“這篇土地論……有點厲害。”她對柳炎歌說。

    柳炎歌腦子還是暈乎乎的，她剛看過一份申請建立育嬰堂的文書，現(xiàn)在還在想到底是批多少錢比較合適。

    “什么？”她迷茫地問。

    “這篇土地論。”燕葛慢慢攤開一整張宣紙：“你看，這個人是有點兒厲害的?！?/br>
    柳炎歌定睛一看。

    “看不懂……”

    燕葛微微一笑，說：“她寫的確實有些詰屈聱牙，應(yīng)該是為了彰顯文采。”

    這是舊朝的大臣們寫奏折和文書通常會有的毛病。老皇帝喜歡文章寫得好的，詞賦做得佳的，所以這種公文寫作方式曾經(jīng)流行過很長一段時間。

    “我給你講。”

    燕葛于是逐字逐句地給柳炎歌講解了一遍。

    柳炎歌明白了。

    然后大驚!

    “這是要搞土改??！”

    這篇土地論里說的事情其實只有一件，土地兼并。

    歷來王朝末年，經(jīng)濟體系崩塌，各種痼疾積重難返，當(dāng)中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少數(shù)人掌握了絕大部分的土地，然后讓那絕大部分人吃不起飯。

    人吃不起飯，就要造反了。

    當(dāng)年天下，差不多也是如此。

    情況并沒有改變。

    盡管確實有了緩沖的余地。

    因為戰(zhàn)亂削減了三分之二的人口。

    人都死了，自然就不用吃飯了。

    所以這個問題當(dāng)前看起來沒有那么迫切了，但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幾十年后，一百年后，兩百年后，這個問題早晚還會爆發(fā)。

    燕葛翻到文章的扉頁：“這個叫做林玉的，看起來是個厲害人物?！?/br>
    “這又是誰？”

    柳炎歌確實是不認(rèn)識她的。

    在周建安做了皇帝的那個未來中，并沒有大夫人林玉的影子。

    那個未來中，很多女性都消失了。

    畢竟就連燕葛也成了一個面目模糊的賢后。

    然而從燕葛破城那刻開始，事情就全然不同了。

    燕葛臉上浮起了一絲微笑：“說起這個就很有趣了。這個人是前朝一個侍郎的母親，之前我也聽說過她，是個誥命夫人。”

    柳炎歌本來很高興，聽到這個身份，卻開始有些擔(dān)心。

    “前朝大臣的mama。她會忠心嗎？”

    燕葛大方一笑：“這確實是個問題，但是并不需要我們來煩惱。應(yīng)該煩惱的是她才對，她要如何取得我們的信任？如果她能辦好這件事，我給她留一個好位子。如果她不能做到這件事，那她以后就寫寫文章好了。”

    柳炎歌點頭：“確實是這樣?！?/br>
    燕葛又讀了一遍林玉遞上來的立論，還是覺得她的想法很好。

    但凡是個有野心的皇帝，沒有人不想要解決土地問題的，只不過這屬實是無解的難題。

    “無論如何……土地改革確實是個很不錯的法子?！?/br>
    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殺孽太重。

    燕葛不怕殺孽。

    “我要找機會和她見一面。”

    柳炎歌說：“這很好啊。”

    她基本上是贊同燕葛的每一項決定的。

    “什么時候？”她問?！艾F(xiàn)在嗎？”

    燕葛搖搖頭：“公審結(jié)束之后吧?！?/br>
    公審來的很快。

    春天的第一道微風(fēng)拂過皇宮的御花園時，公審在日光下開始了。

    主持這場審判的是姚星。

    燕葛披著火紅的斗篷，膝上放著一柄刃口雪亮的長劍，高高坐在椅子上，在祭天的高臺之下，白發(fā)蒼蒼的老皇帝趙鳴瑯，跪在地上，低著頭。

    沒有人虐待過他，他穿著嶄新的衣服，洗干凈了身體，頭發(fā)梳的順滑又整齊。但失去了權(quán)力的滋潤，他的精氣神也隨之逝去了。

    現(xiàn)在的他完全沒有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有氣無力地癱軟著，看上去完全就是個死人。

    在燕葛的周身簇?fù)碇模巧碜送Π蔚氖勘鴤?，她們手里拿著長戈和盾牌，身上穿著鋼鐵的戰(zhàn)甲，沉默地守衛(wèi)著燕葛的安全。

    而在趙鳴瑯身后，受邀前來觀禮的，則是舊朝的殘渣和百姓的代表。

    曾經(jīng)頑固地反抗著燕葛的人，自然是已經(jīng)殺了，現(xiàn)在還留著的，是那些識時務(wù)的，能夠看清形式及時認(rèn)命的。他們膽子很小，投降太快，讓燕葛想殺他們都沒有借口。

    于是就留著。

    并且警告他們聽話。

    “開始吧?！毖喔鹌^頭，對姚星說。

    盡管已經(jīng)期待這場公審很久，但她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件事解決之后，還有更多事情在等待著她。

    燕葛沒有時間浪費。

    所以她決定加快流程。

    反正公審的重點只在兩點，一是通過對前朝皇帝的公開審判確立她的權(quán)威和地位，二是通過對罪名的宣判，來奠定未來執(zhí)政的規(guī)則。

    除此之外的流程，并不真的是必須的。

    姚星明白她的意思，輕輕點點頭，向前邁出步子，走到趙鳴瑯身前。

    她身上穿著輕便的白色禮服，利落地勾勒出她干練的身姿。

    她高高舉起手，手中的印璽在日光下閃耀出耀眼的光輝。

    那是象征著天下權(quán)柄的寶物。

    傳國玉璽。

    “罪人趙鳴瑯?！彼_口說：“我代表天下百姓，宣判你有罪?！?/br>
    這個開場白，她是修改過很多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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