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夢抬起頭，虞夏青舉起手中的燈籠，燈籠中的燭火照著他的眼眸，溫柔又沉靜，一如往昔。

    “夢兒，讓我看看那兩個(gè)字?！?/br>
    小夢回屋，在紙上寫下那兩個(gè)字。

    虞夏青看過，笑言楓弱紅那番話說得對，也說得不對。

    “‘蠢’本指蟲蛇在春日醒來?！異谩复喝杖轮参锆傞L。都有萬物復(fù)蘇之意?！?/br>
    “那便是同一個(gè)字？”

    “人們平素用‘蠢’字。心‘蠢蠢欲動’?！庇菹那嘤檬种腹雌鹦舻囊桓种?，勾至唇角輕輕一吻?！肮识?，也是‘春心萌動’?！?/br>
    小夢的心惡狠狠跳了好幾下。

    眼眸低垂，不敢看他。

    “我著實(shí)可憐，走了好幾日，夢兒卻不想我？也不肯看我？”

    “你，你一個(gè)做將軍的，這么、這么……”

    “如何？”他再度勾住她的一根手指放在唇下，淺淺吻了一下。

    “不、不合禮法……”

    “禮法？夢兒也要和我講禮法了。夢兒之前不是說自己身份低微？我要如何都行？”

    那夜醉后說的胡話，他竟然記得？

    小夢的頭埋得越發(fā)深了?！澳悖际悄愕腻e(cuò)，你說那個(gè)年紀(jì)的孩子背不了《千字文》?！?/br>
    “一般孩子。我本以為楓弱紅是不屑來這種地方的?！?/br>
    虞夏青莞爾，道楓弱紅可不是一般孩子。

    那孩子四歲那年便將《千字文》記得清清楚楚。而今更是背下來不少九歲以上的孩子才能記下的文章。夫子們都說他是神童。楓輕色與他娘本不打算讓楓弱紅來青園，楓弱紅的奶奶說小孩子就應(yīng)該和小孩子一道玩兒，而不是成日在家中聽夫子念書。

    小夢問起岳弒月。

    “我不回來都不知曉岳將軍還有一個(gè)兒子。這名字著實(shí)大氣?！畯s月’，屠戮月光?！?/br>
    “沒、沒成親的……若我這般，大青會罵死我的?！?/br>
    “喔——夢兒要成親？”

    小夢用力點(diǎn)頭，恍然回過神，面上臊得厲害，口上結(jié)結(jié)巴巴。

    虞夏青覺得有趣，笑容更是溫煦。他瞄見小夢放在桌上的紙，拿起看了眼，唇角的笑再也抑制不住。

    “切記不懂裝懂？看來夢兒今日學(xué)了不少。”

    小夢微微埋首：“你讓我做，我定為你做好?！?/br>
    她本以為虞夏青聽見這樣的話會開心。

    卻不想虞夏青面上的笑意瞬間收斂，板著她的肩膀，用少有的嚴(yán)肅口氣對小夢道：“夢兒，事是我讓你做的?？赡阕鍪聟s是為了你自己，而不為我?！?/br>
    小夢似懂非懂。

    “夢兒，不懂倒也無所謂。待你懂了這個(gè)道理，便也懂了為何我執(zhí)意抗擊燕國。說來，為何夢兒不由著他們鬧去？待我回來再處置？”

    小夢直視他的眼，許久，聲音細(xì)細(xì)的?！澳愫苊?。”那個(gè)在心中盤旋多日的問題終于問出口：“為何你這般放心將此事交給我?！?/br>
    最初她認(rèn)為不過是管個(gè)小孩子。以前在青月幫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卻不想這幾個(gè)孩子一個(gè)比一個(gè)麻煩，家中爹娘位高權(quán)重，出門前呼后擁。

    小孩子一個(gè)比一個(gè)聰明。愛動腦、愛動手、愛打架、愛吵嘴，年紀(jì)小，說話卻一套一套的。

    “今日，我將事情處理了，你才來?！闭f話語氣中有了淺淺怨氣。

    “不過因?yàn)槲抑獣阅隳苄?。?/br>
    “為何？”

    他側(cè)頭淺笑，伸手在她頭上輕撫。

    “因你獨(dú)自一人來到雁渡?！?/br>
    她本是南方人，娼門出身，賤籍。依照律法她這樣的人只要離開原住處便會被官府捉拿?？伤齾s跨越千里平安到達(dá)雁渡。要做到這一切，需要堅(jiān)強(qiáng)，更需要聰慧與機(jī)敏。

    “我相信你能做到?！?/br>
    小夢看著他：“那我便做到。”

    虞夏青莞爾，忽然道小夢作為殺手有些失職，似乎忘了來雁渡便是為了殺他。

    “夢兒已行刺我三次，我再給你七次機(jī)會，殺不了我，便嫁給我，如何？”

    小夢恍然，而后大驚失色，卻又忍不住想要抽藏在身上的小刀接連刺他七次。

    想法才冒出頭，便壓下心底。“我，身份，我……”

    “又如何？夢兒不是來取我性命的？”

    “是?！?/br>
    “‘取我性命’與‘娶你’的‘取’，本就是一個(gè)字。我娶了你便是你娶了我性命?！?/br>
    小夢只認(rèn)得“取”字。但虞夏青說是，便一定是。

    見她深信不疑，虞夏青抿嘴輕笑。道此事便這樣定了。他也累了，而今想要早些休息。

    “至于身份——今日夢兒不是說岳將軍屠夫出身也能一步登云？為何到了自己，卻躊躇不前？”

    虞夏青走后，小夢想著虞夏青的話。

    對啊，為何到了她自己，便躊躇不前？

    她墜入夢鄉(xiāng)。

    次日清晨依舊準(zhǔn)時(shí)迎接孩子進(jìn)園。

    藍(lán)媚依舊是第一個(gè)，隨從比昨日少了很多。她說青園比家里好。青園可以打架，家里不行。

    小夢牽著她的手對她說，家里不能隨便打架，青園也不能。

    “那何處可以打架？”

    “無路可退時(shí)。”

    “為何？”

    “打架也會傷著你自己?！毙襞隽伺鏊{(lán)媚臉上的傷口?！澳隳镆娔闶軅瑫奶鄣?。何況青園也算是書院，來了書院便要聽夫子的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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