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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好兇猛 第164節(jié)

    “劉世中、蔡元攸所遣使者午后剛到寧武,也是討論朔州的棄留問題,”盧雄說道,“你這時候趕過來正好,相公還說要問問你的意見呢!”

    除了要與契丹人休兵止戰(zhàn)外,天雄軍此時亂糟糟一團,戰(zhàn)斗力極差,急需整頓。照道理來說,王稟、王番、朱沆他們的主張是對的,但徐懷有他的小九九,卻不能跟盧雄細(xì)說。

    再說了,伐燕一戰(zhàn),敗得太難看,劉世中、蔡元攸哪怕是為了對朝廷有所交待,也會強烈要求西路軍守住朔州。

    所以徐懷也并不需要在王稟、王番面前強烈要求他負(fù)責(zé)去守朔州,這會兒只是笑道:“此等要事,士臣決之,哪里有武將置喙的余地?”

    ……

    ……

    待兩營廂軍將卒扎好營寨,留韓奇在營中監(jiān)管兵卒,徐懷、徐武磧領(lǐng)著孔周、劉武恭、袁壘、仲季堂等將進城去見王稟、王番。

    統(tǒng)制及監(jiān)軍使院行轅臨時留在縣衙,王稟、王番以及朱沆等人也直接住在縣衙后宅。

    郭仲熊、王高行以及劉世中、蔡元攸派來的代表則住在驛館。

    徐懷他們趕到行轅,行轅議事剛結(jié)束,王稟、王番、朱沆連著好些天都沒能休息好,都是一臉的疲憊。

    這時候天色已漸暗下來,后宅這邊直接給徐懷他們安排了接風(fēng)宴,很簡單的菜肴酒水,參拜過之后,便直接入席邊吃邊談事情。

    此時距離奪軍已經(jīng)過去十一日,天雄軍殘部撤還以及奪葛伯奕軍權(quán)之事,業(yè)已快馬奏知汴京。

    汴京倉促之間沒有直接對大同兵敗定責(zé),但也正式頒旨授王番權(quán)制伐燕西路軍的權(quán)柄。

    新的圣旨與劉世中、蔡元攸派出的使者一起,午后正式送抵寧武,盧雄出城見徐懷時,還不知道這事。

    整個西路軍還是一團混亂,編制較為完整的,陰超、文橫岳兩部五千天雄軍禁卒,曹師雄所部三千清順軍步卒,解忠、朱潤、雷騰三部三千禁卒以及監(jiān)軍使八百院卒,但很難說軍心動蕩之際還有多少戰(zhàn)斗力。

    此外,一萬七八千人馬,要么都是編制被打散、兵甲都丟棄在大同的潰兵,要么是承擔(dān)糧秣運輸及城池修造任務(wù)的老弱廂軍,更不要指望他們能上陣作戰(zhàn)。

    現(xiàn)在的問題,除了契丹西京兵馬隨時會西進攻打朔州城,西邊的黨項人也蠢蠢欲動起來,有往府州北部偏頭關(guān)一帶聚集兵馬的跡象。

    新旨對曹師雄、曹師利奉朔州南附之事,也是論功不論罪,暫授神池都巡檢使兼知嵐谷縣事,將使曹師雄、曹師利兄弟二人率清順軍駐守管涔山西麓的嵐谷縣及神池、廣武等砦,以緩解黨項人對偏頭關(guān)那邊的軍事壓力,也是表示對曹師雄、曹師利二人充分的信任。

    新旨對朔州的去留沒有具體指示,但伐燕軍并沒有解散,劉世中、蔡元攸作為正副宣撫使,依舊擁有最終決策權(quán)。

    他們派來的使者,則堅決要求西路軍守住朔州,以便東路軍還有從雁門關(guān)伺機殺出的可能,但西路軍剩下這點人馬想要守住朔州、寧武一線,難度很大。

    兩營唐州廂軍現(xiàn)在暫歸西路軍編制,多多少少能給人一些安慰。

    而大越立朝以來,為保證禁軍戰(zhàn)斗力,每隔三五年從廂軍之中檢選健壯補入禁軍,將禁軍之中的老弱病殘?zhí)蕴綆?,也是慣例。

    像這種緊急時刻,直接將兩營唐州廂軍調(diào)入西路軍,并不能算什么逾制。

    不過,席間很多話都是泛泛而談,酒盡宴終,王番都沒有問及呂梁山伏擊岳海樓的詳情。

    徐懷知道王番對自己存有芥蒂,又或者自己的身世也已經(jīng)傳入他的耳中,宴罷便說軍情緊急,敵軍隨時都有可能進襲朔州,想著連夜帶上韓奇以及之前護衛(wèi)王稟、王番的殷鵬等人,趕往朔州……

    第一百一十八章 權(quán)宜之論

    夜里又下起雪來,天氣越發(fā)寒冷,滴水成冰,寒風(fēng)吹臉上,跟刀割似的。

    徐懷打算連夜出城趕去朔州,待牽來馬匹,正在巷子里整理系掛在馬鞍旁的刀弓盾牌及箭囊,待要跨上馬鞍揚長而去之時,看到王稟與盧雄走出來。

    “這么冷的天,相公怎么走出來?”徐懷問道。

    “我再辛苦,總不會比你們連夜頂著風(fēng)雪前往朔州更辛苦,我送你們一程!”王稟不顧風(fēng)雪將霜白須發(fā)吹亂,上前幫徐懷拽住韁繩,往巷道走去,連走連問道,“你覺得朔州當(dāng)不當(dāng)守?”

    “此事有相公與諸郎君謀,哪里輪得到我置喙?”徐懷看了一眼門扉半掩的行轅大院,哂然說道,“相公與諸郎君覺得不當(dāng)守,我等便從朔州撤回來;相公與諸郎君覺得朔州當(dāng)守,我等便作一顆釘子咬在那里!”

    “……”王稟抬頭看了一眼前路深邃莫測的夜穹,嘆了一口氣說道,“王番初為軍帥,意氣風(fēng)發(fā),我是他老子多說幾句,他都未必耐煩?,F(xiàn)在手下突然有個揣摩不透底細(xì)、似乎壓根就不會聽他差遣的部將,你也不要怨他冷淡。天雄軍殘部得以歸來,應(yīng)該全是你的功勞吧?朱沆的性情堅貞不逾,絕非畏死之人,但他也不是心思縝密之人,他應(yīng)付不了天雄軍突然潰滅時的復(fù)雜局面。更何況在奔襲大同之初,他對局勢的判斷也偏于樂觀……”

    “雖說我們對敗局早就預(yù)料,但沒有朱沆郎君在關(guān)鍵時刻站出來,令解忠、朱潤、雷騰等人聽命行事,我們也不可能救這么多人出來,”徐懷幽幽說道,“不過,這些已無關(guān)緊要了,形勢變化可能比我們想象中來得更兇狠迅猛,甚至在這時討論朔州當(dāng)不當(dāng)守,也全無意義!朝廷到這時候壓根就沒有迫切意識到赤扈人的威脅,劉世中、蔡元攸之流想要留住朔州,滿腦子想的不就是為減輕朝野對大同兵潰的問責(zé)而已!”

    “你以為赤扈人的鐵騎,多久會南下?”王稟嘆問道。

    “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能力往陰山以北派出偵騎斥候,但在東路軍都撤回到雁門以南之后,大同虜兵都拖延沒有動作,未必就純粹是蕭辛瀚與蕭林石之間的矛盾所致。我預(yù)計著在接下來兩三個月內(nèi),赤扈人就有可能攻陷臨潢府、大定府等契丹腹心之地,”徐懷說道,“倘若沒有這次北征伐燕,赤扈人或許還未必急著南下。大越縱橫數(shù)千里,人口億萬,單純從人口規(guī)模及富庶程度,遠(yuǎn)遠(yuǎn)凌駕于北方虜族之上,赤扈人即便吞并整個契丹,人口也就千萬左右,他們要是窺不破我們的虛實,或許還想著先消化契丹之地。然而大同之潰,將大越最后一點遮羞布都扯破了,所謂的富庶,也就單純變成最赤裸裸的誘惑。王稟相公,你倘若是赤扈人的汗王,會再有隱忍嗎?兩年時間。我估計能留給我們的時間最多只有兩年,最快可能明年秋季,赤扈人的鐵騎就會像洪流一般,或大同北面的陰山缺口南取云朔,或走遼西直侵燕薊等地……”

    “這么快嗎?”王稟吸了一口冷氣,難以置信的問道。

    徐懷手按住腰刀,沒有反復(fù)回答這個已經(jīng)沒有意義的問題,徑直說道:

    “我知道王番郎君對我有看法,這也很人之常情,我心里并沒有抱怨,但在我看來,時間就是這么緊迫。所以我接下來的行事也不會太去顧及王番郎君的感受。王番郎君應(yīng)該已經(jīng)注意到,此時留在朔州的人馬都是桐柏山卒,統(tǒng)兵官又都是桐柏山人眾;這放在大越確實是最犯忌諱之事。王番郎君或許會想辦法將孔周、劉武恭兩營廂軍留在寧武直接掌控,但這兩營廂軍里有四百桐柏山卒,在從太原北上時,我實際就已經(jīng)剝離開出來了。這些人我也是要帶走的!”

    “好吧,這四百桐柏山卒你就帶走吧,孔周、劉武恭二人看樣子他們自己都并不是很想去朔州,你就留他們在寧武,”王稟揮了揮手,說道,“過段時間我可能就要回汴京了,希望能稍有補救吧!”

    徐懷并不覺得王稟此時回汴京能起什么作用,他甚至并不希望王稟此時陷入那泥潭中去,但很多事情顯然不是他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

    ……

    ……

    寧武城不大,從縣衙到西城僅一里地,堅持將徐懷他們送出城后,王稟才與盧雄冒著風(fēng)雪往回走。

    走回到縣衙后宅,王稟衣袍已被風(fēng)雪濡濕,王萱在院子里張望,看他們回來,蹦跳著走過來問道:“徐懷他人呢?他們夜里睡這里吧,我剛吩咐人將他們的房間收拾妥當(dāng),還將火盆燒上了——他們行軍作戰(zhàn),定然辛苦之極,我還沏好姜茶,爺爺,與盧伯伯也來飲一懷!”

    “徐懷要連夜趕去朔州,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城了!”盧雄說道。

    “怎么到寧武歇不到一個時辰就走?你們也不帶這么使喚人了呀!”王萱癟著嘴,惆悵的說道。

    “父親,”王番這時候與鄭壽走進來,問道,“你適才親自送徐懷他們出城了?”

    “局勢詭譎,殺機重重,徐懷連日奔波不休,沒有時間留他們在寧武歇上一宿,我當(dāng)要送他們一程?!蓖醴A說道。

    “萱兒,都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回房歇下?”王番看著女兒,沉聲問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什么事情我都懂,爹爹有什么話需要差走我才能說的?”王萱癟著嘴,走上前幫王稟被風(fēng)雪濡濕的外袍脫下來,說道,“我還要照顧爺爺呢!”

    “萱兒,你去幫我跟你爹,還有盧伯伯、鄭伯伯沏姜茶過來,”王稟差使王萱去沏姜茶,走進屋坐在火盆前,問王番,“今夜怎么這么早就處理完軍務(wù)了?”

    “現(xiàn)在都在傳言徐懷是王孝成之子,父親與盧爺其實是早就知道了吧?”王番坐到火盆前,拿鐵鉗挑動木炭,讓火燒得更旺一些。

    “是早就有所猜測,但沒有直接問過,”王稟說道,“徐懷這次能助朱沆將天雄軍一萬殘卒帶回來,也就沒有什么好問的!”

    “我們或許可以不問,但朝中必有人會在這事上做文章啊,”王番蹙著眉頭將袖囊里取兩本厚厚的冊子,說道,“逃歸朔州的殘軍兵冊,這兩天剛剛整理出來,父親你看一下!”

    “有什么好看的,無非是去年從桐柏山招安的賊兵賊卒此時都留在朔州了——徐懷玩的小心眼,我還不難看破的。”王稟沒有接過冊子,看王萱沏了姜茶端進來,接過一杯姜茶,慢悠悠的飲起來。

    “說徐懷是王孝成之子,這到底是傳言,蔡鋌等輩也不敢去翻陳年舊案,但這兵冊明明白白的擺在那里,倘若有人說他包藏禍心,他要如何辨解?”王番沉聲問道,“我們不知道則罷,但這時都知道了還不聞不問,將來又如何脫得了干系?”

    “我這幾天在想一個問題,天雄軍如此輕易就潰于大同,單單就是葛懷聰這些將帥怯戰(zhàn)無能嗎?”王稟盯著燒得正旺的火盆,喃喃自語似的說道,“要說天雄軍素來戰(zhàn)力孱弱,編入東路軍的都是西北精銳,朝廷寄以厚望,為何又怯懦不敢戰(zhàn),軍紀(jì)也多有敗壞,上下難以約束?興許需要從根本上進行改變了——”

    “朝廷規(guī)制或有不合理之處,但也不能是統(tǒng)兵將帥去變改,”王番說道,“劉世中、蔡元攸要是覺察到這點,怎么可能不對父親你發(fā)難?”

    “那就直接告訴他們,”王稟說道,“西路軍目前這種狀況,兵將相雜,用人心惶惶之卒,根本不可能守住朔州。劉世中、蔡元攸倘若對此有意見,那就直接放棄朔州,將所有人馬從朔州收回來,打散后進行整編,自然就不違規(guī)制。而倘若劉世中、蔡元攸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想著守住朔州,只能行權(quán)宜之計,用桐柏山卒或能守一守朔州。要不然,你叫他們換任何一將,率部去頂替桐柏山卒守朔州!”

    “父親!”王番頭痛的叫道。

    “你是一軍之帥,我原本不該干涉你,但這件事你權(quán)且聽我一回。兩營唐州廂軍,其中有四百桐柏山卒,我也已經(jīng)答應(yīng)徐懷讓他將這四百桐柏山卒帶走,剩下的人馬,由孔周、劉武恭率領(lǐng)留在寧武,聽從你的調(diào)令!”王稟說道,“給徐懷兩年時間,兩年之后無論你或朱沆在不在嵐州,我都會請旨將徐懷調(diào)走!僅三四千桐柏山卒,就算他們別有心思,也出不了什么亂子;你我也不要怕牽涉。今天怕這個,明天怕那個,諸事都要小心翼翼、勾心斗角,我們又與蔡鋌之流何異?”

    “……”王番皺著眉頭說道,“我說服不了父親,看朝廷新旨,對伐燕之事也有心灰意冷之跡,說不定我們很快就都要回京復(fù)旨。以往我還想朱沆或能留鎮(zhèn)嵐州,但既然父親執(zhí)意如此,我在想此事牽涉太大,朱沆或許不便再留鎮(zhèn)嵐州,去擔(dān)這我們無力承擔(dān)的干系!父親以為如何?”

    “……”王稟嘆了一口氣,妥協(xié)說道,“好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桐柏山卒

    孔周、劉武恭他們在太原時,得知天雄軍潰滅于大同的消息,內(nèi)心并無太多的驚惶。他們并不隸屬于伐燕軍序列,就想著等得到知州董成新的指令便能南返,伐燕軍打得再爛,跟他們都沒有什么直接關(guān)系。

    性情急躁的孔周,甚至還氣憤天雄軍打得太爛。

    進入嵐州境內(nèi),看到路途都被南逃避難的民眾堵塞,看到從大同撤逃回來還沒有來得及進行整編的潰兵,他們的心情就有些沉重起來。

    大越士臣從來都凌駕于武將之上,王番對徐懷的冷淡,他們并沒有感受出來,甚至還為王番百忙之中專程設(shè)宴招待他們而受寵若驚,但這并不能激勵他們率部去守朔州的決心。

    當(dāng)然,徐懷隨后出城,要與徐武磧將早一步剔選出來的四百桐柏山卒帶走,他們也是不敢說,也不敢問。

    四百桐柏山卒主要都來自淮源鄉(xiāng)營。

    桐柏山匪亂最為兇烈時,淮源軍寨隨時都有可能被諸寨聯(lián)軍吞滅,徐懷等人在那么艱難的局面上,一步步反敗為勝。

    這除了令徐懷在淮源鄉(xiāng)營內(nèi)部建立起無人能及的威望外,也令淮源鄉(xiāng)營的將卒有著極強的心氣跟毅力。

    重歸徐懷麾下作戰(zhàn),他們內(nèi)心完全沒有抗拒。

    朔州目前狀況并不緊迫,徐懷也是擔(dān)心王番隨時會變卦,但他沒有在城外歇上一夜,趁著路途通暢,頂著風(fēng)雪與嚴(yán)寒,連夜開拔趕往朔州,更主要的還是要四百兵卒從這一刻起,就習(xí)慣接下來可能將異常艱難的訓(xùn)練與作戰(zhàn)。

    從寧武到陽口砦僅二十里,從陽口砦越邊墻往北五十里便是朔州城。

    頂著風(fēng)雪與嚴(yán)寒夜行不是易事,徐懷他們一樣也都是步行前進,將六十多戰(zhàn)馬讓給體弱及患病者騎乘,最終趕在次日晡時抵達朔州城下。

    ……

    ……

    “好大的風(fēng)雪,還以為你們會在寧武歇兩天再來朔州呢!”

    柳瓊兒看諸將卒頂著風(fēng)雪夜歸,一個個人疲馬倦的樣子,心疼的伸手幫著徐懷衣甲上的積雪撣去。

    “有人不待見我們,還不早點趕回來,留在那里受氣???”殷鵬在后面嘀咕道。

    最初王稟、王番從朔州率第一批人馬南歸時,徐懷擔(dān)心他們?nèi)松戆踩貌坏奖U希幸簌i率五十騎貼身保護他們周全。

    在到陽口砦之后,王番第一時間就使鄭壽、王孔從軍中挑選身世清白的健銳組建親衛(wèi)營。

    這原本沒有什么。

    問題是殷鵬他們到陽口砦第二天,就被扔到一旁,他們在陽口砦、寧武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坐了十一天的冷板凳,到這時才隨徐懷一起回朔州,當(dāng)然滿肚子的意見。

    潘成虎、郭君判聽著殷鵬牢sao話,只是嘿嘿一笑。

    王番無人可用時,曾要他們盯住徐懷,但王番掌握西路軍之后,在離開朔州前夜以及在那之后的十二三天里,都沒有流露出要將他們召去寧武以為倚重的意思。

    這顯然不可能是王番窺破他們早就跟徐懷交了底,多半是嫌棄他們曾落草為寇、作為賊將受招安的出身——他們二人即便對王番并沒有抱有什么期待,但這種被打入另冊的感覺并不好受。

    “別一個個怨婦樣子,”徐懷將馬鞍卸下來,問眾人,“我與五叔不在這幾天,朔州城里可還安寧?”

    “大部分人還是盼著南歸,心思有些不定……”徐武坤蹙著眉頭說道。

    “嗯,這點我早就有所預(yù)料!”徐懷點點頭。

    哪怕絕大多數(shù)赤貧農(nóng)民出身的兵卒早就被殘酷的現(xiàn)實折磨得麻木不仁,但依舊會有思索、思慮以及種種牽掛、妄想。

    朔州數(shù)萬漢民都南遷了,整座城池空蕩蕩一片,僅留他們?nèi)那П溥t遲不撤,換作任何一人,心里怎么可能沒有一點想法?

    更關(guān)鍵他們還是落荒而逃的喪家之犬,還不知道人馬數(shù)倍于他們的契丹騎兵何時會蜂擁而至,心思怎么不彷徨、猜疑?

    而大越立朝以來所行的兵制,都沒有解決好底層兵卒為何而戰(zhàn)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