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3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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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虜兵在奪得汴梁后,并沒有急于往京畿以南用兵,許陳宋蔡義汝潁商等州此時都還沒有失陷,但這時候明眼人都能看出河淮已經(jīng)徹底糜爛無救了。 絕大部分的中下層貧民輕易舍棄不下窮家舊宅,但稍有些遠見的,則紛紛拖兒攜女南下避禍。 襄陽作為從京西南下的第一座重鎮(zhèn),有著天下少有的富裕,又背倚秦嶺、伏牛山、桐柏山及漢水之險,自然是京西南下逃難人眾的避禍首選。 短時間內(nèi),襄陽城就“噌噌噌”涌入成千上萬的避難人眾,一個個拖兒帶女,想在襄陽找一處落腳之地,一時間也是人滿為患。 魏成隆雖說初到襄陽過得很不順心,但年后看到大群逃難人群涌入襄陽城,卻連一處落腳之地都沒有,心里頓時就舒坦多了。 魏成隆見機也快,年后就將難以維系的布莊子關(guān)停歇業(yè),將地方騰出來做客棧,如今住進十?dāng)?shù)戶從陳州等地逃難過來的人家,除了住宿,還包人家吃喝,一天賺的比之前經(jīng)營布莊一個月賺的都要多。 魏成隆也是能吃苦耐勞的人,為了節(jié)約成本,每次都是親自出城采購米糧果菜。 這一天,他也是拽著獨子魏疆,早早出城來到碼頭前,等待從鄉(xiāng)下販賣米糧果菜的烏篷船過來。 只是今日不比往時,只見一團團霧氣在湍流不息的漢水之上翻滾,不要說一艘艘販運米糧果菜的烏篷船了,連平時早早就往來兩岸運人運貨的渡船也不見一艘;碼頭上早有數(shù)百甲卒駐守,驅(qū)趕出城往碼頭這邊跑來的人群: “去去去!” 魏成隆踮著腳往遠處張望過去,卻見有十幾艘兵船在六七里外橫在江面上,攔截兩邊民船進入襄陽與樊城之間的水道,也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情。 襄陽城北乃是漢水最大的水陸碼頭,即便數(shù)百甲卒占據(jù)碼頭最核心的位置,但也不至于沒有其他人的立腳之地。 看這架勢,魏成隆擔(dān)心是不是虜兵都已經(jīng)殺進唐州、鄧州了,拽著獨子魏疆沒有匆忙趕回去,而是跟很多人站在碼頭邊,焦慮的朝北岸樊城方向張望。 北岸樊城臨江碼頭也是站滿兵卒,還停靠著幾艘巨舶,旌旗迎著江風(fēng)招搖,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有一大隊騎兵從襄陽北城門馳出,簇擁著好些身穿錦裳官袍或鮮麗鎧甲的將吏,往碼頭這邊而來。 “經(jīng)略安撫使、轉(zhuǎn)運使……監(jiān)司大頭目都出動往碼頭這邊趕來,這是發(fā)生什么事情啦?”魏成隆看到這一幕滿心震驚,暗中琢磨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心想要是虜兵都殺進唐州、鄧州,那襄陽也不是久留之地,還得舉家往南逃。 魏成隆當(dāng)然沒有機會認識顧蕃等封疆大吏,但他在汴梁也算是見多識廣。 經(jīng)略安撫使、轉(zhuǎn)運使等封疆大吏所著的官袍鎧甲,比尋常將吏要顯眼得多,他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而在騎兵護衛(wèi)下,除經(jīng)略安撫使顧蕃等封疆大吏牽頭外,還有近百名身穿各色官袍鎧甲的將吏,看著像是監(jiān)司及襄陽府衙的官員都傾巢出動了。 “爹,你看!那不是史珣嗎,他怎么會在襄陽?”魏疆眼尖叫道。 魏成隆循著魏疆手指的方向,這才從出城隊伍里認出史珍長子、也是他的大外甥史珣來。 他心里更是驚訝了,史珣怎么會出現(xiàn)在襄陽,竟然還在一大群騎兵侍衛(wèi)下,騎馬緊跟在經(jīng)略安撫使、轉(zhuǎn)運使等一干封疆大吏的身旁? “大哥、大哥,你怎么在襄陽,也不來找我們?”魏疆性子浮躁,認出史珣,當(dāng)即嚷嚷著沖過去要與史珣相認。 守在碼頭的甲卒,看到有人沖出來,當(dāng)即有數(shù)人一擁而上,一把將魏疆掀倒在地上,拔刀架脖子上死死摁住,破口怒喝:“哪來野種,敢沖撞經(jīng)略車馬,莫非胡虜所遣刺客?” “各位兵爺,手下留情,我家大外甥跟在經(jīng)略使身邊當(dāng)差,犬子魯莽,不懂規(guī)矩,看到舅兄就興奮得忘乎所以,絕無歹意,還請各位兵爺擔(dān)待!”魏成隆慌忙上去求情。 史珣這時候也看到魏成隆、魏疆被官兵捉住,趕忙跟朱沆、王番言語了一聲,朝這邊趕過來,跟守值的隊卒求情道:“這位軍爺,這二位乃史某姨夫、姨表弟,非是歹人,還請行個方便?!?/br> 史珣身穿便袍,也沒有人認得他是誰,但他剛從經(jīng)略使、轉(zhuǎn)運使等身后趕來,在此值守的隊率哪里敢怠慢? 隊卒連忙朝吏珣惶然致歉道:“小的不知道他二人與郎君相識,還以為他們對經(jīng)略使不利,幾個混帳家伙手腳粗魯,還請郎君治罪!” “好說好說,你們也是職責(zé)所在?!笔帆懗T將卒拱拱手,將魏成隆、魏疆拉到一旁,說道,“我昨夜才來襄陽,還想著等忙過這節(jié),再去找姨夫跟小姨呢,沒想到竟在襄陽碼頭相遇!” “昨夜才到襄陽?”魏成隆疑惑的打量外甥史珣一眼,又朝碼頭那邊看去,問道,“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竟勞經(jīng)略使都出城跑到碼頭來?” 徐懷率部奔襲太原,除了軍將兵卒沖鋒陷陣,還有一批文吏書辦等隨軍協(xié)助處理各種機密文函信令以及聯(lián)絡(luò)、統(tǒng)籌后勤等事。 史軫要與郭君判、徐武坤、柳瓊兒等人留在楚山坐鎮(zhèn),卻遣長子史珣、女婿姜燮隨軍歷練。 太原大捷之后,史珣、姜燮他們自然也是隨軍南返。 蒲坂議策之后,景王趙湍南下襄陽開衙設(shè)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從各地籌措錢糧輸往河洛、陜西,當(dāng)然也包括楚山行營及左右驍勝軍。 這里面涉及到很多銜接之事,因此史珣與鄭屠作為楚山行營的代表,一直跟隨在景王趙湍南下的隊伍之中。 景王趙湍也不愿直接以武力相逼,希望能和平接管襄陽。 因此在抵達唐州之前,他就先遣朱沆、高純年等人趕來襄陽與顧蕃接洽;史珣是昨日深夜跟隨朱沆、高純年他們先進入襄陽城的。 顧蕃或許從內(nèi)心深處更想著擁立魯王,楊茂彥之前也兩次遣人送來秘信談及此事,但顧蕃能有什么選擇? 赤扈人再次南下后,顧蕃以經(jīng)略安撫使及都部署司兵馬都總管的名義,雖說緊急從隨郢等地征集兩萬兵馬駐守襄陽以及漢水北部諸城觀望形勢,不過,這些兵馬除了能不能打很值得懷疑,更主要并非他顧蕃一家之私兵。 此時鄭懷忠、高峻陽等西軍將帥都旗幟鮮明的簇擁在景王身邊,襄陽及南陽以南守御楚山、蔡州門戶的楚山軍、蔡州軍更是景王的嫡系,顧蕃他能有什么選擇? 因此朱沆、高純年凌晨進入襄陽城,顧蕃當(dāng)即就派其長子顧庭芝與提點刑獄陳泰以及都部署司兵馬副都總管等人代表他連夜渡河先到樊城迎接景王。 一早得知景王夜行已到樊城,顧蕃更是帶著襄陽全城將吏到碼頭前來迎駕。 到這時候進襄陽的大局已定,顧蕃甚至已經(jīng)在城中張榜公布景王入駐襄陽之事,只是魏成隆一早就出了襄陽城,還不知道這事罷了。 “景王入駐襄陽,將組建天下兵馬大元帥府,以統(tǒng)領(lǐng)大越臣民抵御胡虜。我隨朱沆郎君、高使君奉景王之命,先進襄陽城見顧使君!”史珣跟姨夫魏成隆說起他在襄陽的緣故,說道,“景王殿下此時就在北岸樊城——啊,他們開始登船了,我要去碼頭恭迎殿下——我可能會留在襄陽公干一段時間,等忙過這幾天,再去拜見姨夫跟小姨你們……” 史珣匆匆趕去王番、朱沆身邊,魏成隆站在原地卻是愣神。 魏成隆雖說這輩子沒有任職,但在汴梁經(jīng)商,也算是見多識廣。 汴梁城陷,官家及文武百官都沒有逃出來,景王到襄陽來組建天下兵馬大元帥府,以統(tǒng)領(lǐng)大越臣民抵御胡虜,豈不是說下一步就要在襄陽登基了?那妻兄史軫跟隨楚山軍馬,不就成了從龍之臣? 第一百七十四章 誤會 “臣集賢殿直學(xué)士、京西南路經(jīng)略安撫使顧蕃恭迎殿下移駐襄陽……” 景王趙湍在周鶴、錢擇瑞及京西南路轉(zhuǎn)運使陳泰等人的陪同下,從巨舶登上碼頭,顧蕃揭起袍襟,撲通跪地,高聲唱喝著行跪拜大禮。 顧蕃這一舉動,叫站在碼頭前以及還沒有下船登上碼頭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說定的諸多事,可沒有這一節(jié)啊。 鄭屠跟隨在許蔚身后下船,看到這一幕也是瞪圓眼睛,心想:這廝也他媽太不要臉了吧?在碼頭前直接行君臣大禮,他這是要把之前在景王跟前丟的棋子,一把贏回去?。?/br> 顧蕃身后高純年、朱沆、王番等人以及京西南路、襄陽近百名到碼頭迎接景王的將吏,這時候當(dāng)然也不能直杵杵站在顧蕃的身后不動,很快也都回過神,一并跪在碼頭前行跪拜大禮。 雖說這么多人倉促的行跪拜大禮,很有些參差不齊,但氣勢也是震憾。 景王趙湍他也有些發(fā)愣。 雖說進入襄陽開衙設(shè)府,就是為登基而來,但之前誰都沒有想到顧蕃會將這一動機,赤裸裸的直接展示在人群之前。 他能抱怨顧蕃這么做搞得他措手不及嗎? 顧蕃還有什么舉動,能比眼前更為堅定的劃清與魯王一系的界限,更為堅決的表達對他趙湍的支持與擁戴? “顧經(jīng)略與諸位郎君,快快請起!”景王趙湍左右顧盼片晌,才走上前將顧蕃從石階前攙扶起來,執(zhí)住顧蕃的手,說道,“帝京淪陷,父皇與朝堂百官、百萬軍民皆淪為胡虜階下之囚,河淮糜爛、社稷傾覆,還請顧經(jīng)略竭力助我重整河山、驅(qū)除胡虜,就不必拘泥這些虛禮了!” “顧蕃必當(dāng)竭力助殿下重整大越河山,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顧蕃振聲說道。 周鶴與對面站起來的高純年對望一眼,兩人心里皆嘆:執(zhí)政的位子又少了一個。 魏成隆站在遠處看到這一幕,越發(fā)斷定心中的猜測,景王到襄陽就是為登基稱帝而來。 景王及顧蕃等人之中,魏成隆還認得那個長相黑瘦、其貌不揚的鄭屠。 他沒想到山野小鎮(zhèn)一個潑皮屠戶,以往給他魏成隆提鞋都不配的家伙,竟然站在一群他這輩子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當(dāng)中談笑風(fēng)生? 魏成隆心里酸溜溜,甭提是啥滋味。 不過,等到龐大的車馬隊簇擁著景王一行人往襄陽城北城門而去,魏成隆也沒有直接灰溜溜走開。 他強拽著獨子魏疆跟在車馬隊之后,時不時跟撇頭看過來的史珣揚手打個招呼。 魏疆很有些不情不愿,卻拗不過他老子。 不過,這時候負責(zé)側(cè)翼護衛(wèi)的甲卒,不僅不再驅(qū)趕魏成隆、魏疆父子,甚至領(lǐng)隊的指揮使蔣豐在后面押陣沒有事做,還湊過來跟魏成隆套近乎: “史郎君看上去很是年輕啊,卻不知道在哪個衙門口公干?。俊?/br> “蔣軍侯問我這外甥啊,他這些年都沒能考上功名,汴梁未陷之前也就在戶部糊口飯吃,卻是去年看著形勢不妙,就跟著他爹,也就是我的妻兄,投奔楚山徐軍侯帳前任事——我妻兄史軫在楚山擔(dān)任縣丞,我父子二子則跑到襄陽來先落腳,”魏成隆說道,“小老兒沒有能力做別的營生,到襄陽后在城東鐵葉子巷經(jīng)營一家客棧,也兼營飯食,蔣軍侯有空兒,領(lǐng)著兄弟們過來喝兩杯!” “啊,原來魏大官人竟然是史縣丞的妹夫,失敬失敬!” 指揮使蔣豐之前看史珣年輕不大,所穿也是便袍,在一大群人里也不甚顯眼,還以為襄陽城里哪位郎君身邊的親近僚屬,卻不想竟然是楚山的人,連帶著對魏成隆態(tài)度也越發(fā)恭敬起來,甚至還直接下馬,牽著馬與魏成隆并行。 魏成隆這時候既感到受寵若驚,又很有些摸不著頭腦,感覺蔣豐是不是對他的身份有所誤解? 魏成隆在汴梁是個人精,可以說是見多識廣,但他一家遷到襄陽后卻混得落魄,很多內(nèi)情都還不清楚。 像蔣豐這類營指揮一級的軍將,在都部署司雖然談不上地位顯赫,卻也是中堅力量,所能了解的細情,遠非魏成隆能及的。 襄陽這邊,不管以往士臣軍將有多么瞧不起桐柏山眾人,但至少誰都不敢忽視桐柏山的存在。 桐柏山一直以來都是京西南路的一部分,赤扈人南侵之后才從京西南路歸出去。 當(dāng)年的桐柏山匪亂攪得京西南路大亂。 監(jiān)司也被搞極其狼狽、難堪。 當(dāng)年不僅唐州的駐泊禁軍近乎全滅,都部署司后續(xù)從隨、郢等地調(diào)集上萬兵馬,圍剿匪軍,但損兵折將無數(shù),也沒能拿匪兵如何,最終卻是靠桐柏山鄉(xiāng)兵平定匪亂。 這事說起來,像蔣豐這些都部署司的大小軍將,一個個也都是臉上無光。 早年他們還可以說這是桐柏山眾人吃了狗屎運,帶領(lǐng)啥都不是的鄉(xiāng)兵僥幸打了幾場勝仗。 然而兩次北征伐燕,守御鞏縣、強襲清泉溝寨、渡河收復(fù)泌水及澤州諸戰(zhàn),以及這次奔襲太原作戰(zhàn),誰還敢說桐柏山眾人啥都不是,誰還敢否認楚山軍此時乃是大越唯數(shù)不多能拿得出手的精銳戰(zhàn)力? 而作為都部署司諸多指揮使一級的武將,蔣豐也要比普通人更清楚鞏縣防御、收復(fù)沁水等戰(zhàn)的細情。 他當(dāng)然也就比普通人,更清楚宣武軍及楚山軍,才是真正得景王信任的嫡系。 雖說楚山眾人包括徐懷在內(nèi),以往出身都低,很叫人瞧不起,但看到碼頭這一幕,誰往后還能小瞧楚山眾人出身低微? 而兵部小吏出身的史軫投奔楚山后,就得任縣丞,地位甚至在王舉、徐武磧、蘇老常、潘成虎、郭君判這些人之上,蔣豐也是略有聽聞。 再一個,蔣豐也知道楚山為籌措軍資,以鑄鋒堂的名義在襄陽開設(shè)堂號,除了販運桐柏山一些特產(chǎn)外,還售賣兵甲軍械。 雖然都部署司以往很瞧不起桐柏山眾人,但赤扈人兩次南侵,襄陽不得不大規(guī)模征集兵馬,對兵甲軍械的需求激增,而監(jiān)司所轄的匠坊又實在不盡人意,不得不從鑄鋒堂購買兵甲軍械應(yīng)急。 蔣豐聽魏成隆說他乃是史軫的妹夫,不僅誤以為他也是楚山嫡系,甚至誤以為他就是楚山鑄鋒堂在襄陽的管事,態(tài)度自然是頓時恭敬起來。 魏成隆拽著魏疆跟隨護衛(wèi)兵馬走進襄陽城,卻無法跟著進經(jīng)略使府。 他卻是機靈,旁敲側(cè)擊從蔣豐嘴里得知楚山以鑄鋒堂的名義在襄陽城有些營生,轉(zhuǎn)身就往鑄鋒堂在城東鋪院趕過去。 魏成隆雖說選擇來襄陽落腳,但他作為縣丞史軫的妹婿卻是不假。 而史軫也不可能到處宣揚魏成隆這個妹婿不成器,當(dāng)初打心底瞧不起楚山,才跑到襄陽落腳。 因此魏成隆找上門來,鑄鋒堂鋪院這邊還是將他當(dāng)成上賓招待。 魏成隆光喝茶水硬生生坐到午后,鋪院這邊不僅不能將他趕走,還得安排人陪坐,總算是叫他等到鄭屠、史珣從經(jīng)略使府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