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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靖明在線閱讀 - 靖明 第304節(jié)

靖明 第304節(jié)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皇帝陛下召見他,問的竟是印刷。

    “陛下,我……哦不,臣得好好回憶一下?!?/br>
    朱厚熜也沒催他。

    “……臣想起來了,臣的妻子曾請人買過一本《圣經(jīng)》,聽說是用德意志那邊流傳出來的,十分精美。臣倒是沒過問,臣的妻子也許知道一點(diǎn)。”

    朱厚熜點(diǎn)了點(diǎn)頭:“黃錦?”

    “奴婢這就派人去請,讓她把那個什么經(jīng)也帶來。”

    真是的,什么人,也敢叫“圣”經(jīng)?

    黃錦沒想到朱厚熜對這點(diǎn)小事這么關(guān)注,立刻安排人去了皇明大學(xué)院那邊。

    阿方索又有點(diǎn)猶豫,然后小心地問道:“陛下,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見見卡蘿麗娜?”

    “自然可以,不急?!?/br>
    朱厚熜聽到他說《圣經(jīng)》,腦子里反倒隱約想起來了一個名字:古登堡。

    但沒卵用,這都是當(dāng)年還是學(xué)生時各種雜而零散的知識,到此時有用的東西反而全沒印象。

    不過有這個啟發(fā),朱厚熜和阿方索閑談了一下歐洲那邊阿方索如今的記憶,反而又記起一些零散的情況。

    等到阿方索的妻子過來了,聽阿方索仍舊嘰里呱啦問她,她也嘰里呱啦回答——對她來說,學(xué)習(xí)大明語言似乎更難一點(diǎn)。

    朱厚熜正在看她帶過來的這個東西,是紙質(zhì)的,有兩卷。

    阿方索聽了她的話,隨后才對朱厚熜稟報(bào)道:“陛下,聽說是很稀少的,是當(dāng)時所印的一共不到兩百本之一。我妻子是出于身份上的考慮,才專門花了很多錢買來收藏的。”

    說罷又嘰里呱啦一句,朱厚熜只見他老婆微微怒目,也不知道阿方索是不是罵了句敗家娘們。

    “她知道這書是怎么印的嗎?既然是作為顯示身份的收藏品,應(yīng)該有值得吹噓之處吧?”

    阿方索又問了問,得到回答之后才無奈地說道:“她只是因?yàn)榫溃€有這一本上特別的字體。”

    朱厚熜又細(xì)細(xì)看了看,只見諸多字母拐彎處棱角分明。

    他對于西方文字的字體也沒什么感覺,這本《圣經(jīng)》上倒是確實(shí)每一頁還有花草圖案,顯得比較精美。

    這很貴婦,就因?yàn)楹每础?/br>
    這時,阿方索的老婆猶豫了一下,然后又嘰里呱啦幾句。

    朱厚熜好奇地看著阿方索,卻只見阿方索臉色一沉,然后神色頗為不高興地質(zhì)問了幾句什么,他老婆反倒是振振有詞地說了一通。

    阿方索臉色變了又變,最后才說道:“陛下,她說曾聽一個到家里拜訪參觀的朋友提起過一句,聽說是用專門的機(jī)器壓印的?!?/br>
    “壓?”

    “是的,具體怎么樣做的,臣也不清楚?!?/br>
    朱厚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老婆,只見他老婆挺期待地看著自己。

    “……有什么沒說的細(xì)節(jié)嗎?”

    阿方索老婆嘰里呱啦一通,阿方索卻搖了搖頭。

    “……去叫卡蘿麗娜來?!?/br>
    朱厚熜吩咐了黃錦,已經(jīng)跟著文素云學(xué)了大明話的卡蘿麗娜來了。

    一家人團(tuán)聚,卡蘿麗娜一開始也很開心,等到朱厚熜問她之時,聽了母親的話,卡蘿麗娜才猶豫地說:“我母親想問……如果再說一些細(xì)節(jié),能不能……賞賜我父親一個爵位?”

    “什么細(xì)節(jié)你不肯說?”朱厚熜好奇地看阿方索。

    但阿方索臉色很尷尬也很羞憤,而卡蘿麗娜也同樣如此。

    半天之后,朱厚熜才臉色古怪地看著阿方索。

    “……這也不算什么有用的細(xì)節(jié)?!敝旌駸袚]了揮手,“好好為朕效力,爵位慢慢會有的?,F(xiàn)在你們只怕不好團(tuán)聚敘舊了吧?”

    阿方索低聲嘟噥了幾下,然后就告辭了,并沒有帶他老婆。

    而他老婆也沒多跟女兒話別,反而追了上去依舊振振有詞地嘰里呱啦,朱厚熜隱隱聽到阿方索在低聲怒罵。

    但是榨汁機(jī)和印刷機(jī)有什么關(guān)系?

    朱厚熜并不關(guān)心阿方索老婆和某位男公爵因?yàn)槭裁葱袨橛辛岁P(guān)于那印刷機(jī)原理的趣談。

    阿方索頭上綠了,那不是很正常嗎?

    改進(jìn)印刷術(shù)很重要,但如今真的摸不著頭腦。

    第281章 皇帝親自喂餅

    “壓?。俊?/br>
    明報(bào)行的刻印房外,大匠摸不著頭腦。

    印刷印刷,你當(dāng)這個“刷”字是白叫的嗎?

    多少年來,刻版之后先刷墨,再刷紙,那輕柔的刷子就是印這個環(huán)節(jié)最顯本事的地方。

    不論再怎么說,他也難以把壓這個字與印東西聯(lián)系起來——紙和字模那不得弄壞?

    “陛下很是著意這樁事。養(yǎng)心殿里的旨意是,咱們報(bào)行得琢磨著怎么做出這樣一個機(jī)器來,生手不需要經(jīng)過很長時間的練習(xí),教了怎么用機(jī)器之后就可以保證能用。”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個是管理官僚,一個是多年大匠,但都沒有頭緒。

    “終歸有個路子。既然陛下對印出來報(bào)紙字樣好壞開了恩,你們還是想想長遠(yuǎn)之計(jì),磨刀不誤砍柴工嘛?!?/br>
    皇明大學(xué)院工學(xué)院那邊同樣得到了這個旨意,而后也是一頭霧水。

    得知這是陛下召問過阿方索之后才傳出的旨意,工學(xué)院的院長也跑去拜訪了。

    只是一去后聽到里面在吵架,他也不好就這么給別人添麻煩——不管怎么說,阿方索的女兒都留在宮里,是陛下的女人。

    “怎么可能用壓的?”大匠進(jìn)修班里,伍二七大搖其頭,“銅活字和硬木活字還好,那膠泥活字,太用力了不就壓壞了?再說了,紙也會被壓爛啊。不可能,絕不可能!”

    鄭魁不明覺厲。他只是個燒青磚的,這件事,他一直在圍觀罷了,除非他們是要燒制新的膠泥活字。

    但現(xiàn)在最主要的麻煩似乎并不是字模和揀字、制版的問題,而是印的過程太耗時耗力。

    紫禁城中,朱厚熜對即將召開的正式國策會議都比不上對這件事上心。

    論視野和這個領(lǐng)域的知識面,大明只怕沒有人比他更廣。

    雖然并不懂這些專業(yè)的東西,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能指出切實(shí)可行的思路,就能節(jié)省大明這些工程人才非常多的時間。

    榨汁……

    卡蘿麗娜后來支支吾吾翻譯的,她母親只提到了那位公爵告訴她,好像那個古登堡是從釀造葡萄酒時壓榨果汁用的工具里得到的啟發(fā)。

    阿方索大概是很清楚自己老婆不可能懂這些,吵了幾句才逼得老婆說出了某公爵的名字。大概是一邊品酒甚至有什么榨汁動作時聊的趣談?反正阿方索老婆覺得皇帝很在意這件事,不妨拿來換點(diǎn)賞賜——她可是為了親愛的丈夫著想。

    朱厚熜所熟悉的榨汁機(jī)自然已經(jīng)不是這個年代歐洲的榨汁方法,但是榨確實(shí)是和壓常常聯(lián)系在一起的,壓榨壓榨嘛。

    問了一下懂榨油的,榨的時候大抵有個油壕。油料放進(jìn)去之后是要用木楔擠緊,然后就用大木槌進(jìn)行捶撞,方法挺暴力的,當(dāng)然不可能用來印東西。

    印刷時候要的就是巧勁,是恰到好處的毫厘分寸:著上了墨,紙和字模卻不會被壓壞。

    朱厚熜其實(shí)已經(jīng)意識到了這里面的關(guān)鍵:精度。

    他只是不知道這個精度與榨葡萄汁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之處,朱厚熜干脆到了文素云和卡蘿麗娜那邊。

    “釀造葡萄酒的地方?”卡蘿麗娜搖了搖頭,“我沒有去過,只是喝過。是怎么榨葡萄汁的,我不知道。”

    朱厚熜沒收獲什么,一時又繼續(xù)自己思考著出了神。

    黃錦在一旁看著,只見陛下的目光散漫地看著門口那邊。

    一個小小的機(jī)器,比國策會議還重要嗎?

    “搬到那邊廂房里先放著就是。”

    隱隱聽到門外文素云的聲音,黃錦出去看了一眼,回來就聽朱厚熜問:“什么事?”

    “稟陛下,是淑妃娘娘從賢妃娘娘那里討來的一些小物件,大皇子殿下小時候玩的?!?/br>
    朱厚熜微微笑了笑:“這丫頭是故意的吧?朕既然來了,自然會去看看她,特地吆喝那么大聲?!?/br>
    文素云本就喜動,和卡蘿麗娜及那個通譯宮女曲梅熟悉后,三人便都共居長樂宮。

    現(xiàn)在文素云也是有孕在身,臨盆不遠(yuǎn)了。給將來的孩子討要玩具,那還不是朱厚熜當(dāng)時給朱載垺安排下去制作的那些益智玩具,魯班鎖什么的……

    朱厚熜臉上的微笑忽然頓住了,然后走出卡蘿麗娜所居的這偏殿,站在門口凝眉望著正殿底下的飛檐斗拱。

    “……陛下?”

    看到朱厚熜臉上又喜又疑的樣子,黃錦問了一句。

    “朕想明白了!”朱厚熜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難怪,難怪!去宣王文素入宮!王文素,文素云,哈哈哈哈哈?!?/br>
    皇帝很開心,黃錦頓時也輕松很多:“奴婢這就去!”

    “到了養(yǎng)心殿之后來這里告訴朕?!?/br>
    朱厚熜邁步走向長樂宮的正殿,文素云有些懵。

    什么東西想明白了?

    ……

    王文素是算學(xué)院的院長,這幾年來,他最主要的工作又變成了編書。

    這次,是時常請教皇帝,編的是教算學(xué)的課本。

    與此同時,算學(xué)院自然也都招了些學(xué)生,學(xué)的都是那種新式的算式。

    突然被皇帝宣召,文素云到了養(yǎng)心殿的書房里等了一會,就見皇帝大踏步過來了。

    他正要行禮,只聽皇帝說道:“免了。你快過來,朕畫一樣?xùn)|西,你看看能不能把其中的算學(xué)道理搞明白?!?/br>
    說罷就提筆在御案上面的一張紙上畫起來。

    王文素把頭湊過去,只見皇帝畫的是一根棍子模樣,上面的線條有實(shí)有虛,繞著棍子表面一圈一圈地盤旋而上。

    “陛下,這是?”

    “螺旋線?!敝旌駸姓f完就道,“這東西一定要搞清楚其中的算學(xué)道理,方便將來工匠們有簡單明白的方法造辦這螺旋柱和螺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