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既望當(dāng)年未完成之事，便是殉劍。

    第89章 郁結(jié)反常

    宮梧桐沉默許久，盯著垂落到自己衣擺上的桃花，問：“有法子可避嗎？”

    塵無暇：“避無可避?！?/br>
    “這是好事啊?！被ú恢鹱兂扇松?，也緊挨著塵無暇，歪著頭越過師尊和他大師兄說話，“劍靈是執(zhí)劍人的半魄這種事，千萬年都出不得一個(gè)。師兄舍不得十六那孩子殉劍，直接讓他融合半魄不就成了？”

    宮梧桐神色依然肅然。

    花不逐趴在塵無暇膝蓋上去扯宮梧桐的袖擺：“師兄，師兄啊，你還在顧慮什么？這可是天賜機(jī)緣啊。”

    宮梧桐瞪他：“可若是融合了那半魄，十六肯定得入魔。”

    “啊?！被ú恢鹨苫蟮?，“入魔有什么不好嗎？咱舅不也是魔修嗎？你身上還有一半……”

    他話還沒說完，宮梧桐就撲上來揍他。

    塵無暇一抬手阻攔住兩人的打鬧。

    塵無暇是愛靜之人，否則也不會在這高山之巔一待就是數(shù)年了，但花不逐和宮梧桐一左一右在他耳畔吵鬧個(gè)不停，他也不嫌煩躁，甚至還微微偏著頭，聽兩人嘴里那插科打諢的廢話，時(shí)不時(shí)眸子浮現(xiàn)點(diǎn)點(diǎn)笑意。

    “別胡鬧?！眽m無暇一根手指點(diǎn)著宮梧桐的眉心將他強(qiáng)行按了回去乖乖坐著，淡淡道，“你在那個(gè)十……”

    他問抱著他手臂躲避大師兄責(zé)打的花不逐：“十幾？”

    花不逐：“十六?！?/br>
    塵無暇：“嗯，十六——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天機(jī)？”

    宮梧桐沒說話。

    塵無暇了然：“你預(yù)料到了他若入魔，恐怕會死于非命，對嗎？”

    宮梧桐猶豫一下，見被師尊猜出來了，才悶悶點(diǎn)頭。

    花不逐“嘶”了一聲，這才明白為什么剛才說讓越既望入魔，他師兄要揍他了。

    該揍。

    塵無暇抬手摸了摸宮梧桐的發(fā)頂，輕聲道：“你總不能看他一輩子的。”

    宮梧桐幾乎脫口而出：“我可以?！?/br>
    塵無暇安靜看他，幽深眸瞳中皆是看破虛妄的冷意。

    宮梧桐被他看得渾身一僵，像是內(nèi)心深處最隱蔽的卑劣之處被扔到日光中，他垂著頭盯著那朵桃花，仿佛喃喃自語似的又重復(fù)了一遍。

    “我……可以?！?/br>
    他的一輩子，并沒有多長。

    只是五年內(nèi)不讓那魔劍靠近越既望，他還是能做到的。

    塵無暇一直在注視著他，但當(dāng)他說完這句話后，一直沒多少表情的劍尊突然一皺眉，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漠然看著宮梧桐。

    花不逐察覺到塵無暇的變化，小心翼翼看著他的側(cè)臉：“師尊？”

    塵無暇道：“卻蟬，你先回去?！?/br>
    花不逐小聲說：“我叫不逐?！?/br>
    塵無暇：“嗯，不逐?！?/br>
    花不逐：“……”

    花不逐沒敢說什么，變成白孔雀蹭了蹭塵無暇的掌心，展翅離開了。

    花不逐一走，塵無暇抬手一揮，漫天桃花呼嘯入天，形成巨大的結(jié)界遮擋住一方小院。

    宮梧桐似乎預(yù)料到了什么，爬起來就要往外跑。

    “那我也告辭了?！?/br>
    塵無暇冷冷道：“回來?！?/br>
    宮梧桐對他爹有時(shí)候都會陰奉陽違，但對塵無暇卻是十成十的順從——畢竟宮確不忍心責(zé)罰他，就算氣得再狠也只是畫點(diǎn)無傷大雅的符咒給他找找不快，塵無暇卻是會直接動手把他抽得鬼哭狼嚎。

    宮梧桐一慫，腳步頓住，猶豫半天還是乖乖回來，委委屈屈地跪坐在了塵無暇身邊。

    塵無暇渾身皆是森冷劍意，他冷聲道：“你方才那話是何意？十……那魔劍的殉劍骨同你又有何牽扯？”

    宮梧桐沒想到塵無暇這么敏銳，他只是說了三個(gè)字，似乎就被他瞧出來了隱瞞多年的秘密。

    只是天機(jī)不可隨意泄露，宮梧桐平日里說其他人的未來命數(shù)，也是比作河流，投機(jī)取巧鉆空子。

    宮梧桐抬頭看了看天幕上的片片桃花。

    “你盡管說便是?！眽m無暇道，“我雖還未飛升，但這點(diǎn)本事還是有的。”

    宮梧桐垂下眸，看著手中的魔劍，道：“這把魔劍……未來會殺了我?！?/br>
    塵無暇卻漠然道：“說謊?！?/br>
    “我沒有?！?/br>
    塵無暇厲聲道：“宮梧桐——”

    宮梧桐嚇得一縮腦袋。

    河岸邊桃花樹驟然炸開，桃枝花瓣仿佛被什么凍住停滯在半空，塵無暇眼尾如同刀鋒利刃：“你既想要?dú)Я诉@魔劍，自然是想逆天改命。”

    宮梧桐說：“是?！?/br>
    塵無暇：“只靠你一人，能改的了那天命嗎？”

    宮梧桐故作灑脫地一笑：“改不了不是還有您和我爹嗎，怎么著我也死不了的，我不怕?！?/br>
    塵無暇一抬手，一枝桃枝浮現(xiàn)在他掌心，被他合攏一握，直接在宮梧桐膝蓋上抽了一下，冷冷道：“我看你怕得站都站不穩(wěn)了。”

    宮梧桐摸著膝蓋，小聲嘀咕：“師尊，我不是孩子了，您別總是……”

    塵無暇又抽了他一下。

    宮梧桐不吭聲了。

    塵無暇見他這副油鹽不進(jìn)的架勢，只能從他的反應(yīng)猜出來個(gè)大概，想了想還是沒有再逼他了。

    畢竟是從少時(shí)帶到大的孩子，塵無暇很清楚宮梧桐的性子。

    “把那劍留在此處。”塵無暇將炸裂開來的桃樹恢復(fù)原狀，又把天邊的結(jié)界散開，果不其然發(fā)現(xiàn)結(jié)界根本沒有被天雷劈過——宮梧桐果然沒說實(shí)話。

    宮梧桐求之不得，忙將劍雙手捧著遞給塵無暇。

    “師尊，您能讓他別去找我徒兒嗎？”

    塵無暇將魔劍收起，隨手放在旁邊的桃花樹上，隨意又冷淡的一句話卻仿佛有千鈞之力：“若是制不住一把劍，我還叫什么劍尊？”

    宮梧桐立刻眉開眼笑，喜滋滋地拍了一通馬屁：“師尊威武，師尊不飛升勝似飛升，就連天邊仙人也比不上師尊?！?/br>
    塵無暇睨他一眼，道：“也就這個(gè)時(shí)候你那嘴里能說出點(diǎn)人話來了。”

    宮梧桐恨不得對那把魔劍眼不見心為凈，現(xiàn)在大事被解決了，心底像是卸下了一塊重石。

    反正就算那魔劍能耐再大，也無法從劍尊眼皮底下逃走。

    宮梧桐打算和他師尊客氣客氣：“此番勞煩師尊了?！?/br>
    塵無暇根本沒和他客氣，點(diǎn)頭道：“嗯，的確挺勞煩的?！?/br>
    宮梧桐：“……”

    塵無暇想了想，又道：“你師弟來見我時(shí)還會帶翎羽過來送給師尊，倒是你，身為大師兄，不做表率也便罷了，來了只拿師尊當(dāng)成工具來用?！?/br>
    宮梧桐立刻將手中的儲物袋拿出來給他師尊看：“師尊，這些東西您隨便挑！這么多靈石呢，我記得我還有幾塊絕品鍛劍石，您可以拿著去煉劍?！?/br>
    塵無暇看他滿儲物袋的銅臭之物，嫌棄道：“你若是把這些心思用在修道上，此時(shí)怕是早已大乘期了?！?/br>
    宮梧桐賣乖地沖他笑。

    塵無暇最終什么都沒要，連外人求而不得的鍛劍石看都沒看一眼，擺手讓他趕緊滾。

    宮梧桐將東西收了起來，臨走前想了想，問道：“師尊，我來九方宗這么多年了，好像從來未見過您的本命劍?！?/br>
    塵無暇已經(jīng)繼續(xù)看云海了，聞言頭也不回，淡淡道：“我沒有本命劍?！?/br>
    宮梧桐詫異看他的背影。

    劍尊竟然沒有屬于自己的本命劍？

    塵無暇抬手拂過面前飄來的一片雪白云霧，看著五指從云霧中穿過。

    有云有霧，有花有水。

    “世間萬物，皆是我的劍。”

    宮梧桐微怔，不知有沒有聽懂，好一會才躬身行禮：“梧桐告辭。”

    塵無暇：“嗯。”

    宮梧桐走了幾步，又轉(zhuǎn)過頭，喊：“師尊……”

    塵無暇這么冷淡的性子都被他來來回回給惹煩了，冷淡道：“不挨揍就走讓你覺得不舒坦嗎？”

    宮梧桐悄咪咪地說：“師尊今日叫對了梧桐的名字呢，可喜可賀，我回去能在九方宗炫耀好幾年了?！?/br>
    塵無暇：“……”

    一枝桃枝凌空抽過來，宮梧桐猛地御風(fēng)躲過，縱聲大笑，一溜煙就下了山，沒被打著。

    因?yàn)閷m梧桐的反常，明修詣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的，去找景澈切磋時(shí)又失敗了兩回，他不想讓師尊知道再挨罵，攬著景澈的肩膀許了好多靈器靈石才堵住他的那張碎嘴，沒讓他到處瞎說。

    明修詣拿著劍回了紅塵苑，本來想去越既望那瞧瞧有沒有什么異常，只是還沒進(jìn)門就瞧見宮梧桐戴著一枝招搖的桃花，吊兒郎當(dāng)?shù)厣戎∩茸吡诉^來。

    明修詣?lì)j然了半天的心情瞬間就陽光明媚，他快步上前，溫和道：“師尊?！?/br>
    宮梧桐暫時(shí)解決了魔劍的事，心情大好，笑瞇瞇地執(zhí)著小扇在明修詣的下巴上一勾，一副浪蕩子的架勢：“喲，小美人，在這特意等我呢。”

    明修詣：“……”

    明修詣一偏頭，臉微微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