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哥,你說說,我真的不是你的親生meimei嗎?我是撿來的?”東方緋看見在一旁冷冷站著的東方御,拽著他的手臂,哭泣著征詢。 東方御甩開她的手,不說話,轉(zhuǎn)身走了出去,留下一臉冷漠的莊靜容和如被雷擊中般手足無措的東方緋。 聽見東方御走了的聲音,東方駿按動機(jī)關(guān),從地下室升了上來。 看見東方駿,東方緋哭著上前問:“爸爸,我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是?!睎|方駿面無表情的說。 “真的?”東方緋破涕為笑,但是依然不敢相信地問。 東方駿用鼻子嗯了一聲,然后疲憊地擺擺手:“你們都出去,我很累了,想休息一下?!?/br> “好的,爸爸?!睎|方緋興奮地在東方駿的老臉上親了一口,白了一眼莊靜容,然后屁顛屁顛的走了出去。 莊靜容剛想轉(zhuǎn)身,被東方駿叫住了:“阿容,你先留下來,我有事要和你說?!?/br> 莊靜容停下,依然一臉淡漠地看著東方駿,那神情,簡直和看死人沒什么區(qū)別。 東方駿并不以為意,他的手指敲著桌面,語氣生冷的說:“以后,不要和小孩子說那些話,該干嘛就干嘛?!?/br> “知道了?!鼻f靜容低垂著眉眼,淡淡的應(yīng)道。 “好了,沒事了,你要幫我留意一下御兒,如果有什么異常,及時告訴我?!睎|方駿說。 莊靜容轉(zhuǎn)身離開,走出門口,止住了腳步,微微回望,眼梢竟然有一抹比利刃更加凌厲的冷然,還帶有一絲怨毒。 她緩步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繡架前,怔望了一下,然后扯起針線在上面繡了起來,一直到神情變暖,心情平靜為止。 東方御從東方駿房間出來,徑直走到南院,坐在嫣然的墓碑旁,望著墓碑上那張淡然巧笑的臉,眼淚一滴滴的再次流下。 清風(fēng)吹過,墳頭菊花在輕輕抖動,仿佛是跟著他一起哭泣,傷心。 他伸手打開下面,掏出那罐酒,揭開上面的紅蓋,一股帶有菊花的淡淡酒香立馬飄溢在空氣之中,就算不喝,已經(jīng)令人酒醉三分了。 這是嫣然親手釀制的菊花酒,因為喝起來,令人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哀傷和黯然銷魂,因此,取名為“菊花殤”。 菊花殤,斷人腸。 當(dāng)初他喝著第一口酒的時候,看著她優(yōu)雅地攏去耳邊的長發(fā),眼神飄忽著淡淡的憂傷,把一朵菊花插在耳鬢上的時候,他笑著說了這句話,卻不料,這酒到最后,還真是成為他斷人腸的離殤之酒。 他把酒埋在她的墳?zāi)股?,每次鉆心痛骨在思念她的時候,就把酒拿出來喝幾口。 他不敢喝多,怕會把它很快的喝完。 這酒喝起來雖然并不濃烈,但是,卻很容易醉人,所以,盡管只是幾口,他都經(jīng)常醉倒在墳前,然后,在朦朧之中,看見她的身影在眼前晃動。 奇怪的是,在他和葉蔓菁成婚之后,他卻不能醉了,鬼使神差的走到新房,把她壓在自己的身下暴虐,仿佛自己不再是自己一樣。 他仰頭喝了幾口酒。 一股淡淡的哀傷和黯然伴隨著酒意,涌上了心頭。 “嫣然——”他的手指輕輕地?fù)崦掌夏潜涞拿嫒荩暯袉?,淚流如注。 在他身后十米左右的樹蔭下,有一個長發(fā)白衣的身影在望著他,腳步漂浮。 “嫣然,我愛你,但是對不起,我好像也愛上了菁兒,失去了她,就如當(dāng)初失去你一樣,我該怎么辦?”東方御喃喃說道,再次不斷地望嘴里倒酒,忘記喝多了,會把它喝完,只想很快地醉死,然后睜眼醒來,發(fā)覺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 身后那白影聽見他的話,身子微微顫抖,幾乎站立不穩(wěn),手指掐在菊花花瓣上,花瓣碎落。 “嫣然,我好想菁兒,你把她還給我吧?嗷嗷……”說完,他竟然如小孩子般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和他的形象氣質(zhì)實(shí)在是太不相配了,如果讓外人看見,估計打死都不相信他會這樣哭泣。 可能是因為太醉了,酥軟無力,手上的酒罐忽然滑落,掉在潔白堅固的大理石上,碎成碎片,酒香濃郁地蔓延開去,幾只本來在菊花上飛舞的蝴蝶和采蜜的蜜蜂,忽然顫抖幾下,停住了飛舞,一一掉落在地上,估計是被酒香薰醉了。 酒罐碎開的聲音震蕩著東方御那快要模糊的神經(jīng),他睜著略微有點(diǎn)朦朧的醉眼,看著地上的碎片,茫然不知所措,慌忙用手撿起,卻又被尖銳的碎片刺破了手掌,鮮血直流,蔓延在還沒化開的酒中,變成了一朵朵血菊花,觸目驚心。 “嫣然,呵呵……”東方御任由手指上的血猛流淌,看著地上那朵朵血菊花,忽然奇怪地笑了起來,“這個世上只有你是愛我的,菁兒愛的竟然是錢財,呵呵,而我卻愛上了她,所以,你的咀咒又靈驗了,對吧?也因為你不想任何人欺騙我吧,所以才要她死吧?” 說完這話,他的頭一栽,真正醉倒睡著了。 白色身影飄到他的前面,站在他面前靜靜地看著他。 “嫣然——”東方御呢喃著醉話,身影又迅速的飄到他看不見的后面,伸出手指輕輕放在他的肩膀上。 可惜,東方御太醉了,失去了意識,并沒有感覺到這一切,只是噴著酒氣,沉沉的睡去,夢中,卻全是葉蔓菁的一顰一笑,還有那大片大片彌漫著的血紅,仿佛一把把利劍刺向他的心窩,使他把nongnong的眉頭都鎖成一堆,甚至嘴角還不斷地發(fā)出了低低的,痛苦的吟呻聲,身子發(fā)抖,眼睫毛猛在顫動…… 圣瑪麗醫(yī)院里。 東方鴻緊緊地抓住陳苑的手,焦急地問:“菁菁呢?菁菁在哪個病房?她有沒有事?” 陳苑眼圈一紅,幾乎要滴下淚水來,但是很快掩飾住,強(qiáng)裝笑臉,以平常的語氣說:“菁菁沒事,只是傷了點(diǎn)筋骨,在隔壁的病房休息著,你不要擔(dān)心?!?/br> “真的沒事?那我去看看她!”東方鴻掙扎著疼痛的身子,想坐起來,但是,因為脊骨受傷,哎喲一聲,又無力地躺下了。 陳苑按住了他,柔聲的說:“鴻,你傷得不輕,醫(yī)生說不能亂動,否則斷截處錯位,會引起半身不遂的,菁菁那邊我會照看的,你放心好了?!?/br> “陳苑,你真的不騙我?”東方鴻望著雖然強(qiáng)裝笑容,但依然無法掩飾住一臉悲戚的陳苑,懷疑地問。 “不騙你,我現(xiàn)在就去看菁菁?!闭f完,陳苑匆匆走出了醫(yī)院的走廊,在離東方鴻聽不見的地方,把剛才壓抑住的哭聲全部抒發(fā)出來,淚流滿面。 葉蔓菁和她從初中開始認(rèn)識,就一直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好姐妹好知己,這種關(guān)系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當(dāng)?shù)弥驾汲鲕嚨溕硗龊?,她的精神幾乎是處于崩潰的狀態(tài)。 但是,因為東方鴻也在受傷之中,她唯有打起精神在醫(yī)院照顧他,害怕他也失去。 為了避免傷重中的東方鴻受到重大的打擊承受不了,東方駿吩咐大家,要暫時保密葉蔓菁死亡事件,一直等到他完全康復(fù)為止。 “陳苑?你在哭什么?”林一楓剛好在醫(yī)院照看生病的父親,認(rèn)得陳苑,上前關(guān)切地問。 陳苑抬起淚眼,看見是林一楓,哭得更加厲害了,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凄慘。 “到底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林一楓掏出一條干凈的藍(lán)布方巾遞給她,焦急地問。 陳苑一邊擦著眼淚鼻涕,一邊哭罵道:“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都怪我?”林一楓可是一頭霧水了,關(guān)他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一直無視菁菁對你的愛慕,早點(diǎn)和她戀愛結(jié)婚生子,她就不用嫁給那個克妻煞星東方御,就不用慘死,嗚嗚……”陳苑聲淚俱下的控訴著,把葉蔓菁的死亡全部都推賴到林一楓的身上。 林一楓一聽,整個頭都炸開了,焦急地抓住陳苑的手臂,難以置信地問:“什么?葉蔓菁嫁給東方御?死了?” 陳苑哭得更加的大聲了。 “葉蔓菁不是東方御的表妹嗎?為什么要嫁給他?她是怎樣死的?……”林一楓質(zhì)問著陳苑。 “不是表妹,為什么要嫁給他我就不知道了,嗚嗚,菁菁前幾天出車禍死了,可憐的菁菁,聽說死狀很慘,我連她最后一面都不能見……”陳苑不斷地抽泣,覺得心中的悲憤又無處可發(fā)泄,于是舉去拳頭猛打林一楓,“菁菁在大一開始就喜歡你了,你為什么就不能喜歡她,然后和她結(jié)婚?嗚嗚,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林一楓怔住,也不閃避,任由她的拳頭打在他身上,也不覺得痛,只覺得心都要裂開了似的,難以相信不久前還歡蹦活跳的一個人忽然就死了,他還計劃著要追求她,和她戀愛結(jié)婚的,想不到,她竟然已經(jīng)成為東方御的妻子,而且還死了,怎么回事? 陳苑哭得差不多了,擔(dān)心東方鴻懷疑,努力止住了哭聲,把眼淚擦干,看著依然如木人般站立的林一楓,感覺到自己剛才因為過于激動而把所有的責(zé)任都推給他是不對的,于是低頭賠禮說:“對不起,學(xué)長,是我無理了?!?/br> 林一楓仿佛沒聽見她的說話,而是如機(jī)械人般木木地在醫(yī)院走廊上走著,腦海里全是葉蔓菁的身影和她的淡言輕笑。 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在自己的潛意識之中,是一直保留著她的位置的,所以,才會有重逢的喜悅。 是的,都怪他,如果當(dāng)初他不是過分迷戀林菲兒的美貌和背景,他就不會把目光從葉蔓菁身上跳過去,造成今天的遺憾。 看著陳苑進(jìn)來,眼睛紅紅的,東方鴻感覺不大對勁,問:“陳苑,你怎么哭了?菁菁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沒事,我是擔(dān)心你而哭的,看你這個樣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爬起床?!标愒凡亮瞬裂劢悄请y以抑制流行的眼淚,撒謊說。 “那……菁菁是不是好多了?”東方鴻問。 “嗯!”陳苑重重地點(diǎn)頭,“醫(yī)生說,再過幾天她就可以出院了,沒大事?!?/br> “那……她肚子里的胎兒呢?有沒有事?” “沒事,都很……好……”陳苑哽咽著說。 “你真的不騙我?” “真的。菁菁和她的孩子真的都很好,鴻,你就不要掛心了,安心養(yǎng)好身子就可以看見她了,我家里還有點(diǎn)事,必須得回去了?!标愒窊?dān)心自己再待久點(diǎn),會露出破綻,慌忙的要離開。 “好的,辛苦你了。”東方鴻心里雖然感覺到不安,但是,也下意識拒絕菁菁會有什么事這一想法,所以,不肯深想下去。 陳苑走出病房,回到自己的車上,再次伏著嚎啕大哭。 冷冷的夜風(fēng)吹拂著,東方御酒醉醒來,發(fā)覺自己依然躺在嫣然的墳?zāi)股?,只是,那被瓦片弄傷的手掌不知道被誰細(xì)心地包裹起來。 “嫣然?”他看了一下手掌上的紗布,猛地坐了起身,大聲的叫喊。 夜風(fēng)呼嘯,沒有誰回答他,只有墓碑上那張照片,望著他淡淡的笑,一如當(dāng)初的溫婉。 東方御站了起身,上了二樓,房間也空無一人,只有繡著菊花的窗簾在隨風(fēng)徐徐飄動。 他甩了甩宿醉后依然有點(diǎn)疼痛的頭,忽然感覺好笑起來。嫣然明明已經(jīng)死了,怎么還可能為他包扎傷口?這應(yīng)該是家里誰走進(jìn)南院為他包扎的。 突然又想起葉蔓菁,自己還不知道她葬在哪里,于是,慌忙的跑了下去找東方駿問清楚。 “菁兒她……葬在哪里?”東方御看見張媽,攔住她問。 張媽搖搖頭:“大少爺,你還是問老爺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可能是像前三位那樣,隨便留在某個格子里吧,家里也沒有任何追悼。” 東方御的心一沉。 對于自己父親那冷血無情的德性,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了,葉蔓菁是他花錢娶回來的,一旦沒有任何價值死了,他肯定是不會再為她花多一分錢的。 盡管他知道葉蔓菁也如前面三位一樣,為了錢財而嫁進(jìn)來,對她也很失望,但是,他絕對不允許她死后和其他可憐的窮人一樣,孤獨(dú)地待在那黑黑的格子間里面。 于是,他再次進(jìn)入了東方駿的房間。 東方駿一看見他,擔(dān)心他又粗暴的打他,心難免慌張,手放在椅子那機(jī)關(guān)按鈕上,準(zhǔn)備隨時逃跑。 “她……放在哪里?”東方御并沒有沖動,而是冷冷的問他。 “什么她放在哪里?”東方駿一時沒辦法反應(yīng)過來。 “菁兒的骨灰盒放在哪里?我要取回來,選一個地方下葬?!?/br> “難道你又想把葉蔓菁如嫣然一樣葬在這里?”東方駿不滿地說。 “不是,葬在墓場。” “那還差不多,既然你是這樣想,等下我叫老林把她的骨灰盒取回來就是了,你先去選取墓地?!?/br> 東方御冷冷地望了一眼東方駿,走了出去。 看見他走后,東方駿方發(fā)覺自己遺漏了一個步驟,那就是忘記辦葉蔓菁的骨灰盒了,如果東方御堅持要自己去把骨灰盒取回來,那么可能就會穿幫了。 他慌忙打電話給火葬場上一個熟人,叫他準(zhǔn)備一個假的骨灰盒,然后吩咐老林去取了回來。 捧著那裝著葉蔓菁骨灰的黑黑盒子,東方御就好像捧著世界上最沉重的石頭般,雙手顫抖不已,眼神呈空洞的荒蕪色,沒有淚水。 聽說,一個人處于極度悲傷也是不能流淚的,估計,他現(xiàn)在就是處于這種情況。 他坐在葉蔓菁最愛坐的那張梳妝臺前的椅子上,看著那把還纏繞著幾根她的長發(fā)的角梳,拿了起來,把長發(fā)取出,放到鼻子上聞了聞,上面還殘留著她那如青草般的發(fā)香。 他一直都很喜歡她頭發(fā)和身上的味道。 她不愛用任何香料香水,無論是頭發(fā)上,還是身上都會散發(fā)出一股很自然很淡雅的,類似陽光下青草的芳香,令人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親近感。 以后,再也不能聞到了。 想到這,東方御的心痛得如同千萬把刀在插著,然后反復(fù)攪拌,幾乎難以呼吸。 都怪自己,如果那天自己愿意陪她回娘家,而不是到紐約去的話,或許事情就不會這樣。那天早上,他看到她因為他不能陪她回去而失望黯然的眼神,所以,暗暗下決心等從紐約回來再彌補(bǔ),甚至買了禮物回來,想逗她歡心,卻不料,人去樓空了,一切都無法彌補(bǔ)了。 他撫摸著那陰冷的骨灰盒,悲從心來,悔恨得直打了自己兩個耳光。 但是,臉頰上的痛并不能舒緩他心底的痛,何況,這個世上并沒有后悔藥所吃,錯過了,就已經(jīng)是錯過了,再也追不回了。 他拿起剪刀,剪下一束自己的頭發(fā),和葉蔓菁梳子上的頭發(fā)綁在一起,打開骨灰盒,放了進(jìn)去,喃喃道:“菁兒,對不起,這輩子沒能好好愛你,下輩子,我一定會今早遇見你,愛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