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宅子里還有顧云樓和顧云淆兩個(gè)人，許靖容的事也還沒解決，一切亂糟糟的，顧云杳交代的事接下來才是重中之重，他走不開。

    程頤安頓好端王這邊，跟葉無心一道回了一趟許家，把顧云杳出獄去了端王府的事同顧云樓說了。

    也許是看多了傅云冷臉貼云妃的事，看到顧云樓如此關(guān)心他，葉無心有些恍惚。

    自從知道顧云杳就是傅云之后，他幾次以為這只是一場夢，只是幾位老友間的一個(gè)玩笑，直到看到她遍體鱗傷的躺在床榻上，才真切的感覺到，這是真的人，不是幻覺不是夢。

    葉無心留了幾人看守許家，便在消失的無影無蹤。

    顧云杳醒來已經(jīng)是三天后的事，她茫然四顧，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從那個(gè)惡心的死牢中出來了，還是端王殿下親自抱出來的。

    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她開始為自己今后的著落做打算。此時(shí)的她還不知曉，許靖容已經(jīng)失蹤了四五天了。

    玉非寒從門外走進(jìn)來，今日顧云杳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比那幾日蒼白如死好多了，“可還有不適？”他問。

    顧云杳搖頭，“最近京中有沒有什么值得說道說道的事兒？”

    葉無心在她受刑前來過一次，她交代了一些事情，若是不出差錯(cuò)，這幾日該是有消息傳出才是。

    玉非寒睨了她一眼，想起這幾日讓黎京權(quán)貴膽戰(zhàn)心驚的事，不由長眉一挑，“有，大將軍顧之曦遭人行刺，重傷，已多日不朝?！?/br>
    顧云杳嗯了一聲，睜大了眼睛看著玉非寒，意思想讓他繼續(xù)說下去。

    顧之曦不是她吩咐的，她不過是要剪了兵部尚書和大將軍的爪子，至于定王府，只要把手中的東西交上去，有的是人收拾他，犯不著她親自動(dòng)手。

    “大將軍遇刺，戶部侍郎，工部尚書，廷尉左監(jiān)，光祿大夫等人都去了，場面之熱鬧，怕是和皇帝出游有的一拼。”玉非寒似笑非笑，這一切怕是顧云杳早就安排好的。

    顧之曦雖只是半吊子的大將軍，但一身武藝確實(shí)不錯(cuò)，能在重重保護(hù)下還被人刺殺，且是重傷，除了他的人以外，怕是也就璇璣樓和雪神殿的人了。

    顧云杳哦了一聲，頗有些失望的說，“葉無心只打了重傷啊。”

    在她的計(jì)劃里，顧之曦想這么容易死，門兒都沒有，他不是功成名就得意洋洋嗎？那她就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基業(yè)毀在自己手里，還無能為力。

    誅人誅心，她從來都不會手軟。

    “還有呢？”顧云杳往后一揚(yáng)靠在堆起的靠枕上，懶洋洋的問玉非寒。

    絕非這一件事，既然葉無心出手了，不死人怎么對得起他天下第一刺客的美名。

    “驍騎、五營校尉昨夜被殺，據(jù)說都死在睡夢中，殺人者手法極其利落，兩位將軍脖頸上除了一條細(xì)如發(fā)絲的傷口，連一滴血都沒有流出?！?/br>
    能做到此種境界的，除了天下第一刺客葉無心，打大抵是沒人了，否則葉無心也不會獨(dú)來獨(dú)往。

    “哦，那是可惜了，那可都是兵部尚書的左膀右臂呢?！鳖櫾畦么蛄藗€(gè)哈欠，這些將軍照說應(yīng)該在顧之曦手下討生活，可惜了，被兵部倪尚書先一步給籠絡(luò)了，這事兒顧之曦還不知道呢。

    玉非寒點(diǎn)頭嗯了一聲，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是可惜了，更可惜顧大將軍，重傷未愈就再一次被打擊了，也不知道會在榻上纏綿多久。”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又是三日過去，半夜里顧云杳的窗子終于久違的再次響了起來，翻身進(jìn)來的是念婷，二話不說就朝著她跪了下去。

    顧云杳心里咯噔一聲，這幾日只要她問到許靖容的情況，程頤就只回兩個(gè)字，不錯(cuò)，但再問他就左躲右閃，顯然有事瞞著她。

    “屬下該死，夫人不見了。”念婷單膝跪在地上，一臉七八日都沒找到人，這已經(jīng)是無法再瞞下去的事兒了。

    顧云杳靠在榻上，良久聲音冷冰冰的道，“顧之曦帶走了幾日？”許靖容不會不告而別，定是被人帶走了，除了顧之曦不會有別人。

    念婷低頭，“七，七八日了?！?/br>
    她有些難以啟齒，七八日了，她動(dòng)用了璇璣樓的勢力，也傳信回去動(dòng)用了蒼嶺山莊的勢力，可就是沒找到人，許靖容跟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顧云杳呼出一口氣，擺手有些疲憊的道，“不用找了，她沒事，等到時(shí)間，自會有人送回來?！?/br>
    念婷動(dòng)用了所有人手都沒找到，那人一定是被藏了起來，至于為什么，這得問藏起來那人了。

    “這段時(shí)間密切注意定王的動(dòng)靜，我不動(dòng)他，但也不能讓他走出我的視線范圍?！辫^樓就是她的雙眼和耳朵，這外間的一切，都要盡數(shù)收進(jìn)她的眼中，聽進(jìn)她的耳中。

    念婷領(lǐng)命，躬身離開，嬉皮笑臉的日子看來得告別一段時(shí)間了，這一場變故，顧云杳怕是忍不下去，也怪那幫人太作死。

    永慶四年，春。

    黎京近日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接連死了幾個(gè)朝中大臣及家眷，漸漸的就有人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和第一樁顧大將軍女兒被殺案有關(guān)系。

    這種懷疑隨著陸續(xù)有人死去越演愈烈，于是皇帝不高興了，連夜召了廷尉邵籟，命他盡快破案，于是順理成章的把剛回京不久的肅王給推了出去。

    玉非蕭倒是接的爽快，絲毫沒有這是一樁懸案且極其危險(xiǎn)的事的絕無，大喇喇接了廷尉遞過來的橄欖枝，名正言順經(jīng)常出入端王府，美其名曰跟第一次案件中幸存者溝通溝通，以便早日破案。

    隨意每日里端王府就得上演一出好戲，肅王玉非蕭高高興興的來，垂頭喪氣的離開。

    皇帝玉戎每聽說一次，心里就安心一點(diǎn)，這些日子肅王跟端王走的有些近了，雖說兩人態(tài)度一直不冷不熱，可他終究不放心。

    “云杳妹子，你好歹告訴我，我啥時(shí)候能見到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下第一刺客吧?！庇穹鞘捒嗫喟蟮溃詮闹廊~無心是顧云杳的朋友后，就沒少問他的下落，那可是他的崇拜對像，只要能見一面，叫他拿肅王府去換都成。

    第103章 堵心

    顧云杳嘴角一直抽抽，來一次問一次，這肅王還真是不死心，她長嘆一口氣，算算時(shí)間，葉無心也該收手了，那不妨用他賺上一筆。

    “見也可以，殿下拿什么換？”顧云杳腦瓜子飛快的轉(zhuǎn)動(dòng)，葉無心的招牌不比柳輕盈，可怎么著也不能虧了，否則三七開之后，她也就沒剩下多少了。

    這是老規(guī)矩，她找的冤大頭，她拿七，用的誰的名義，那人就可以得三成，以往最多跟柳輕盈合作，葉無心嘛，還真是第一次，畢竟聽說天下第一刺客的名頭而生出向往的人，著實(shí)不多。

    “你說你說，要啥都成，不如我把肅王府給你，你看行不行?！庇穹鞘捲挷耪f完，門外傳來一聲低喝，“胡鬧，肅王府是那人賜的，你敢給，她也要能住才行?！?/br>
    玉非蕭心里犯著嘀咕，這話聽著怎么都不是向著他啊，再者，到底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啊。他心中感嘆，終于體會到七弟非墨所說，這九弟比他們誰都更像個(gè)管家的呀。

    “那啥，我就是說說，九弟可別當(dāng)真了，云杳妹子，你說是吧，我就是說說的?！彼辉陬櫾畦妹媲白苑Q本王，一是不習(xí)慣，軍中多數(shù)士兵他都稱兄道弟，二是知道她跟葉無心是朋友，愛屋及烏吧。

    玉非寒冷哼一聲，大踏步走進(jìn)房中，在桌前坐下才不疾不徐的開口，“四哥不是接了旨意調(diào)查黎京官員被殺案，怎么還有時(shí)間到本王這里閑聊?！?/br>
    玉非蕭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閃躲，他這九弟連晉國皇子南宮筠的面子都不給，直接把人給請了出去，他要不是仗著是他哥哥的身份，怕是也被很不客氣的請出去了。

    “那個(gè)，四哥這不是來詢問云杳妹子當(dāng)日的情況嗎，知道的越詳細(xì)，這案子才能查的越快不是?！庇穹鞘挵焉皆谲姞I里學(xué)的插科打諢都用在了這幾日端王府里，內(nèi)心不是不感概的。

    顧云杳看著兩人你來我往，有看好戲的似的笑著，腦子里想的卻是從醒來一開始所發(fā)生的一切。

    她以為四姨娘當(dāng)年去江南接他們回來是例行慣例，可如果這個(gè)慣例是早些時(shí)候?yàn)榱瞬唤o人起疑心才布置的呢？

    十年不聞不問，忽然從某一天開始去請?jiān)S靖容回去，還一年兩次的跑，這顯然不算是正常。

    就算如她所想是玉戎從中作梗，那這樣心思之深沉、思慮之縝密的他，怎么會有當(dāng)日在大殿上求娶她的蠢想法？

    她微微蹙眉，覺得事情不該是曹鈺之死開始，應(yīng)該更早，但到底是從哪里開始，她開始被人注意并緊咬不放的？

    “你想到了什么？”玉非寒問，顧云杳臉色不短變化，最多的是疑惑，她在想什么？

    顧云杳抬眼對上玉非寒的深潭般幽寒的眼睛，眨了眨眼睛，她側(cè)頭問道，“你自小這眼睛就是這樣嗎？”

    那雙眼睛似是含著一池?zé)熿F，冷的不凌厲，卻濃厚的驅(qū)不散，顧云杳覺得好奇，一直盯著他的眼睛看，以前也沒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這么特別。

    玉非寒挑眉不語，一旁的玉非蕭哈哈笑了起來，他本就是個(gè)征戰(zhàn)沙場的將軍，也過關(guān)了不拘小節(jié)，回來黎京這幾日，渾身都別扭，不過認(rèn)識顧云杳后才發(fā)現(xiàn)，這京中竟然還有這樣的妙人兒。

    “他自小就如此，大概是天生的?！庇穹鞘捗掳驼f，“說來也奇怪，他母妃和弟弟都沒有這種瞳色……”

    他話還沒說完，玉非寒已經(jīng)面色冷冽的看著他，玉非蕭立刻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咽了咽口水，“那啥，本王還有事，先走一步了?！?/br>
    話音還沒落下，人已經(jīng)不見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顧云杳挑眉看著還在晃動(dòng)的門板，心想玉非寒的母妃和弟弟到底怎么了，不過提及一句就變了臉色。

    “嗯，你幫我查件事，江南虞山上的一座山寺，或許一切都可以從那里開始?！鳖櫾畦煤苌驳牟黹_話題，反正以玉非寒的敏銳，就算她有心遮掩，他也一定心知肚明，何必浪費(fèi)那精力。

    “璇璣樓被人盯著，用你的人安全些。”她又說，玉非寒這才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往外走，臨出門交代了一句，“藥還是吃了的好，本王那些花沒病?！?/br>
    顧云杳尷尬的笑了笑，她不愛喝苦藥，這幾日程頤送來的都盡數(shù)倒在了花圃里，不過做這些都是深更半夜，玉非寒是怎么知道的？

    靠在床榻上胡思亂想，就聽門外有人輕輕叩門道，“姑娘，兵部尚書府倪安柔小姐前來拜訪，王爺說也許姑娘愿意一見，特讓奴婢前來告知?！?/br>
    門外人的聲音干練謙和，是端王府人該有的氣質(zhì)，她就喜歡這樣的，不遮遮掩掩，不矯揉造作，“讓她進(jìn)來?！?/br>
    顧云杳揚(yáng)聲道，她不去找人麻煩，人倒是先來找她麻煩，正好，也不用等到一切布局完成，一個(gè)小小的兵部尚書之女，她還不信收拾不了她。

    倪安柔推門進(jìn)來的時(shí)候，顧云杳還仰著頭靠在床榻上，一張笑臉削瘦憔悴，眼神有些茫然的盯著頭頂，乍一看就像是久病不妥了的人。

    她嘴角微微帶了一絲笑意，買通的獄卒還有些用處，也不枉她差人去讓他死的其所了。

    “meimei怎么這般憔悴，廷尉大牢里的人也不知道照顧一些你，好歹你也是顧將軍長女，他們怎么也不顧忌一些?！蹦甙踩崦嫔系男奶鄄凰谱骷?，只是眼中的幸災(zāi)樂禍卻露出來了，讓人看著覺得別扭。

    顧云杳斜眼看她，烏發(fā)如云梳理的很整齊，珠玉銀簪華美精致，一身月白長裙下墜點(diǎn)點(diǎn)花瓣，走動(dòng)間似無數(shù)繁花為她鋪路，好不美麗。

    來一趟端王府不容易，哪怕見不到玉非寒，這小丫頭也沒松了心思，打扮的得體且嬌美，不失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又凸顯了花一般年紀(jì)的美，值得鼓掌，可惜……

    “倪jiejie哪里的話，云杳是被顧家遺棄了的，那些獄卒又怎么會看顧將軍的面子?！彼凉M臉失落的說，語氣里的不甘心和悔恨恰到好處。

    倪安柔心里的得意更甚，果然如她jiejie說的一般，這小丫頭壓根就是外強(qiáng)中干，不過一兩個(gè)獄卒的重刑，她便悔不當(dāng)初了。

    “好在端王殿下垂憐，把云杳接進(jìn)了端王府照顧，還日日叮囑云杳勿忘了飲藥以保早日康復(fù)，端王如此關(guān)切，云杳覺得這場無妄之災(zāi)也是值了?！?/br>
    含羞帶怯的說完，顧云杳嬌羞的看了一眼倪安柔，后者已經(jīng)走到床邊，原本帶笑的臉色頓時(shí)就變了，陰沉沉，似乎下一刻就能墜下雨珠。

    仔細(xì)看她的手指深深掐進(jìn)了自己的衣服里都毫無所覺，“是嗎，那云杳meimei好福氣，jiejie我想進(jìn)一次端王府都難如登天?！?/br>
    這一次若非是顧云杳的關(guān)系，她根本進(jìn)不來端王府，可即便是托了這賤人的福，她也甘愿受著進(jìn)來了，只因?yàn)槎送踅袢赵诟小?/br>
    倪安柔說的咬牙切齒，顧云杳權(quán)當(dāng)沒看見沒聽懂，還是滿臉希冀的望著她問，“倪jiejie，端王殿下待我如此好，我怕是這輩子都報(bào)答不了了?！?/br>
    語氣里三分希望兩分擔(dān)憂，眼神里則是五分急于求人肯定的希冀，她的心思曾幾何時(shí)倪安柔也有，所以她懂，正是因?yàn)槎圆鸥与y以自持。

    她憑什么，一張臉平平無奇，瘦弱的如同街邊乞討的乞丐，就算一身氣質(zhì)讓人無法忽視的華貴，可那又如何？！

    倪安柔目光漸漸變得兇狠，看著眼前還躺在床上的顧云杳，她的手動(dòng)了動(dòng)，又動(dòng)了動(dòng)，卻最終沒有伸出去。

    “云杳meimei多多休息，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說不好會發(fā)生什么，且珍惜眼下吧?！蹦甙踩嵋蛔忠痪涞恼f，溫柔中帶著無限安慰，似乎是在對顧云杳說，又似乎是在對自己說。

    倪安柔走的時(shí)候，顧云杳還掙扎著起身要送她，被她婉言拒絕了，直到走出端王府大門上了自家馬車，倪安柔才重重的錘了身下的軟座。

    此時(shí)她才感覺到手心里的疼，攤開一看，白嫩的手掌心早已紅腫一片，竟是被自己掐的出了血。“賤人，我定要讓你不得好死！”

    顧云杳那樣的出身和樣貌，竟然還妄想攀上端王那般豐神俊朗的男人，簡直是癡心妄想！

    “去定王府！”倪安柔對著馬車外的人低吼，馬夫爽快的點(diǎn)頭應(yīng)了一聲，換來她一臉的厭惡。

    顧云杳倚在床榻上笑的極度歡暢，輕易讓倪安柔死太便宜她了，看在她這么用心折騰她的份兒上，她也不該這么快了結(jié)了她。

    窗戶一陣響動(dòng)，顧云杳眉眼的笑意未消，抬眼看過去就見葉無心站在窗下，他挑眉道，“什么事這么開心？”

    進(jìn)來前看到倪安柔的馬車離開，還以為那女的又sao擾了顧云杳，說不得這會兒正忍得辛苦，沒想到她挺高興的嗎。

    顧云杳眼神狡黠的道，“給別人添堵的事我可是好久沒做了，今日做了一件，神清氣爽，感覺立刻就要不藥而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