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自己媳婦，不是應(yīng)該的嗎，何談辛苦。宋逾頭也沒回地往上面山勢平緩處走去，片刻在一方石頭上站定，舉起手里的樹叉，往下一扎，再舉起，樹叉上已串了條五六斤的胡子魚。

    隨手將魚甩在岸上，宋逾舉起手里的樹叉，轉(zhuǎn)眼又是一條……

    李蔓摘了四包覆盆子，扯了細(xì)細(xì)的藤條，捆在一起，拎著往這邊走來，河邊石頭遍布，從上跳過，偶有小螃蟹驚得四下逃躥，還有草蝦跳起。

    好久沒有吃蝦蟹了，李蔓有些懷念前世吃到的紅燒大蝦，清蒸螃蟹。

    螃蟹太小就不要了，放下覆盆子，李蔓挽了挽衣袖，瞅準(zhǔn)一只蝦子，伸手朝下抓去。

    “撲通”濺了一臉?biāo)?，什么也沒有抓到。

    宋逾抬腕看了眼手表，還差幾分鐘，一點半，該回去上班了，丟下樹叉，拿藤條穿好魚，提著走來道：“走了。”說著彎腰拎起覆盆子。

    “我還想抓幾只蝦呢?！崩盥税涯樥酒饋砀希^一低對上十來條肥大的胡子魚，驚訝道，“捉了這么多？”

    “嗯，河里魚多?！鼻懊娴氖^在河水積年累月的沖刷下，很是圓滑，宋逾一手提了東西，轉(zhuǎn)身握住了李蔓的胳膊，扶住她道，“回頭不是要去看宋校長、王主任嗎，一家送兩條。另外，李縣長那兒，你去王主任家時也順便過去一趟，跟人家說一聲，送兩條?！?/br>
    李縣長還幫她盯著南猛壩糧食局的工作呢，如今找好了，是該過去跟人家說一聲，道個謝。

    不得不說，宋逾方方面面都替她考慮到了，菜果人家不缺，三家門口開的都有菜地，房前屋后種的都有果樹，真正缺的是rou，豬牛羊rou不好弄，要票；雞鴨鵝下著蛋，送了人家也不好意思收。

    反倒是魚，只要勤快點，溪里、河里，哪兒都能捉上幾條，只是宋校長年紀(jì)大了，王主任和李縣長都忙，三家要吃魚，除了一個月拿票去供銷社買上一條，還真不好得。

    李蔓應(yīng)著隨他過了藤橋。

    宋逾要去上班。離拿體檢表、小灰填飽肚子還早，李蔓便跟著宋逾直接去了馬廄，下午他不用出門送貨，被獸醫(yī)叫去馬廄寫木牌，以便給馬兒做健康記錄。

    李蔓以為隔著段距離就會聞到一股糞尿混合的sao臭味，然而并沒有，馬廄建得高大、寬敝、明亮，圓形窗戶鑲了圓形粗木，柵欄門，土墻上刷了白石灰，細(xì)木頂棚上覆蓋了層稻草，又壓了層紅泥。

    里面打掃得干干凈凈的，晚上馬兒歸來應(yīng)該鋪了松毛，早上松毛掃去，再潵層草木灰，吸去地上遺留的尿漬，打開門窗通風(fēng)的同時再鋪上一層土，味道基本消得差不多了。

    三人進了馬廄，抬了張桌子放在中間，獸醫(yī)拿了木牌、墨水、毛筆、一包鐵釘、一個木錘和一本記錄本給宋逾，交待了幾句，就走了。

    宋逾翻開記尋本，提筆蘸了墨水對著記錄本上的編號抄寫，他寫好一個便晾在一旁。

    李蔓閑來無事，將提來的魚放進干凈的石槽里，添上水，拿起晾得半干的木牌、鐵釘和木錘，按順序，將木牌釘在拴馬樁的上面。

    怕馬兒夠到給頂?shù)?，李蔓還專門去草棚搬了個樹樁過來，踩在上面釘牌子。

    “宋逾，你看看歪嗎？”

    宋逾停筆，抬頭瞅了瞅，“可以?！比缓髮λ辛苏惺郑澳氵^來寫，我去釘?！?/br>
    李蔓忙擺了擺手，開玩笑，她從沒練過毛筆字，哪敢提筆。而且……宋逾的字，如筆走游龍，鋼勁有力，實在漂亮，看著就賞心悅目：“我不會用毛筆?！?/br>
    宋逾怔了下，低頭又道：“改天去供銷社買套筆墨，我教你。”

    “?。　彼歼@么大了，還要學(xué)嗎？

    一寫一釘，很快一間馬廄就弄好了，接著兩人又換了間，等這間也弄好，李蔓也該去醫(yī)院了。

    宋逾放下筆，合上墨，去隔壁提了魚，倒掉石槽的水，送她出門。

    到得院里，李蔓一聲口哨，不但喚來了小灰，還喚來了匹棕色母馬。

    過來送草藥的工人忍不住對驗貨的獸醫(yī)笑道：“苗醫(yī)生，小宋家的這匹白馬真漂亮，你看它的四蹄，它的腰身，是不是比你選的那幾匹種·馬還要好？”

    宋逾將魚和覆盆子放進小灰身側(cè)的竹簍，聞言，忙伸手捂住了李蔓的雙耳，然后厲眸一掃，瞪了工人一眼。

    工人心頭一悸，好似被什么盯上了，再看，宋逾仍是一副和善的模樣。

    苗醫(yī)生對此全無所覺，一雙眼都落在了小灰身上，越看越是喜歡，下意識地便朝小灰走了過去。

    宋逾不等他走近，掐著李蔓的腰，往上一舉，將人送上了馬背。

    李蔓：“……”

    宋逾取下小灰脖子上纏繞的韁繩，塞到李蔓手里，“踩好馬蹬，抓緊了?！?/br>
    李蔓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下意識地一一照做。

    宋逾滿意地勾了下唇，隨之一拍小灰，跟李蔓叮囑道：“辦完了事，在學(xué)校等我?！?/br>
    “好——”

    李蔓話音沒落，小灰撒開四蹄就跑離了裝草藥的車架，后面棕色母馬追了上來。李蔓沖它揮了揮手，“回去啊，別跟著我們，我家小灰不配·種。”

    宋逾嘴角一抽，看著工人微微瞇了瞇眼，工人也不知為何，無端便有些怯然，說來宋逾也不大，又是一副文弱的模樣，可對上他掃過來視線，心頭就是有壓力，再不敢胡亂說話。

    苗醫(yī)生眼見小灰載著李蔓一溜煙跑遠(yuǎn)了，不舍道：“小宋……”

    宋逾不等他把話說出來，手放在唇間一聲長嘯，棕色母馬腳下一緩，接著掉轉(zhuǎn)馬頭，跑了回來。

    苗醫(yī)生詫異地看著跑回來，親昵地往宋逾身前湊的母馬，“你才來兩天，它跟你就這么熟了！”

    宋逾撫了撫馬頭：“場里養(yǎng)的馬兒，性格都比較溫順?！?/br>
    上個月剛被馬兒踢過一腳的苗醫(yī)生：“……”

    ……

    李蔓到了醫(yī)院，豐高朗已經(jīng)取了體檢表在大門外等著了。

    “李蔓，給，這是你的，我?guī)湍泐I(lǐng)了?！币驗樘畹氖峭患覇挝?，上午兩人又是一起去做的體檢，所以豐高朗只是多問了一聲，醫(yī)生就將李蔓的體檢結(jié)果給了他。

    拿都拿了，李蔓也不好再說什么，伸手接過道了聲謝，展開表格飛速掃了一遍。片刻，長舒了口氣，知青所出了肝炎患者，說實話，要說不擔(dān)心那是假，好在她身體健康，什么事也沒有。

    收起體檢表，李蔓朝門衛(wèi)室看了眼，里面坐著位沒見過的中年男子，顯然大爺已經(jīng)請假走了。

    “李蔓，你明天報道嗎？”

    “嗯，”李蔓點點頭，解下小灰身側(cè)的書箱，遞給他道，“明兒見，我還有事，先走了?！?/br>
    “明天見！”豐高朗抱著書箱，直待李蔓上馬走遠(yuǎn)，才失落地喃道，“這么小，怎么就結(jié)婚了呢？”

    ……

    李蔓騎著小灰先去了縣政府家屬院，結(jié)果，鐵將軍把門，王自明和孫秀芬兩口子上班不在，幾個孩子還沒有放學(xué)，李蔓猶豫了下，牽著馬轉(zhuǎn)去了食堂。

    孫秀芬正在后廚切菜，聽人叫，忙放下刀，撩起圍裙擦了擦手，走了出來。

    “小蔓！”孫秀芬驚喜道，“怎么這會兒來了，餓不餓，孫嬸給你下碗米粉吧？”

    “不餓，”李蔓笑道，“中午在畜牧場跟宋逾一起吃的飯，它們畜牧場昨兒摔傷了一頭山羊，今兒眼看著活不成了，宰了給職工加餐，伙食可好啦?！?/br>
    見李蔓提起宋逾眉眼帶笑，不再是滿臉不耐，孫秀芬暗自松了口氣，為她高興道：“畜牧場的伙食向來不差，以后想改善伙食，成讓宋逾帶你過去了?！?/br>
    李蔓不好意地笑笑：“偶爾過去吃一頓還成，哪能經(jīng)常去。”畜牧場伙食好又便宜，去得多了，李蔓總有一種占便宜的感覺。

    “你是家屬，”孫秀芬笑道，“怕什么？”

    “孫嬸，”李蔓不想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轉(zhuǎn)而道，“我考上南猛壩商店的會計了。”

    “啊，真的？”孫秀芬樂道，“前天，張主任過來，我還想著將你介紹給她呢，沒想到這么快你自己就搞定了?！?/br>
    “就是因為在你家見過面，她一聽是我，特別關(guān)照，還沒考呢，就直接錄取了。”

    “哈哈……那是因為我們小蔓優(yōu)秀！縣里誰不知道你年年考試第一，小小年紀(jì)就入了黨，習(xí)得一手好字……”

    對比宋逾的字，李蔓不免有點汗顏：“孫嬸，我給你和老校長帶了些果子蔬菜和魚，你看放哪？”

    “又送東西來了……”

    “果子和菜都是自家種的，魚也沒花錢，是宋逾中午在河邊逮的?！?/br>
    “小宋還有這本事！可以，日后啊，孫嬸不擔(dān)心你缺嘴了。你等我一下，”孫秀芬說著轉(zhuǎn)身道，“我去后廚說一聲，咱回家坐坐?！?/br>
    “好?！?/br>
    孫秀芬進去請了會兒假，解下圍裙就出來了。

    兩人到了家屬院，李蔓卸東西，孫秀芬進屋拿了奶糖、麥乳精要往她竹簍里裝。

    “孫嬸，家里有蜂蜜，有果子、有魚蝦，真的不缺養(yǎng)營品，你還是留著給胖胖他們吃吧?！?/br>
    “這是給你帶去商店吃的，第一次離家這么遠(yuǎn)，孫嬸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叫你來家吃飯了，去了那里，別舍不得，該吃吃該喝喝，回頭沒了，孫嬸再給你買。”

    李蔓即感動又好笑：“我都多大了，你還把我當(dāng)小孩呢，吃糖喝麥乳精水。趕緊拿下來，我還要去李鎮(zhèn)長家呢?！?/br>
    好說歹說，李蔓也沒有爭過孫秀芬，最后還是收下了，然后由她帶著去了李鎮(zhèn)長家。

    他家兩口子也不在，老太太收的東西。

    從縣政府家屬院出來，李蔓剛要上馬，就遇到了孫秀芬家的三個兒子，分別是13歲的大胖，10歲的二胖和7歲的小胖。

    “小蔓姐——”三個小家伙都非常喜歡小蔓兒，叫李蔓說，三人就是小顏控。

    “怎么跑這么快？”李蔓掏出手帕挨個兒給三人擦了擦額頭的汗，掏了鹽金棗和水果糖給他們，“吃糖?！?/br>
    “小蔓姐，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這么快就要走？”大胖拆開鹽金棗，先給李蔓抓了幾顆，然后一分為三，自己留了一份，另兩份分給弟弟。

    “上午來的，辦了點事，就沒往你家來?！?/br>
    大胖手里汗淋淋的濡濕，抓棗時，自然沾了些在上面，李蔓無奈地將棗往小胖和二胖兜里一裝，掏出挎包里的竹筒，對三人道：“手伸出來洗洗?！?/br>
    三人倒也乖覺，手里的東西往書包里一塞，伸手接著水搓了搓。

    方才的帕子擦臟了，李蔓收了竹筒又換了條，遞了過去：“我找好工作了，在南猛壩商店當(dāng)會計，明天就去上班。你們仨有什么想要的嗎？我下次過來，給你們帶來。”

    “這么遠(yuǎn)！”三人不舍道，“小蔓姐為什么不在縣里找工作？”

    “當(dāng)我們老師不好嗎？”

    “我不要東西，小蔓姐能一周過來看我一次嗎？”

    李蔓心頭暖暖的，伸手揉了揉三人的頭，“休息了，小蔓姐就來看你們。真不要我?guī)裁矗俊?/br>
    “我、我想要一只會跳的小青蛙。”小胖艷羨班長的小青蛙老久了，“小蔓姐，王小明的青蛙是他小嬸送的，他小嬸是滬市來的知青，你家姓宋的也是滬市來的知青，你能讓他給我買一只嗎？”

    二胖聞言也眼巴巴地看了過來，倒是大胖，氣得一人給了一巴掌：“小蔓姐那么討厭姓宋的，你們竟然要她跟姓宋的要東西？太過份了！”

    二胖和小胖瞬間心虛地紅了臉，隨之有致一同地沖李蔓擺了擺手，“不要了、不要了?！?/br>
    李蔓忍不住“噗嗤”一聲樂了，“晚上我?guī)湍銈儐枂査沃?，得了消息，我讓人通知你們?！?/br>
    大胖詫異道：“小蔓姐，你不討厭他了？”

    以前都是一口一個姓宋的，現(xiàn)在怎么這么好說話，直接叫宋知青，好客氣哦。

    “他救了我兩次……”

    “哦——”三人拖著長音，一副明了的樣子，隨之搖頭晃腦地唱道，“救命之恩，當(dāng)以身相許！”

    迎著四周打趣的目光，李蔓氣得舉起手道：“臭小子，胡說什么呢？”

    “哈哈……”三人撒腿向院內(nèi)跑道，“小蔓姐惱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