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mama商量過，先盡量治療，”他爸爸也很沉穩(wěn)，“你還有什么需要的，這周就打我電話，下周打你mama的?！?/br>
    這對父母已經(jīng)把職責都分工明確好了，只等著徐長生開口說請護工之類的。

    徐長生搖搖頭，又很禮貌的說“謝謝”。

    他的父母看起來都很忙，每次來最多半個小時，就匆匆忙忙的離開了，有一次我過來的時候，他mama正在外面打電話。

    那個干練精致的女人此時卻神情柔和：“小媛在家乖乖聽話，mama馬上就回去，你和哥哥想吃什么？”

    我差點以為她說的“哥哥”指的是徐長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是。

    徐長生的mama又溫柔的說：“知道了，mama會晚點回去，你監(jiān)督哥哥，讓他早點寫作業(yè)睡覺?！?/br>
    她叮囑兩句，才掛斷電話，抬頭看見我。

    她的神色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客客氣氣：“又過來看他了？這段時間麻煩鄭小姐你幫忙照顧。”

    我其實不知道說什么，怎么說都不合適。

    徐長生的父母是感情破裂，自然離婚，和平拿離婚證的。

    結(jié)婚不到兩年就離了，徐長生交給爺爺奶奶撫養(yǎng)，他們則是很快就都組建新家庭，當然也沒有余力來關注這個沉默少言的兒子。

    情理上，誰都沒有錯，何況徐長生已經(jīng)成年，不需要任何人的照拂。

    理智上，他的父母愿意給他加起來三十多萬的治療費用，也算得上仁至義盡。

    可是我卻沒有見過這樣的家庭。

    我干巴巴的說：“不麻煩，照顧他本來就是應該的，我們……我們本來都快結(jié)婚了?！?/br>
    我也不知道自己說這話是出于什么心理，他mama聽到后，也愣了愣。

    他mama點點頭，沒有多問什么：“你進去吧，我這邊還有點事，剛看過長生了，馬上要走?！?/br>
    她要去買剛才女兒央求要她帶回去的那家壽司嗎？

    這不是我能問的，看她離開，我也急忙忙跑出醫(yī)院。

    “怎么想到買壽司了？”

    徐長生問我。

    他對壽司接受良好，不過喜歡吃的那家有些貴，排隊也不方便，我們更多的是在家自己做。

    我排了一個多小時才買到，來回加起來花了四個小時，特別傻。

    我沒和他說原因：“想買就去買了，快點吃，吃完了早點睡?！?/br>
    徐長生在做術(shù)前準備，很快就需要嚴格控制飲食，這些都不一定能吃了。

    徐長生覺得有點奇怪，不過他沒有執(zhí)意問我，而是老老實實的和我分吃了一盒壽司。

    又過了幾天，他的手術(shù)確定日期了。

    我知道確切日期后，立刻提前請好假，又去醫(yī)院和他商量想法，確定了無論如何，只要條件允許，就一定要求手術(shù)。

    不管結(jié)果好壞，不論風險有多大，只要不是友枝那樣，連手術(shù)臺都沒機會上，都要做。

    徐長生還是笑著和我說的：“我現(xiàn)在也沒有人能拜托了，妍妍，就靠你在手術(shù)室外陪著了?！?/br>
    “不要擔心，我們都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好了?！?/br>
    第9章

    讓我準確的去描述徐長生做手術(shù)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其實不太能說的出來。

    我提前請了四天的假，把之前攢下來沒有休的假全都用了。

    單位的人不知道我是去陪男朋友做手術(shù)的，我也沒有和他們說，我不想說。

    從清晨開始，我們倆就都裝的若無其事，他爸爸后來也趕過來，守在病房里。

    我不敢刷微博，也不敢看視頻，生怕看見什么一星半點不好的東西。

    我變得有點迷信了。

    徐長生也沒有安慰我什么，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互相安慰了，都在等結(jié)果。

    他被推出去之前，我還和他加油，說一定沒問題什么的。

    然后我就和他爸爸坐在手術(shù)室外，無比煎熬的等待結(jié)果。

    我沒心情想別的，也沒腦子去想，整個人就攥著手機，呆呆地坐著，生怕醫(yī)生出來說檢查結(jié)果不好，不能做。

    但是還好，足足大半個小時過去，他都沒有被推出來。

    我心想，那應該沒問題了，手術(shù)能做，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結(jié)果。

    我等的心煩意亂，他爸爸坐在我旁邊，又在不停的接電話。

    我模糊的能聽到是他爸爸在打電話和人小聲吵架。

    “都說了我在外面有點事情，今天不能回來，讓你媽去陪你還不行？你把電話給你媽?！?/br>
    “我知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什么更重要，又要錢？你媽知道你這個月花錢厲害嗎？你只敢瞞著她找我要？”

    “知道了，一會兒給你轉(zhuǎn)過去，沒事掛電話了，我這邊在醫(yī)院，不方便吵鬧?！?/br>
    掛了電話，他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顯得有些尷尬。

    徐長生的父親輕咳一聲：“剛才家里人有點事，孩子還小，也沒有多省心……”

    他后面的話我就沒注意聽了，我只是等著手術(shù)室里的結(jié)果。

    我也不記得等了多久，中途坐著有些僵了，我站起身活動了一會兒。

    我拿著手機發(fā)呆，不敢刷微博，也不敢看任何視頻，想了想，最后打開那個他做的像素小游戲。

    我把儲存的所有陽光都喂給了貓貓花，很快，它的級數(shù)就在不停上升。

    購買了紫魔巨閃鎧甲（999j），神披圣光披風（999j），還有深海獵人手術(shù)刀（999j），奇奇怪怪的東西。

    我把貓貓花武裝到了牙齒，然后一個個點開右上角的小信封，我可以在那里寫信，徐長生看到了會回復。

    我一股腦全都寫上了“平平安安”。

    只要他能平安出手術(shù)室就好了，不管結(jié)果好壞，我甚至有點后悔送他進去的時候太輕易。

    發(fā)走所有信件，游戲中卻出現(xiàn)了一個之前沒有出現(xiàn)過的對話。

    貓貓花說：

    【好想去打大boss啊！我們?nèi)ゴ蚝貌缓?？?/br>
    我看著那個之前沒出現(xiàn)的氣泡，下意識的點了下去。

    畫面跳轉(zhuǎn)，是一個長得像死神披著黑斗篷的boss，我的貓貓花沖了上去。

    它有那么多滿級的金色裝備，就如同砍瓜切菜一樣，很快就把boss打倒了，不費吹灰之力。

    屏幕上，貓貓花穿著鎧甲，舉著它的深海獵人手術(shù)刀，披著圣光披風，吐出一串氣泡。

    【勇士打倒了死神，勇士精神長存！】

    【恭喜玩家“妍妍”獲得唯一獎勵，貓貓花的長生屬性！】【物品說明：這是一株不用你澆水，不用喂陽光，也可以永遠活著的花?！窟@是徐長生設置的隱藏結(jié)局，觸發(fā)條件是要喂到滿級。

    不論他結(jié)果如何，他想告訴我，他就和這個游戲一樣，不會被死亡打敗。

    明明看著成熟穩(wěn)重，是一個大人了。

    可他還是徐長生。

    是那個會看假面超人，也會開玩笑和我鬧的幼稚鬼。

    我泣不成聲。

    那頭徐長生的爸爸也猶豫著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遞給我紙巾。

    我沒辦法和他解釋這些，一邊哭一邊道謝，直到那頭手術(shù)室的門被推開。

    徐長生的手術(shù)成功了。

    *

    簡直像是夢一樣，顯得那么不可思議。

    我自己都沒敢想，那樣低概率的奇跡會出現(xiàn)在我們身上，他的手術(shù)做的很好，術(shù)后恢復也很好。

    之前擔憂的并發(fā)癥，考慮的手術(shù)獲益情況，最差的那種都沒有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

    老天在這么久之后，終于眷顧了我們一次——

    只要能好轉(zhuǎn)，就有希望。

    徐長生醒來的第一時間，我就欣喜若狂的告訴了他這個消息。

    他也顯得很高興，眉眼間都是笑意，有點吃力的向我示意沒事。

    知道他情況變好后，徐長生的父親就匆匆離開了，我沒有挽留他，也意識到?jīng)]有這個必要開口。

    哪怕是徐長生的親生父母，也不能完全為他停留。

    我想為他停留。

    *

    做手術(shù)似乎是一個好的開端。

    手術(shù)后的幾個月，他每次傳來的都是好消息居多，偶爾有壞消息，我也會安慰自己肯定會變好的。

    那次手術(shù)對他的獲益很多，已經(jīng)有逐漸好轉(zhuǎn)的跡象，之前和醫(yī)生討論，哪天徹底達到無瘤狀態(tài)也并非不可能。

    我擔心了那么久，一度懷疑人生的時間，終于有了可以盼望的期限。

    終于不是最壞的結(jié)果。

    奇跡的概率那么低，但是我們擁有了。

    “你看，”我高興的不行了，“都會好的，都會變好的。”

    徐長生也看著我笑，又說：“那個小游戲，你玩到滿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