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云的意思，七夜已經(jīng)明白過來。

    或許江臨云在聽到七夜城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這樣的打算。

    七夜明白過來，那些跟隨江臨云許久、跟她感情甚篤的同門們，又怎么可能明白過過來？

    “不行，門主你不能丟下我們一個人！”“不可能，門主你的做法我們定然不會同意，不要忘了我們都是藏刀門的一份子?！薄皼]錯，就算是為了你自己的私事，也是我們整個藏刀門的事！”

    “江門主，看來你跟門下的感情真的很好?！逼咭箍粗切┭赞o激動的藏刀門女修士，不禁道。

    但是，感慨歸感嘆，七夜所提的條件，仍然不會改變。

    “這是我的私事，如果真要拖累到整個藏刀門，這是斷然沒有可能的！”江臨云神情嚴(yán)肅地拒絕了幾個當(dāng)家的好意。

    “其實(shí)，如果真的是考慮到牽不牽連藏刀門，江門主大可不必這樣想。實(shí)際上，我可以透露給你的是，不要說藏刀門，就是整個人類世界，都早已經(jīng)牽連了進(jìn)來?！?/br>
    “所以……你的意思是……”江臨云的眉目一動。

    “我的意思是，藏刀門早已被牽連進(jìn)來，但還沒有深陷，可這應(yīng)該是遲早的事。呵?！?/br>
    七夜說到這里，忍不住搖頭自嘲地笑了兩聲，到頭來還是沒有能夠阻止星空的侵略，人類似乎早已岌岌可危。

    “都什么時候了，還這樣婆婆mama，夜大哥你直接把秘密該說的都說出來，我替師傅答應(yīng)了！”誰都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原本降低了存在感的百里弦歌，會突然開口。

    這樣的百里弦歌，比剛才那個略顯羞澀的小姑娘，更像七夜從前認(rèn)識的百里弦歌。

    江臨云目光閃動了幾下，但卻沒有制止，看來在她的心里也同意了百里弦歌的話。

    于是，七夜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再多說什么，直接將星空和人類的秘辛，就如同當(dāng)日跟劍封雪、今何夕那般，說了出來。

    …

    …

    七夜城的上空一覽無云，碧藍(lán)如洗的天空仿佛一片明鏡。

    只是這樣的明鏡，在到了夜晚的時候，就會變成吞噬人類未來的星空。

    在初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光是藏刀門的弟子當(dāng)家們，哪怕是茉莉刀仙江臨云，也是呆愕地愣住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你的意思是說，掌秤人其實(shí)是來自星空意志的執(zhí)行者，為了斷絕人類未來而存在的陰謀家，還有我們頭頂亙古就存在的星空，居然是有意識存在的、想要抹殺人類的生命??？”

    “雖然你一口氣說了那么多，而且是以疑問的語氣，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你說的都沒錯。”

    七夜承認(rèn)了江臨云的話，也就意味著她剛才并沒有出現(xiàn)幻聽，七夜也沒有編出故事來故意蒙蔽她。

    這些都是事實(shí)。

    “師傅和父親，還有魔師伊相，是我們這一代人類最早跟掌秤人對抗的，當(dāng)然還有妖族的師兄今何夕。如今在他們中，師傅和父親在星路里露面過一次，但那個時候是在被掌秤人追殺。”

    “魔師伊相是觀星客一脈，死在星空的詛咒之下，他的死亡也就意味著，再也沒有默默保護(hù)人類的智者。”

    “今何夕在先前跟我打破永夜大陣、抵擋來自星空攻擊的時候，受了重傷，加上妖族內(nèi)亂動蕩，一時半會不能出現(xiàn)。”

    “這——就是現(xiàn)狀！所以我說，人類早就已經(jīng)被牽連了進(jìn)來，無論是誰，都不可能例外?！?/br>
    江臨云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外面，晴空萬里的地方，誰能夠想到陰謀的起源，隱藏最深的秘密，居然就在這片青天白日之下？哪怕是在晚上！

    “你就沒有想過，將這個秘密告諸人類修士？你為什么要走魔師伊相的老路?！卑倮锵腋枞滩蛔柶咭?。

    明明可以讓人類共同承擔(dān)的東西，卻一個人頂在最前面，七夜難道就不曾考慮過他人的感受嗎？

    “就算是你們，在知道這個秘密的第一時間，都并不是無條件相信我。其他那些跟我非親非故的人類又憑什么相信？”

    “更何況，我如今魔君七夜的魔名在外，不被理解的大有人在，他們只會把這個當(dāng)做是我挑起殺戮的借口，更可能把永夜的陰謀栽贓在我的頭上，這樣的事情太有可能了?！?/br>
    人類，人心，人性。

    比起那不愿意被相信、不想去相信的真相，他們更想給自己一個合理而滿意的安慰。

    就好比當(dāng)年的魔師伊相，就好像莫名衰落的劍仙殿、被鎮(zhèn)壓封禁的妖族。

    人類總能夠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一個自認(rèn)為正確的東西，然后把自己的內(nèi)心塞進(jìn)這個真理中，不聽從外界任何的勸告和解釋，更像懦弱的躲避著。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我該為自己的話道歉，還有為魔師伊相道歉?！?/br>
    江臨云輕輕松了口氣，她的震撼遠(yuǎn)遠(yuǎn)超乎想象，太大了，太大的一個秘密，她知道七夜為何要那么慎重了。

    知道這個秘密，意味著將面臨一個選擇，是走向七夜的這條“不歸路”，還是選擇投靠更安逸的星空。

    當(dāng)劍封雪知道這個秘密以后，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當(dāng)妖族的那些修士還沒有知道這個秘密的時候，他們就早早按捺不住地做出了選擇。

    當(dāng)江臨云知道這個秘密的時候，也輪到她做出選擇。

    “如果我拒絕的話，是不是會像劍封雪那樣被你殺死？”江臨云突然問了這么一句話。

    七夜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下，而后回答道：“或許我會看在師傅的面子上，暫且放過你一次。但你若真的做出那樣的決定，說明遲早會背叛人類，出賣人類，下一次遇見的時候，我不會手下留情?！?/br>
    “那么其他人呢？其他藏刀門修士，你也要?dú)⒌簦垮\繡呢，你也要?dú)ⅲ俊?/br>
    七夜沉默了。

    他知道江臨云是在為自己好，她想要提醒自己，光憑殺戮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的，或者應(yīng)該換一個思路。

    但實(shí)際上，七夜見識過太多的背叛，太多的人性，他體內(nèi)的一顆七巧玲瓏心，遠(yuǎn)遠(yuǎn)賜予他超乎想象的東西，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和人類修士，道理講得通就講，道理講不通就殺。

    除此以外的辦法，都只是下下之策。

    或許當(dāng)初魔師伊相，作為最智慧的人類，才會一直做著看似最狠辣的事情，卻從沒有跟別人講過道理的原因。

    “江門主，她們也有自己選擇的權(quán)力，我不會因?yàn)槟阋粋€人的選擇與否，而去剝奪他人的選擇權(quán)，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權(quán)力，誰都不能例外?！?/br>
    七夜沒有去回答江臨云的這個問題，而是用了另外一個說法。

    是的，誰都不能例外。

    聽到這里的時候，哪怕七夜說得再隱晦，江臨云也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在心里暗暗嘆了一聲，終究還是不能嗎？可她又知道，也許七夜這樣做才是對的，如果僅僅憑借婦人之仁俠義之道的話，或者今天就已經(jīng)是星空的天下了。

    “那么，我的答案是留下。”江臨云在心里嘆完后，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她的決定，一定程度上也是身后那么多僅存的藏刀門女修士的決定。

    留下。

    跟七夜一起，在七夜城這樣一座外界認(rèn)為的魔城里，去對抗遠(yuǎn)在天外的星空，默默背負(fù)起同流合污的罵名，默默做保護(hù)人類的事情，這不能說偉大。

    偉大嗎？或者是迂腐吧。

    明明可以事不關(guān)己，像其他那些隱士一樣找個地方躲起來。

    哪怕星空真的攻了下來，至少還能夠殘喘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等到自己老去以后，這個世界還跟自己有關(guān)？

    “如果你們有異議的話，也可以選擇離開。我既然承諾過，就不會在七夜城內(nèi)開殺戮。”七夜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看向江臨云身后的那些女修士。

    他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意思在，一旦有人閃爍不定，他就會牢記下來。

    同時，七巧玲瓏心已經(jīng)悄然運(yùn)轉(zhuǎn)起來，每個人內(nèi)心的心思，或多或少地被七夜捕捉到。

    好在，讓他暗暗松了一口氣的是，總算不用當(dāng)面跟江臨云翻臉，因?yàn)樗齻儾氐堕T修士的感情真的很好，心地也都善良。

    “沒有人提出異議，那么今后起，大家都是同伴，是七夜城的一員。在對抗星空的道路上，我們是走在最前面、也是最有可能率先死亡的一類人，我希望——我們能夠生死與共，努力到最后一刻！”

    七夜說罷，握緊了手中的誅邪劍。

    七夜說罷，藏刀門的女修們背后，那些碩大的刀匣內(nèi)，紛紛傳出輕微的刀鳴。

    劍吟刀鳴，龍吟虎嘯，相互應(yīng)和之下，竟有了幾分壯闊之意！

    在對抗星空意志的道路上，越來越多的人將會慢慢匯聚成一股力量，一股足夠強(qiáng)大到能夠讓星空都為之震顫的力量，而這樣一股力量需要慢慢積累，需要醞釀，需要一個開端！

    七夜城，七夜，就是這樣的一個開端。

    魔師、君子風(fēng)、昊蒼，上一代人未能完成的事情，魔君七夜將代替他們完成。

    這是七夜的決心。

    在七夜他們做出結(jié)盟的時候，大殿外突然匆匆跑過來戍守城門的修士，火急火燎地向七夜稟告道：“城主大人，外面又來了一個修士，他自稱跟你認(rèn)識，想邀你出城一見！”

    修士，認(rèn)識的修士？

    七夜掃視了一眼都盯著他的眾人，道：“既然這樣的話，我們一起出去如何？”

    當(dāng)一大波人又重新來到七夜城城門外的時候，那個自稱認(rèn)識七夜、七夜也認(rèn)識的修士，早已經(jīng)站立在了那里。

    “竟然是你？！七夜城招攬援軍的消息，居然傳到你那里了?！逼咭寡凵窆殴值乜戳艘谎蹖γ娴男奘?，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藏刀門眾人，有些感慨。

    期待中的魔域修士沒有來。

    來的卻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