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楊宵輕聲呼出一口氣。小說看多了，他的想象力好像也越發(fā)不受控制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愿意點開那個綠色的小說軟件，不知道那個人今天有沒有更新。

    居然完結(jié)了？

    在看俞舟歡的小說之前，楊宵只看過一百萬字打底的男頻小說，這樣迅速地結(jié)尾，讓他猝不及防。

    他剛將最后一章點開，雨又下了起來，豌豆大小，砸在屏幕上，像冰塊被錘子擊中。他不想再將傘撐開，隨手進(jìn)了一家咖啡店。

    那家店的名字很好記，espresso room，看一眼就能記住。店內(nèi)是黑白的菜單、木質(zhì)的桌椅，風(fēng)格淳樸，和它們出品的咖啡口味差不多。

    楊宵點了一杯排在推薦第一位的Flat White，店員問他需不需要來個甜點，他剛想說不了，又敲了敲甜品架，改口要了一塊胡桃布朗尼。如果他記憶沒有錯亂，俞舟歡的女主應(yīng)該很喜歡吃這種蛋糕。甚至不僅是女主，還包括她自己。

    倫敦不像上海，除非是景點里的咖啡館，一般都只有零零散散的幾位客人。沒有下一杯咖啡要做，熱情的店員開始詢問食客的評價。

    新客人的評價尤其重要。楊宵首當(dāng)其沖。

    可他剛看完小說最后一章，腦子還沒轉(zhuǎn)進(jìn)現(xiàn)實世界，夸了一句“fresh”便不知道再說什么，只好揚(yáng)起兩個酒窩搪塞別人。

    “You are so cute！”店員是個至少一米八的小哥，就差沒有撐著下巴給他比愛心。

    鑒于英國又稱腐國，鑒于在俞舟歡的小說里被普及了耽美愛情，楊宵有些緊張。他分辨不清這句cute后面藏的什么，背脊尷尬往后仰了仰。

    店員又夸起他的傘，問他是在哪里買的。

    那確實是一把出挑的雨傘，比向日葵的顏色淺一些，又比檸檬的顏色暖一些，有少年和校園的感覺，又不至于太輕浮。

    楊宵看到的第一眼就決定無論價格多少都要買下。

    結(jié)果買完才想起，當(dāng)?shù)厝讼矚g格子圖案、喜歡黑色藏青墨綠之類的低飽和度，至于一些歐洲美洲來的外國人，他們天賦異稟、從不打傘。

    他只能漸漸習(xí)慣每次帶傘、每次被問。

    楊宵還記得那家店的地址，記得十分清楚，于是他飛快地找到，將店鋪地址分享給了店員。

    “你喜歡黃色嗎？”店員問他。

    “我喜歡的人喜歡黃色。”

    在異國他鄉(xiāng)，在沒有人曾經(jīng)認(rèn)識她、將來也不會有人認(rèn)識她的地方，楊宵才敢隱晦地向人坦白。

    其實有過機(jī)會吧。從現(xiàn)在往前看，高中三年，1096天，機(jī)會實在太多太多了。

    她考試滑鐵盧的時候，是他故意借著打掃衛(wèi)生在教室里等她，就怕她難過哭泣，想為她送上一張紙巾；下雨的時候，是她口是心非，將自己的小黃傘借給他一半，然后將就著彼此的步伐，踩過水塘，跑過十字路口，擠進(jìn)擁擠不堪的公交車；還有跨年那盞浪漫天燈、接力賽場邊她的加油吶喊、第一次的樓梯口相遇……

    草長白鴿飛的校服時代，沒有程道聲攪局的大好時光，他居然只知道逗俞舟歡玩、惹俞舟歡生氣。楊宵想想都會苦笑，怎么那時候的自己會那么蠢，怎么一點兒都不明白自己就是喜歡她，無可救藥地陷進(jìn)去了。

    何況后來的她好像真的生氣了，分班之后就像轉(zhuǎn)了性，要么不相見，要么見了也是埋沒在同學(xué)堆里，敷衍地躲閃著和他打個招呼。從高中甚至到大學(xué)。

    楊宵真的想了很多次，快要想破頭，可是直到現(xiàn)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也許就是因為不喜歡吧。

    不！她要是不喜歡，為什么會聽他常聽的歌、為什么不馬上答應(yīng)程道聲的表白、為什么周佳卉總是若有似無地暗示他是負(fù)心漢。

    到底錯在哪一天哪一秒！

    或許在那個下著滂沱雷陣雨的暑假，在書店前的那個路口，他應(yīng)該勇敢地沖上前表白。他不應(yīng)該因為俞舟歡將那把小黃傘分給了程道聲就擅自認(rèn)定程道聲已經(jīng)得到了她的心，不應(yīng)該任由自卑胡亂猜測，最不應(yīng)該——是盲目地跳入另一段感情之中。

    然而他就是這么做了，在原地猶豫，在猶豫后轉(zhuǎn)身。

    別的男生羨慕他從小都是被表白的那一個，他也不以為恥，結(jié)果久而久之被寵壞了，總以為喜歡他的人都會先開口。

    還一度以為是俞舟歡先交了戀愛答卷，以為他們之間全是海市蜃樓的錯覺。

    楊宵承認(rèn)自己愚蠢。

    他猜不透俞舟歡的喜歡，也不知道自己和俞舟歡的緣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轉(zhuǎn)折的，但有一點他明白，他和俞舟歡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因為他和林潞那場倉促的戀愛徹底斷送了。

    從那以后再見她，她的閃躲里多了嫌棄和怒意。她再也沒有對他露出過夸張的表情，總是拿出一副安靜沉默的乖乖女形象，言語禮貌而疏遠(yuǎn)，巴不得早早逃離。

    他要解釋，他要修正，好不容易打好腹稿要從頭開始，她已經(jīng)被程道聲護(hù)在掌心。他只能在遠(yuǎn)處看著她開心，假裝自己也很開心。

    不過她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幫助、他的鼓勵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她大概只希望他徹底消失。

    俞舟歡啊，她大概就是那種一投入戀情就會和所有異性撇得干干凈凈的女生，絕不三心二意，最真摯、最誠懇。

    也許只有程道聲那樣自信的人才配得上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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