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姐不知，高琴師的父親當(dāng)初欠了錢莊不少銀子，前些日子又被錢莊的人追著打，便是二皇兄府里那位美人出手相助的呢?！毖嗔鹫洹皣K”了 一聲，“大約高琴師是為報(bào)恩吧，那金嵐也是個(gè)有手段的，這二人，一個(gè)仗義相助，一個(gè)偶然報(bào)恩……”

    “住口！”燕琉詩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這件事若是換一個(gè)人來陳述，燕琉詩也許不會(huì)往她厭惡的方向去猜，但奈何是專愛挑事的燕琉珍。她本就是為此而來，又怎么可能不添油加醋？

    燕琉詩明知燕琉珍的話也許不可信，卻仍是忍不住暗自如她所愿的生出怨氣來。

    而燕琉珍見她的神情，識(shí)相地閉了嘴，卻隱晦地彎起了唇。

    ……

    蒼白的月色漸漸升至漆黑的夜幕高空，透過窗欞落進(jìn)來，床上翠竹緊閉雙眼，眉頭緊鎖，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不知看見了什么。

    “小姐，竹蘭……去找小姐……”毫無血色的唇瓣無意識(shí)地溢出這般的字眼，含糊不清，“快跑……小姐！”

    陡然尖銳起來的聲音，不僅將留下照顧她的季舞驚醒，她自己則更是直挺挺地坐起來，雙眼瞪得極大，盛滿了驚恐，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一片黑暗。

    待到她的眼睛逐漸適應(yīng)了這般的黑夜，借助外面并不算明亮的月光，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而一旁靠在椅子邊的蕭瑾嵐早已站起身，翠竹看見她的剎那，當(dāng)即激動(dòng)地紅了眼眶，淚水便似斷線的晶瑩珠子般滾落。

    “小姐……”

    翠竹年歲比蕭瑾嵐還要大上兩歲，素日里脾性也出奇的好，意志隨著蕭瑾嵐而改變，立場始終與她一致。長久以來，除了初時(shí)對竹蘭略有醋意外，之后都是真心照顧著她。

    向來都是充當(dāng)著頂抗一切情緒的大jiejie。

    蕭瑾嵐這還是頭一回見她在自己面前如此脆弱地掉眼淚。

    “我還以為，也許，也許見不到你了……”

    蕭瑾嵐站在床邊，見她撲進(jìn)自己懷里，當(dāng)即也伸出手將她環(huán)抱住，感覺到她輕輕的顫抖，她只覺得心底發(fā)寒。

    “沒事?！笔掕獚拐Z氣有著一股極其詭異的平靜，“沒事了?！?/br>
    季舞立于一旁，靜靜地望著這一幕，眼眸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翠竹抱著蕭瑾嵐的腰，逐漸緩過情緒來后，她才問道：“對了，小姐，竹蘭可醒了？我記得那女子可兇狠，竹蘭被傷了好幾下，大夫可有說傷到什么要處？”

    蕭瑾嵐：“……”

    她沒有吭聲，更沒有動(dòng)作。

    竹蘭陡然渾身一僵，像是此時(shí)才發(fā)覺到黑暗而寂靜的室內(nèi)，那猶如凝滯般的冷沉氣氛。

    她微微一愣，與蕭瑾嵐拉開了些許距離，抬起眼紅腫的眼眶望著她，“難不成竹蘭的傷極其嚴(yán)重？小姐，不若讓我去看看她，我如今醒來也沒什么大礙，還能幫忙照料……”

    “竹蘭已經(jīng)沒了。”

    一句清凌凌的話音落下，卻猶如什么似的，在翠竹腦中轟然炸開。她愣了愣，隨即不由分說地要穿鞋下床，蕭瑾嵐下意識(shí)地?cái)r住，她便一把攥住蕭瑾嵐的胳膊，第一次失了分寸，也顧不上手上的力道。

    “小姐沒有去救她么？”一聲再簡單不過的質(zhì)問，讓蕭瑾嵐原本早已緩過來，一片凄冷的眼底再次被激起萬丈波濤般的情緒。

    “我去了?！彼f出這句話時(shí)，語氣再不復(fù)方才的平靜。

    “那是去晚了……”翠竹忽然喃喃自語道，“去晚了……”

    聲音越來越輕細(xì)，最后一個(gè)字甚至含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顫音。

    她忽然低下頭，不再發(fā)出聲音，蕭瑾嵐卻注意到她無法抑制顫抖起來的肩膀。一股原本被壓下去的巨大悲傷，再次細(xì)細(xì)密密地蔓延而出，令人近乎窒息。

    “是因?yàn)槲??！笔掕獚轨o默良久，才開口道，“是我連累了你們?！?/br>
    那燕琉珍從第一眼，她便該知道，是個(gè)嘴甜心狠的蛇蝎美人。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前一刻警告了她一番，下一刻竟是那般的命運(yùn)弄人，竹蘭與翠竹便撞入了她手中。

    翠竹昏迷了整整四日，在這四日里，她想了許多，甚至不禁后悔起來，倘若當(dāng)初未曾樹敵，引起四公主的反感，會(huì)否竹蘭與翠竹便不會(huì)落到如今的下場？

    她自嘲般無聲地彎了下唇，眼里籠罩著深深的陰霾，猶如萬里蒼茫，經(jīng)過頃刻的燎原，只余荒涼。

    “小姐……”翠竹緊緊攥住蕭瑾嵐的衣袖，指尖泛白，“不關(guān)小姐的事……是我沒護(hù)好她……”

    原本，原本……被那白衣男子救出來的，應(yīng)當(dāng)是竹蘭啊。

    是她最后一刻，以后背生生擋去了那穿胸的利箭，才讓那好心的白衣公子得以帶她逃出燕琉珍的視線。

    “竹蘭……我可以去見一見她么。”

    蕭瑾嵐默了良久，還是點(diǎn)了下頭。

    如今已是深夜，打開房門只有隱約潮濕而清涼的寒風(fēng)。季舞眼見著蕭瑾嵐毫無架子，仿佛對待與自己地位平等的小姐般，攙扶著翠竹慢慢地走著。

    不禁心里生出些許異樣，若她不曾記錯(cuò)，聽銀華首領(lǐng)說過，這不是夫人在南越的貼身丫鬟么？

    夫人帶這些丫頭，還真是……縱容寵愛。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倘若自己跟著蕭瑾嵐久了，忠心跟隨，誠心實(shí)意，她會(huì)不會(huì)，也這般對自己？就像……對流羽他們一般。

    ……

    幾日后

    “高琴師，留步啊?！币坏缆燥@刺眼的陽光在他轉(zhuǎn)身時(shí)，冷不防撞進(jìn)他眼底。

    高遠(yuǎn)文不禁皺了下眉，將手里的琴交給一旁跟隨的侍女，看著那身后跟隨幾個(gè)穿著打扮都甚是斯文的人。

    “三駙馬還有何吩咐?！?/br>
    淡淡的問句，讓專程來尋釁的駙馬心里的怒意激增。高遠(yuǎn)文不過一介青樓妓子，偏還端著什么賣藝不賣身的清倌自持，素來都是那般無論什么皆如浮云，萬丈紅塵無絲毫留戀的模樣，在他看來，皆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無比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