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孑然

    114.孑然

    “……結(jié)果怎么樣？”

    “6周多一些?！?/br>
    天空似有若無地飄雪。

    徐宙也眼前卻仿佛有什么熄滅了。

    他靜了靜, 平穩(wěn)地呼出一口氣，還是有點失望地說：“那，和上次的結(jié)果是一樣的吧？”

    南煙微微抿唇, “……嗯?！?/br>
    “我還以為可能是我的……”徐宙也自嘲一笑，看副駕駛的她一眼，半開玩笑，“如果是我的，南煙, 可能我不會答應分手了, 說什么我都會娶你?！?/br>
    可是不是。

    “明晚的飛機？”徐宙也轉(zhuǎn)移話題，又問。

    南煙點頭：“0點之后了?！?/br>
    “哦, 那就是后天凌晨，”徐宙也說, “東西收拾好了？”

    “嗯，都好了?！蹦蠠熣f。

    “——那個, 本來明晚沒事兒的, 今天突然給我打電話, 明晚6點多我和宋歡有個酒局……”

    “徐宙也，你不用送我了, ”南煙輕聲打斷他。彼此都短暫沉默了一下，“我自己可以的。”

    “……”

    “你們?nèi)ゾ凭? 不喝酒總不好，酒吧要開業(yè)，很多要談的業(yè)務，”南煙誠懇地說, 替他考慮了周全, “我自己去機場就行。”

    “你自己可以？”徐宙也不放心, “一個人？”

    “嗯我可以的，你放心吧，”她說，“到了會跟你說一聲?！?/br>
    如此體面。

    仿佛他們從未相戀過。

    徐宙也沉默些許，抿唇，還是同意了，“……那好吧，落地記得也要和我聯(lián)系?！?/br>
    “好。”南煙應道。

    她始終沒說要如何處理這個孩子。

    明天她就要走了，看樣子，是不打算再聯(lián)系懷禮了。她執(zhí)意不要任何人的陪伴，選擇孑然離開。

    以為天空飄了雪，這一刻終于能分清，眼前是片名不副實的霾白。

    不是雪。

    眼前的所有。

    都不是她想要的。

    .

    “ 病人需要同時做心臟搭橋與二尖瓣置換術(shù)，大家都知道，在我們國內(nèi)，二尖瓣這一領域的領軍機構(gòu)就是u了。”

    “u由我們德高望重的晏老于1981年創(chuàng)立于北京——很多人都沒見過我們晏老吧。”

    全場響起掌聲，還有時而掠過的閃光燈。

    手術(shù)前會議，到場許多醫(yī)學圈子里的高層前輩以及奔走于醫(yī)學界掌握第一手資訊的記者媒體。

    可謂極受矚目。

    老晏前幾天才做完化療，整個人比之兩三個月前滄桑消瘦了一大圈。病魔折磨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掌聲之下議論紛紛，難怪老頭子急匆匆地想立即將自己手里的人全推到行業(yè)頂尖的位置，不容滯緩。

    “各位應該還聽說了，俄羅斯的圣彼得堡國立醫(yī)院，與u上海分院的項目已經(jīng)圓滿收官了，屆時研究結(jié)果會在下月u四十周年的院慶為大家公布——那么這次手術(shù)團隊的主刀，也是u上海分院跨國項目的負責人，懷醫(yī)生?！?/br>
    鎂光燈閃過眼前。

    懷禮微微瞇了瞇眸，從開會到現(xiàn)在昏沉的大腦霎時清醒。

    掌聲比剛才更熱烈。

    身姿修長英朗，容顏清俊的男人，一襲翩翩自若的醫(yī)袍，瀟灑悠然地從座位站起來，彬彬有禮地對在場各位鞠過躬。

    一夜未睡十分疲倦，老晏瞧出他狀態(tài)不佳，還在一旁低聲提醒。

    “懷禮，打起精神來。大家都看著呢?！?/br>
    懷禮感覺自己像一個牽線木偶人——這么多年好像一直如此，人生成了舞臺，必要的時刻他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微笑，作出文雅溫和的模樣，不允許有一絲行為上的僭越，失誤更是死罪。

    會議主持喋喋不休，懷禮忘記自己是怎么坐下的，期間好像又站起了幾次，機械性地就這次手術(shù)難度作出一些個人見解與建議，接著就與這次的手術(shù)團隊一同前往手術(shù)室。

    路上他突然想起周菀妙說——

    “你和你爸爸不是一類人?！?/br>
    “懷禮，你們不一樣的?！?/br>
    他從小到大就認為他與父親不一樣。

    不要被迫捆綁起來的親密關系，他不要被拋下的人生，他不要那么冷漠自私，懦弱又刻薄，他不要在某次不小心中與哪個女人產(chǎn)生不得不維系的關系。

    那么。

    他那時看到她，又在期盼什么呢。

    從昨夜聽到她懷孕，他又在期待什么呢。

    基因真是可怕的東西。

    他也終究變成了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老晏同在場的任何人都對他極高贊揚。從小到大他身上的標簽就很多。

    懂事的孩子。

    優(yōu)秀的孩子。

    不叛逆，不乖張，很順從。

    得意門生、年少有為，未來醫(yī)院的接班人。

    理事長所看重的準孫女婿。

    他從未在乎過這些。

    可不知不覺，這些他習以為常的話語，逐漸變成了個個沉重的枷鎖，比半天一夜的手術(shù)更讓人疲倦。

    比失去睡眠的勞累更痛苦。

    他突然覺得累。由內(nèi)而外。

    他最開始。

    只想要一個家人而已。

    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

    手術(shù)觀摩室。

    最中間的屏幕里是手術(shù)室的現(xiàn)狀。

    術(shù)前準備結(jié)束，今日的主刀醫(yī)生與助理醫(yī)生們一一進入。

    圍坐的都是圈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位高權(quán)重。這次手術(shù)的病人又恰好是位京圈高官的老母親。

    雖難度不小，但老晏有十足的信心。

    “老晏，這位懷醫(yī)生和柔柔的婚事什么時候啊？早聽說了，怎么現(xiàn)在還沒動靜呢——”

    在場的難免問起了私事。

    “哎……我這爛身體，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晏臉上的喜色難免落寞些許，嘆氣，“等和圣彼得堡國立醫(yī)院的那個事兒開完發(fā)布會吧，還有些學術(shù)文章要發(fā)表，最快這個月底，懷禮這孩子也忙，昨晚二環(huán)那邊出了車禍，他在醫(yī)院救了一晚上人呢?！?/br>
    “那，沒事吧他？”旁人捏了把汗，“這么累了，早知道讓手術(shù)推后了?！?/br>
    “——沒事沒事，懷禮肯定沒問題的，放心吧！”老晏打包票，“算上實習期，他從醫(yī)到現(xiàn)在‘0失誤’?！?/br>
    這時李秘書接了個電話，進來同老晏耳語。

    晏語柔毫無預兆地飛日本了。老晏不知情。

    老晏臉色一凝。一個小時之前，懷禮追著一個穿紅色外套的女人下了樓令他非常在意。

    上次在北京的婚禮場地他也是這樣的。

    為了個女人頭一次忤逆，柔柔還為此發(fā)了好大的脾氣。

    老晏繃著臉點了點頭，讓李秘書出去了。

    手術(shù)正式開始。

    懷禮喝了咖啡，精神不少。

    這次手術(shù)的團隊匯聚兩家醫(yī)院的人。

    會議短暫的交流讓彼此都對對方有了了解。u這邊是懷蓁與懷禮，還有夏之漫等人。

    兩撥人分立手術(shù)臺兩邊。

    對家醫(yī)院主刀是院長兒子，也是病患的親孫。

    這么重要的手術(shù)，按理說是不能讓病人親屬cao刀的。可這位院長之子與奶奶的感情十分深厚，毛遂自薦不說，這邊老晏讓年紀輕輕的懷禮cao刀是存有私心，那么對家院長對自家孩子，肯定也是有一定私心的。

    患者高齡，手術(shù)難度增大，一切都需要萬分小心謹慎。

    懷蓁是一粒定心丸，這臺手術(shù)的主刀掛了懷禮的名字，對家院長之子算是懷禮的手術(shù)助理。

    懷禮雖與對方年紀相仿，顯然更游刃有余。

    他始終冷靜自若，有條不紊，上到監(jiān)督血壓生命體征，下到遞線切割縫合，都由他主導，一絲不茍。

    手術(shù)監(jiān)督室中的眾人起初還很擔心，畢竟這位懷醫(yī)生是那么的年輕，往常這樣的手術(shù)都有級別要求，現(xiàn)在卻是兩個年輕人主刀定奪他人的生命。

    慢慢地，氛圍平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