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的審訊已經(jīng)開始了，李嬸睜開了眼，但并沒有看屋里的任何一個人。

    “你記得林啟德嗎？”

    “記的，那個被老婆戴了綠帽子的傻帽，還傻呵呵的幫別人養(yǎng)女兒！”

    林笑笑松開了捏著沈九君袖子的手，雙眼冒火的盯著李嬸。

    阿奇詭異的停頓了一下，集中精神看著電腦上顯示的數(shù)據(jù)，很好，一切正常，可見對方?jīng)]有說謊，都是心里話啊！

    “林啟德的傳家寶玉墜你見過嗎？”

    “見過，不就是個指甲蓋大小的墜子嗎，還好意思說是傳家寶，也就是他們林家沒見識，要是我都不好意思拿出去！”

    林笑笑已經(jīng)在放松手上的筋骨了。

    “2007年9月11號晚上，你在哪里？”

    李嬸臉上出現(xiàn)掙扎的表情，但很快她就開口了，“我，我在梧桐路……我不是故意的，我家菲菲那么好的孩子，就因為我這個當媽的沒錢，連她喜歡的舞蹈班都不能上了，我只是想讓我們家菲菲和旁的孩子一樣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和我沒關(guān)系……”

    “你做了什么？”

    阿奇緊跟著問道，沒想到這個女人意志力挺強，還以為很好攻克，誰知道防守意識這么強，果然不能小看這群能將金價穩(wěn)定的大媽們！

    “我不是故意的，和我沒掛系……”

    李嬸還在負隅頑抗。

    阿奇步步緊逼，“告訴我，你對林啟德做了什么？”

    李嬸掙扎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敵過藥物的作用，猙獰著臉前言不搭后語的講道：“我看到了，看到了……我只是趁機偷了點錢，我什么都沒干，他被燒死是他自己倒霉，和我沒關(guān)系，是那兩個人，他們對林啟德下手的，就算是沒有這場大火，林啟德也活不了，他身上全都是血，根本就活不了，我只是拿了點東西而已，和我沒關(guān)系，別來找我，啊，滾，別來找我……”

    “那兩人是誰，你認識嗎？”

    “啊啊啊――”

    李嬸還在尖叫。

    林笑笑按捺不住上前，“有沒有法子讓她別叫了？”

    阿奇蹙眉，起身在儀器上按了一個按鈕，李嬸頓時閉嘴了，但人也昏迷過去了。

    “人都沒意識了還怎么問？”

    大概是太急于知道答案了，林笑笑的脾氣很不好，說話也很沖。

    質(zhì)問的語氣讓阿奇橫眉。

    沈九君一手按在阿奇肩上，一手壓著林笑笑，“阿奇有經(jīng)驗，以這女人剛剛的狀態(tài)就是醒著也問不出什么來，你別急，再等等?！?/br>
    林笑笑對上沈九君那雙清冷的黑眸，積聚在心頭的想要毀壞所有的暴虐攸的平靜，怏怏的點頭，坐在一邊，盯著李嬸發(fā)呆，眼底不時閃過涼意。

    不管李嬸強調(diào)了多少遍她的無辜，又不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住在對門的多少年的老鄰居了，看到父親出事，就算是怕被牽連，不敢上前，那打個電話報警呼叫救護車總可以吧，給家里人傳個信也行吧，她剛剛也說了，火是后來燒起來的，若是通知的及時，指不定就能救了父親，可對方非但什么都沒做，還趁火打劫！

    不過，那么晚了，李嬸跑去父親的工廠做什么？

    林笑笑蹙眉，想著待會還是問清楚。

    “好了！”

    阿奇按了旁邊的另一個綠色的按鈕，李嬸睜開了眼，她的情緒已經(jīng)平靜。

    阿奇也想早點完事，直接問道：“你認識將林啟德打傷的兩個男人嗎？”

    “不認識?！?/br>
    林笑笑泄氣，白忙活一場。

    李嬸卻是接著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我聽到他們說話了，他們說是米哥讓他們?nèi)サ??！?/br>
    米哥？

    林笑笑噌的跳起來，她認識的姓氏里姓米的可就那一個！

    “你為什么去找林啟德？”

    阿奇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問題的關(guān)鍵，大晚上的，李嬸一個人跑去工廠見林啟德，這明顯有問題。

    誰知李嬸的回答讓他虎軀一震，只聽李嬸聲音嬌羞，“人家當然是為了照顧林哥的，李瓊芳那個賤人自己在外面勾搭人，還敢將林哥趕出去，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賤人，要是我，一定好好對他，不讓他受這么多苦，我家菲菲那么好的孩子，憑什么要別人嘲笑是沒爸的野孩子的，要是我和林哥在一起了，我家菲菲就不會再被欺負了……”

    李嬸還在絮絮叨叨她對林啟德的感情，但這在房間三人耳中聽來卻是莫大的諷刺，真的這么喜歡對方會在對方受傷的時候棄之不顧還偷了對方的東西，可見她所謂的感情有多廉價，說到底不過是單純的妒忌，妒忌旁人比她過得好，既然心疼自己的女兒，那就自己努力為女兒撐起一片天，世上單親家庭多了去了，也沒見哪個為了這個就要去勾引有婦之夫，還不是為了自己的自私找借口，說到底，還是為了她自己。

    “呸，不要臉，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賤人了！”

    阿奇惡狠狠的碎了一口，起身按了一個按鈕，李嬸眼白一翻，疼得失禁了。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怪味。

    本來怒火中燒想撲上去揍人的林笑笑動作一頓，捂著鼻子扭頭就跑。

    沈九君也顧不得自己的輪椅了，丟下一句，“收拾干凈！”就大踏步跑了。

    阿奇陰沉著臉色盯著床上的女人。

    跑到走廊盡頭的窗戶前，打開窗戶，深深呼吸了幾下，林笑笑才算是緩過來。

    “我怎么覺得，阿奇比我還要疼痛李嬸似的，他不會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吧？”

    林笑笑充分有理由懷疑這是事實，雖然她很相信父親的cao守，但阿奇的態(tài)度太奇怪。

    沈九君用看智障兒童的眼神看著林笑笑，打擊她，“你想多了，只看你們的智商就知道不可能是親兄妹！”

    你妹！

    沈九君輕咳一聲，見林笑笑要炸毛，忙安撫道：“不過是移情罷了，阿奇父親就是因為一個女人撇下他們母子，所以看不慣這種女人。”

    “沒想到你身邊還有三觀這么正直的大好青年，真是神奇！”

    林笑笑恍然大悟。

    沈九君挑眉，“你什么意思？”

    “就那個意思唄，”林笑笑聳聳肩，倚在窗前，冬日暗夜凌冽的風從縫隙中鉆進來，帶著絲絲涼氣，讓她不至于徹底失控，維持著一點神志。

    “林笑笑，你別給我裝傻，說清楚！”沈九君不樂意了，扭著林笑笑肩膀。

    “我沒心情和你鬧！”

    不耐煩的將肩上的手扒掉，林笑笑拉下臉了。扭頭擠走。

    她需要好好冷靜一下，免得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你這是過河拆橋！”

    沈九君跟在后面控訴。

    “嗯，我本來就是這種人，你第一天認識我??！”

    林笑笑隨口敷衍道，加快速度，想離對方遠點。

    但腿短是天生的，所以從病房到醫(yī)院門口，林笑笑硬是沒擺脫沈九君。

    停下腳步，扭頭咆哮，“你別跟著我，煩死了！”

    沈九君臉色在路燈下昏暗不明，“我就該看你在路上被人劫財劫色，然后第二天被人發(fā)現(xiàn)躺在小巷子里沒生氣了！”

    他簡直是上趕著犯賤！

    林笑笑暴怒的情緒被堵住了，訕訕看著沈九君，眼睛轉(zhuǎn)了一圈，這才發(fā)現(xiàn)，醫(yī)院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幽幽的燈光在黑暗里撐起一點光暈，四面八方，都是黑幽幽的看不到盡頭。

    本來沒注意，一旦意識到了，其他的反應(yīng)也正常了，林笑笑怕了！

    往沈九君身邊湊，被沈九君一袖子甩開。

    “現(xiàn)在，我不想多管閑事了，如你所愿，我立馬從你眼前消失！”

    “別呀，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林笑笑嚇得跳起來，忙不迭的認錯。

    但沈九君鐵了心了，走的飛快，林笑笑小跑著跟在后面，距離越來越遠。

    “沈九君，你等等我，我害怕，你別走這么快……”

    一個拐彎，失去了對方的身影。

    林笑笑一楞，呼嘯的北風嗚嗚咽咽宛若藏在黑影里的人哭泣，林笑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敢出聲了，謹慎的抱著手臂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判斷自己的位置。

    可惜，就算是她在帝都出聲長大，也不可能對這里的每一個角落爛熟于心，這里顯然不是她平時的活動范圍。

    人對未知的東西都是恐懼的，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黑漆漆的沒有月光的夜晚，林笑笑一步一步往后退，她寧肯回醫(yī)院去，最起碼那里還有熟悉的護士。

    后退的身體碰到堅硬的東西，林笑笑頭皮一扎，“啊――”的一聲捂著腦袋往前跑，邊跑邊哭，“別碰我，走開，走開――嗚嗚……”

    完了，她想起沈九君說的第二天被發(fā)現(xiàn)死在小巷子里的場景，整個人都是崩潰的，黑暗擴大了她心里的恐懼，仇恨讓她無法冷靜思考。

    林笑笑踉踉蹌蹌往前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跑快點，離后面的壞人遠一點――

    屋漏偏逢連夜雨，腳下一個不穩(wěn)，林笑笑撲倒在地上，手心摩擦，火辣辣的疼，但她卻沒心情顧慮這點小傷，她看到，微弱的星光下，一重黑影慢慢浮現(xiàn)，從她的頭頂漸漸濃重，濃黑幽暗，一點點弩動，直到完全覆蓋住她自己的影子，靜止不動了。

    北風從脖頸間竄進去，涼意順著四肢百骸迅速傳遍全身。林笑笑一動不敢動，甚至不敢回頭，她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