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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是萬人嫌 第119節(jié)

    薛慈微微抬頭,看向父兄兩人。

    他眼睛本就生得漂亮,這時候更睜大了點,圓滾滾和貓兒眼似的。那雙黑沉如墨玉的眼珠這時和被蒙上了一層霧氣般,更顯得惹人憐惜,薛慈的神色也是全然無辜的——還是那句話,薛慈雖說平日里再冷冽不過,但只要他想,輕易便能做出讓人心軟的姿態(tài)來。

    薛小少爺便這樣仰頭看著他們,唇瓣微抿緊了些,神色很乖地輕聲道:“爸爸?!?/br>
    “哥哥?!?/br>
    薛慈音色清冽,不是乖軟粘人那類,但他低聲溫柔說話時,也一下和撒嬌沒什么區(qū)別。

    “……”兩人腦子里同時炸出了一朵煙花。

    薛慈從七、八歲以來,就是很冷淡的性格,沒和家里人撒過嬌了。這一下幸福來得突然,成了一劑猛藥,直將他們藥得暈暈乎乎頭腦發(fā)麻。不要說剛才的隔閡憤怒,這下子全煙消云散,化成了恨不得將人含嘴里的珍惜。

    偏偏薛小少爺又密又長的羽睫輕輕一垂斂,神色看著還有些低落,語氣很輕地道歉:“我知道錯了?!?/br>
    那副模樣看的薛浮一下心軟成一團,心里又酸澀又發(fā)麻,心臟收緊得他呼吸困難。

    阿慈才多大,不過是個剛成年的小孩,搞科研的人心思又純粹。經(jīng)歷了這樣險惡又齷齪的危機,不知道有多慌,偏偏父兄還不在身邊,如今遲遲趕來,卻只知道對他兇神惡煞。

    再加上薛浮本來就對阿慈心中有愧,時刻記著那個夢境,現(xiàn)在簡直心疼得不行,又慌又急地想去揉一下薛慈的發(fā),將他抱在懷里輕聲安慰,卻一下被薛正景擠開了——

    “你哪里有錯?是爸爸錯了,剛才嚇到你了沒有?”

    薛正景低聲說道。

    他見到薛慈那仿佛蒙著霧氣的眼睛時,也一下慌了。

    再一想他從洲城趕來京市,難道就是為了讓薛慈難過的么?

    薛正景就算再情感內(nèi)斂,再好面子,這時候也崩不住了,低聲去哄他家的小少爺,那副和風細雨的模樣,竟和面對弟弟的薛浮態(tài)度差不多。可以說的確很像父子,一脈相承。

    薛慈被當成小朋友哄得愣了一下,他這還沒有進入到那個環(huán)節(jié),父兄就一下停止爭吵,變得很好說話起來,讓薛慈忍不住想……就很好哄。

    但他這時候還沒想半途而廢,那副內(nèi)疚低落的模樣依舊沒變化,只是聲音很輕地繼續(xù)道歉道:“下次遇到這種事,我會告訴父親和哥哥的。只是這一次,有些沒經(jīng)驗?!?/br>
    承認錯誤,虛心改正,表現(xiàn)出自己的依賴信任,

    這就是薛慈從謝問寒那里學到的技巧了。

    哪怕他還沒能就此放下心防習慣,但他會在漫長時間中改正,現(xiàn)下用一用話術(shù)也沒什么。

    哪里還會有下次?

    薛正景和薛浮眼底同時掠過一分冷意。

    以陳天宮為首,和他身后所有有牽連干系的人,都上了薛家的黑名單,不管在哪里都會被“好好招待”。更何況,他們背后權(quán)勢都受到牽連,現(xiàn)在一無所有身負巨債不提,恐怕這輩子都別想有出獄的機會了。

    薛慈有一點還是沒說錯,在牢獄當中度過余生,已經(jīng)是他們最好的下場。如果妄圖逃脫出律法庇佑,只會落進更陰暗、更生不如死的境地當中。

    但薛家人這一部分血腥陰冷的一面,薛正景和薛浮都藏的很好,沒準備讓薛慈發(fā)覺,只是維持著作為長輩最純良美好的形象安慰著他們家的小朋友。

    其實薛正景這次來,本來還有一件事要做。

    他是強勢習慣了的性格,橫行無忌,就算在小兒子這點上有諸多忍讓,卻改變不了性格中霸道的那點本質(zhì)。

    他本來是決心要在今天,將薛慈帶回薛家的。

    不一定是要回洲城,反正洲城的產(chǎn)業(yè)都在他的運營下往京市遷移。但一定是準備讓薛慈回薛家繼承公司和世家名號,時刻待在自己的視線范圍內(nèi),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也就是薛慈進行那些受獲批準的研究項目,像娛樂圈這種地方,是絕對不能多待。甚至因此,還做好了和薛慈發(fā)生爭執(zhí),他要手腕強勢的準備。

    但這會他心疼得暈暈乎乎,哪里還舍得要和薛慈吵架,哄他別難過都來不及。這會都不知怎么讓薛慈更開心點,只能很俗氣地一簽支票,讓薛慈拿錢散心……投資事業(yè),做研究,買喜歡的東西。什么都好,反正薛家是真的不缺錢。

    比起薛父一點底蘊都沒沒有,生生像是土大款砸錢的攻勢,薛浮就要有手段多了。

    他明顯是提前做好了準備的,就顯得很有心。送給薛慈的禮物是他早就購下的海中小島,還買下了出行航線的游輪,讓薛慈心情郁悶了能去那里散心。嫌遠,還在京市購置了莊園,連帶著大片酒莊馬場能來消磨時間,管家和侍者都安排調(diào)教好了,隨時可以去放松心情,也就開車幾小時的來回。更重要的是,薛浮還能和薛慈一起去度假。

    不管從哪方面看,都只能用貼心來形容。

    以至于薛正景微微蹙眉,眼含怒氣地看了大兒子一眼,顯然沒想到他還藏著這么一手。薛浮笑容溫和,看不出一分心虛,氣得薛父又擰眉拿起隨身的鋼筆又簽下一張支票。

    爸爸沒有心。

    可是爸爸有錢。

    薛慈也不知道兩個人怎么突然從劍拔弩張又到了比拼財力環(huán)節(jié),兩人要送的禮物實在連薛慈都覺得夸張了一些,眼見這夸張趨勢還要繼續(xù)發(fā)展下去,薛慈在下一秒開口打斷了他們的話,很溫和地詢問了他們是什么時候到公寓門口的。

    “下午四點多?!?/br>
    薛浮立即可憐兮兮地看向弟弟。

    那的確等了太久了。

    薛慈微微嘆息,“是我疏忽了點,哥哥,你們吃過晚飯了嗎?”

    現(xiàn)在天色黑得徹底,已經(jīng)近八點左右,就算是鐵胃也該餓了。

    薛浮意識到這又是一個顯示貼心的好時機,正準備想向薛慈邀功,說他定好了餐館。就見薛慈認真地說道:“最近一段時間敏感,我不好出門帶你們用餐。讓人送餐大概也要半小時多……冰箱里還有一些半成品食材,不介意的話我煮點東西給你們?”

    薛浮的話一下就咽回去了。

    薛慈在薛家是從沒動手下過廚的,因此他一時又憐惜阿慈,一時又……期待。

    這是薛慈第一次親手下廚給他做晚餐。

    薛浮雀躍地幾乎快壓不住心跳了,感覺和弟弟的親密度又拉進了一大截。

    相比起薛浮的欲言又止,矜持思考,薛正景就顯得非常利落直接,幾乎不會掩飾自己在聽到消息的一瞬間的高興和期待。

    “好,”薛正景說,“要爸爸來幫忙嗎?”

    在廚房里一并做羹湯,聽起來就很有父子協(xié)作的樂趣。

    薛慈微怔了一下,有點沒想到,“……父親會做飯嗎?”

    “不會。”薛正景沉聲道,理直氣壯,“我可以學?!?/br>
    薛浮立即起身,也誠懇表示:“我可以幫忙洗菜切菜?!彼m然不會做飯,但刀法卻玩的還行。

    薛慈見他們對待廚房工作煥發(fā)出了非同一般的熱情,還略微怔了一下:“食材都是半成品,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不用洗切?!?/br>
    見他們躍躍欲試,薛慈還有些無奈,解釋,“很簡單,也不用幫忙?!?/br>
    薛慈獨居過一段時間,廚藝是解鎖了的,但也做不來特別精細耗時間的食物——畢竟有那個功夫可以請主廚上門或是出門用餐了。所以他說的很簡單,是真的很簡單,做起來也快。

    聽了薛慈話的薛正景和薛浮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老實地坐了回去,并且暗下決心——

    哪怕薛慈做的再難吃,他們也會細細品嘗,誠懇稱贊。畢竟這是薛慈第一次為他們親手下廚,意義非凡,如果可以的話,他們甚至想留下一口帶回去留存防腐做紀念。

    在兩人胡思亂想的時候,薛慈已經(jīng)去廚房做準備工作了。

    他要做的是蟹黃面,這種精細面點要真正做起來其實是很費神的,因此薛慈做的是簡化版,他說用的是半成品食材,也是因為蟹黃、蟹膏、蟹rou這些主料是白天剝好放在冰箱的新鮮食材。現(xiàn)在只需熬好去腥的蔥姜,鍋里擱上料酒,將油和一點辣椒翻炒出香味,再炒好蟹三樣,蟹黃面的“靈魂”就做好了。

    面條不過幾分鐘就煮好,薛慈不知也是不是做慣了科研實驗,做飯都和調(diào)理化學試驗品一樣,時間火候把握的極其精準,分毫不差。因此他雖然很少親自動手下廚,但那面條煮出來卻正好是口感最適宜的時候,韌而軟滑,口感絕佳。

    再一鋪炒好的蟹黃三樣,香味幾乎一下就激出來了。

    也因為食材提前準備好了,薛慈下兩碗面的時間其實很快,前后也就十幾分鐘的樣子。做好后,便端著準備送到餐桌上。

    見薛慈從廚房出來,薛浮和薛正景幾乎立即便起身迎去,要幫他端食物,以免那熱騰騰的湯面看著很guntang驚人,會燙到薛慈的手。結(jié)果剛踏出一步,就被那幾乎鋪面而來的奇異鮮香驚住了。

    很讓人食指大動的味道。

    就算是常用山珍海味的兩位都不得不承認,那是很能勾起他們食欲的香氣,不僅算不上難吃,光聞便仿佛在舌尖嘗到了鮮味。

    兩人整齊又迅速地坐下來,面前擺著自己的那份食物。

    “蟹黃面?!毖Υ日f,“吃之前要拌開。”

    他注意力都放在眼前兩人上了,也沒注意到放桌邊的手機亮了,浮現(xiàn)出來自某人的消息。

    [謝問寒:

    想見你。]

    過了一會又是一條。

    [謝問寒:

    馬上到了。]

    第114章 見家長

    細嫩又飽含著至美鮮味的蟹rou拌著蟹黃,被輕盈地裹在了每一根面條上。一碗面色澤亮黃誘人,不僅顏值上沒被削減,還更勾起腹中饞蟲。

    薛正景和薛浮從沒有這樣饑腸轆轆過,顧不得那碗蟹黃面的guntang熱度,便挾了一筷子送入嘴中。

    舌尖乍蹦出一股鮮味。

    面條柔韌爽口,裹著恰到好處的蟹黃香氣,既鮮且嫩,不斷挑撥著味蕾。那味道比想象中還要驚艷味美,就是很單純的好吃,哪怕兩人其實都不太愛吃蟹這類的海鮮,此時一筷子也緊接著一筷子,相當迅速地干掉了大半碗。

    那樣子不要說餓了一晚上,說他們是餓了三天三夜也是有人信的。

    原本按照薛浮的營業(yè)手段,這時候嘗一口就會開始“驚喜”夸獎阿慈手藝如何絕佳,一碗蟹黃面有多味鮮至美地讓他念念不忘了。但這一頓飯薛浮簡直就是難得沉默,也沒空拿嘴去說些什么,光顧著沉迷干飯了。蟹黃面被大口大口卷起送進嘴中,吃相斯文中不失豪爽,幾乎在同一時間——可能也就五分鐘不到——薛浮和薛正景一并放下了碗。

    最后一點湯汁都被喝得干干凈凈。

    也就是多年教養(yǎng)習慣下來,沒能放下面子去囁一口筷子上的湯汁。

    薛慈在一旁看著。

    他原本是沒打算盯著兩人吃東西的,但是那速度實屬有點引人注目,不知不覺間父兄已經(jīng)干掉一大碗了。薛慈遲疑了一下:“……還要吃什么嗎?”

    他感覺兩人很有一點沒吃飽的樣子。

    不要看兩人吃得快,其實蟹黃面的分量是頗足的,面食又比較抵飽,就算兩人心想還能再吃得下一碗,這時候猶豫片刻,還是紛紛矜持答道:“已經(jīng)吃飽了。”

    畢竟是薛慈第一次(給他們)下廚,不好留個飯桶的印象累到阿慈,要不然以后可能就沒機會了。

    兩人心中暗自衡量。

    一頓飽還是頓頓飽,要分得清。

    吃完,薛浮主動擔任了收拾碗筷的工作,將空碗送到洗碗機中。

    薛正景雖然不好意思讓薛慈幫他干活,但欺壓起大兒子倒還很理所當然。他坐在客廳當中,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嚴肅,微鎖眉頭,眼中陰云密布,仿佛在思索著某件事關(guān)公司經(jīng)濟命脈的重案,讓人情不自禁也跟著緊張起來,想打探一下洲城是不是今后策略上有什么重大改動——

    但其實薛正景只是想著。

    糟糕,忘記留下阿慈第一次做的菜當紀念了。

    而且吃之前,他居然,沒有拍照!

    這種重要時刻,怎么都該拍張照發(fā)朋友圈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