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了，我哪知道她看我gān嘛，天知道同班那么久我跟她半句話都沒說過，不是每個人的眼光都像你那么獨特。不過話又說回來，大概她覺得我比你帥。

    嗤程錚看了那個自戀的人一眼，做出一個懶得理你的表qíng就要走開。周子翼在他身后不懷好意地補(bǔ)了一句，可憐的小孟雪，要是知道你竟然看上了那個土妞，還不知道傷心成什么樣呢。

    程錚回頭正色，少胡說八道。

    孟雪你可以不理，那老孫那里你總不能不理吧，大家都在說你們的事，他想不知道都難。這句話倒不是開玩笑。老孫是他們的班主任，被學(xué)生冠以一個老字，其實年紀(jì)并不大，從外省重點師范大學(xué)畢業(yè)后任教五年，任程錚他們班的物理老師兼班主任。老孫未婚，課后也經(jīng)常跟一幫男生嘻嘻哈哈，球場上打成一片，但只要是作為老師，尤其是班主任，沒有不對學(xué)生早戀表示忌諱的。

    你少烏鴉嘴。程錚的心往下一沉。

    直到當(dāng)天晚自習(xí)，當(dāng)程錚看見蘇韻錦被老孫單獨叫出教室去談話回來后，那顯得有些蒼白的臉色時，就知道真的被周子翼那張烏鴉嘴不幸言中了。其實他并不怕老孫找他麻煩，只是不愿她遇上這種事qíng。好幾天以來，她一直當(dāng)他是透明的，現(xiàn)在只怕更厭惡他了。

    果不其然，蘇韻錦返回座位不到一分鐘，程錚也被老孫叫出了教室。老孫領(lǐng)著他走到教室不遠(yuǎn)處的一座假山旁，一站定，程錚就將兩只手cha進(jìn)校服褲袋里，完全做好心理準(zhǔn)備，好整以暇地等待老孫的開場白。老孫看著他這個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恨鐵不成鋼呀，好好一個優(yōu)等生，高中三年，人聰明，又肯用功，成績穩(wěn)定，難得的是一向自律，完全是個不用cao心的好孩子，怎么偏偏在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晚節(jié)不保了呢？

    第三章誰也逃不過青期的sao動(4)

    老孫清了清嗓子，尋找到了他的開場白，你說說，最近你跟班上的蘇韻錦是怎么回事？

    孫老師，你這是疑問句還是設(shè)問句？是設(shè)問句的話就不用我回答了。

    老孫沒好氣地說 你別管我是什么句，只要告訴我，最近有傳言說你跟蘇韻錦有早戀的苗頭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的話

    是真的。程錚打斷他，眼神坦然。

    老孫氣結(jié)，顫著一根手指指向面前這個高過他半頭的學(xué)生，這到底是為什么？你不知道學(xué)校是禁止談戀愛的嗎？這樣會影響你的成績和前途你懂不懂？

    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老師你知不知道？

    看著程錚認(rèn)真詢問的表qíng，老孫qiáng迫自己深呼吸，你有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xing？

    程錚一臉無辜，我一直覺得這件事qíng很嚴(yán)重。

    老孫看了看天，他執(zhí)教的時間雖然不算很長，但早戀的例子見過不少，被老師找來談話，有矢口否認(rèn)的，有愧不可當(dāng)?shù)模窠裉焱砩线@兩個這樣的還從來沒見過。

    剛才那個蘇韻錦被他叫出來后，開始一切正常，他還沒開口她就赤紅著臉緊抿著嘴，完全一副愧對老師的模樣，但是漸漸地他就覺出不對了，不管他怎樣滔滔不絕義正嚴(yán)詞地對她曉之以理，動之以qíng，把早戀的三大危害五大后果都闡述了一遍，她抿著的嘴就沒松開過，從頭到尾一聲不吭，連表qíng都沒有變過，直到他自己都覺得一個人繼續(xù)自說自話有些不正常，才只得放她回教室。換眼前這個就更好了，倒是有問有答的，可老孫此刻卻完全喪失了訓(xùn)話的熱qíng。

    我說程錚呀，以你的條件，上大學(xué)后什么樣的女孩找不到，何苦急在這一時。老孫嘆口氣道。

    程錚沉默。老孫繼續(xù)說：你這個年紀(jì)，一時迷惑是很正常的

    可是我迷惑了，她還是清醒的，算不算正常？

    你是說蘇韻錦對你沒有那個意思？

    老師，剛才你跟她談過了，她有沒有對你說過什么？

    她什么也沒說。

    連否認(rèn)也沒有？程錚的眼睛閃過一道光芒。

    老孫用手托著下巴，否認(rèn)？這倒沒有停停！他好像剛反應(yīng)過來，搞什么，我是來跟你講明白早戀的危害的，不是來zuoaiqíng顧問的。

    說真的，孫老師，你覺得她怎么樣？程錚不知死活地問道。

    蘇韻錦呀，乍看不怎么起眼，仔細(xì)看看還是挺清秀的程錚，夠了啊，你現(xiàn)在給我馬上回到教室去。今天晚上他果然被這兩個人搞瘋了。

    程錚聳聳肩，聽話地往教室走，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下來對一臉挫敗感的老孫說：放心吧，孫老師，高考我會全力以赴。

    第四章誰要做灰姑娘(1)

    流言這東西就是這樣，你越是想撇清，必定越抹越黑，相反，若肯橫下一顆心去，說一聲，是真的又怎么樣？流言反而失去了傳播的意義。程錚和蘇韻錦的事qíng也是同解，好一陣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過后，就連老師也出面找他們談了話，但這兩個人鐵了心似的拒絕做出任何回應(yīng)。老師出面將他們的座位調(diào)開之后，兩人似乎更是再沒了任何接觸，漸漸地，這件事也就這么過去了。

    六月是這個城市的雷雨季節(jié)，高考的那一天一步步bī近，像bào雨來臨前的低氣壓，讓人心頭沉得喘不過氣來。但是在蘇韻錦的世界里，一個驚雷把整個天空都震碎了。家里傳來了消息，她爸爸的病經(jīng)過醫(yī)生確診，證實是肝癌晚期。原本爸媽有默契地一致決定瞞著她，無奈就在這關(guān)口病qíng惡化了，她爸爸送進(jìn)醫(yī)院后非但沒有好轉(zhuǎn)，竟似到了彌留時刻。眼看再也瞞不住了，終究不能讓最是疼愛她的父親連她最后一眼都看不上，于是在高考前的第二十天，蘇韻錦被家里一個電話喚回了家。待到她再返校已是一個星期之后，明眼人都可以看到她校服扣子上纏著的黑色線頭。她并沒有在人前露出多少悲傷的顏色，自習(xí)、吃飯、睡覺，一如往常，只是眼睛深陷，面色半點血色也無。

    不知怎么的，她家為了父親的病債臺高筑，母親下崗，悲傷之下更是體弱多病的消息傳到了學(xué)校。老孫出面向?qū)W校反映了qíng況，于是校方主動發(fā)動師生為她捐款。她所在的班級自然捐款最為踴躍，平時零用錢并不太多的同學(xué)紛紛慷慨解囊，為此，班上還特意搞了一個小小的儀式，蘇韻錦站在講臺前，由擔(dān)任班長的孟雪代表全班同學(xué)將錢親自jiāo到蘇韻錦手中，并低聲安慰了她兩句。蘇韻錦雙手接過孟雪手中寫著金額的信封，認(rèn)真地鞠了一躬，說了聲謝謝，眼前閃光燈晃過，白花花的，讓人有流淚的yù望。學(xué)校通訊社成員用相機(jī)定格了這一刻，溫暖的班級成員為困難的同學(xué)獻(xiàn)上愛心捐款，這是?？喜豢缮俚男侣勵}材。從始至終，蘇韻錦雙眼低垂，誰也看不見長長的睫毛遮掩下，那雙眼睛里藏著的是什么。

    高考的日子終于在一場bào雨中到來，匆匆的兩天半時間，事后回想恍惚得像夢一樣，但三年高中生活，所有的艱苦、緊張、忍耐、茫然，也就隨著這兩天半的時間畫上了句號。

    高考結(jié)束的當(dāng)天晚上，大多數(shù)高三畢業(yè)班都自發(fā)組織了狂歡活動。程錚他們班在學(xué)校附近的一間KTV包了一個大廂，原本能容納三十余人的廂內(nèi)一下子擠進(jìn)了五十多人，場面蔚為壯觀，大考過后驟然的放松和失落感，讓這些長久以來繃緊了一根弦的高三學(xué)子們急于尋找一個感qíng宣泄的出口，所以，氣氛一度狂熱到了極點，成扎的啤酒源源不斷地補(bǔ)充進(jìn)來，就連班主任老孫都在沙發(fā)上喝得東倒西歪的。

    在幾個男生抓著麥克風(fēng)嘶吼完一首《真心英雄》后，《滾滾紅塵》哀婉的前奏聲開始響起，一個男生喊道：程錚，你點的歌。程錚從座位上站起來，剛接過麥克風(fēng)，就有識趣的幾個男同學(xué)開始怪叫道：qíng歌對唱哦女主角呢，快有請女主角坐在角落的蘇韻錦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無數(shù)雙手從暗處推搡著擠了出來，最后不知哪個促狹的男生更是在她背后使勁推了一把，她頓時失去重心，昏天暗地地撞到一個人的身上，被她撞到的人眼明手快地一把撈住她，晃了一晃才穩(wěn)住身子，然后鋪天蓋地的口哨聲、尖叫聲響成一片。

    蘇韻錦顧不得額頭被撞得生疼，窘得不知道該說對不起還是謝謝，手忙腳亂地就想立即從那個人身上掙脫出來，卻感覺到慌忙間一只手趁亂抓住了她的手。即使是在剎那間，她也感覺得到那雙手帶著緊張的汗?jié)瘢⑽⒍吨?，像要用盡所有的力氣抓緊她，蘇韻錦像被施了咒語般，定定地任他捏痛了她的手。其實一切只在電光火石間的幾秒鐘，她卻感覺到時間宛若靜止，然后那雙手同樣快速地松開，蘇韻錦一抬頭，看到了程錚好像若無其事的面容。

    第四章誰要做灰姑娘(2)

    他一言不發(fā)地將手里的另一個麥克風(fēng)遞到蘇韻錦面前。

    蘇韻錦的右手動了一動，又緊握成拳置于腿側(cè)，隨后，她避開他的眼神，稍有歉意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這首歌我不會唱。包廂里搖曳的光影滑過程錚清朗剛毅的面頰，一次次地在他的臉上變幻著明與暗，他的表qíng卻看不出一絲變化，就連遞出麥克風(fēng)的手也定格在半空，沒有要收回的意思。

    周圍已經(jīng)有人看出了氣氛的不對勁，只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化解這略帶尷尬的場面。

    正好，這首歌我最喜歡。從程錚身后伸出了一只纖細(xì)的手，不由分說奪下他遞出的那個麥克風(fēng)。只見孟雪手持麥克風(fēng)，微微側(cè)著頭，笑吟吟地看著大屏幕，仿若渾然不知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蘇韻錦低低說了聲，借過，我去一下洗手間。她側(cè)身從程錚和茶幾間走過，他完全沒有為她讓路的打算，她的肩膀撞在他的僵硬的手臂上，身上有個地方悶悶地疼。

    走出了沸騰喧嘩的包廂，外面像是另一個世界。

    起初不經(jīng)意的你，

    和少年不經(jīng)事的我，

    紅塵中的qíng緣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想是人世間的錯，

    或是前世流傳的因果，

    終身的所有也不惜獲取剎那yīn陽的jiāo流

    透過掩上的門，包廂里的歌聲隱隱傳了出來。這是蘇韻錦平日里最喜歡的一首羅大佑的歌，她從來不敢唱出聲，只是偶爾輕輕地哼，原來他都知道。

    她深深吸了口氣，既然出來了，就索xing真的朝洗手間走去。在快到洗手間的那個拐角處，蘇韻錦再次被一個莽撞的身子撞得低呼一聲，她揉著肩膀抬起眼，正好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周子翼那張時常帶著壞笑的臉上此刻帶著幾分驚魂未定的神態(tài)，明知撞上了同學(xué)也沒說抱歉，飛也似的跑過蘇韻錦身邊，那背影竟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蘇韻錦疑惑地走過那個轉(zhuǎn)角處，只見莫郁華的身影半掩在燈光的死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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