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婚生依賴 第1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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猙獰的面孔讓他感到陌生。 可是那種急促呼吸的頻率,他其實聽過的,那一晚在花園中挖掘墳?zāi)沟哪腥嗽瓉砭褪撬?/br> 他其實也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震驚,因為他的思維本就是純理性的,兇手是至親,甚至是父親,這樣的可能性早就存在于他腦海中了。 只是他沒想到真正面對的時候會有這么強的沖擊力。 “走啊!” 元熙的聲音仍像清亮的哨聲劃破午夜的陰霾。他掙扎著,掙脫聶松的鉗制,拉起元熙,兩人朝與球場相反的方向跑。 聶松忍著肋間的劇痛從地上爬起來,他老了,再也不是當(dāng)初可以獨自挖坑,獨自扛起尸體丟進(jìn)坑中掩埋的壯年人了。 兩個從他面前逃走的年輕人會讓他從衰老直接走向死亡。 他不甘心。 “阿臣……”他咬著牙,拼命想要拉回自己的兒子,但這樣的努力已經(jīng)是徒勞了。 他舉起了手中的槍,背叛的就毀掉,這大概可以算作是他的人生信條。 子彈是沒有感情的,只要有人扣下扳機,管它目標(biāo)是不是血親。 元熙回過頭,看到的就是這可怖一幕。 “小心!” 她朝聶堯臣撲過去,這家伙不擅長運動,跑也跑的不快,身后有危險也沒有察覺。 撲倒他的時候耳邊就聽到槍聲,像過年時候的鞭炮響。家里出事的那一年,還沒過完農(nóng)歷新年,夜里在閣樓睡下了也總能聽見有一下沒一下的鞭炮聲。 還有聶堯臣在海邊為她放過的煙花,砰的一聲就在天空炸開一副漂亮的圖畫,像半山灣他家的那個花園里的玫瑰和鳶尾,從盛放到凋零,時間很短很短。 她擋住了聶堯臣,將他壓在草坡上,身后還有第二聲巨響,伴隨著聶松的慘叫。 這把槍大概很久沒有用過了,又是自己改制的,在射出一發(fā)子彈之后卡殼,炸膛了。 驚魂未定的兩個人看著不遠(yuǎn)處打滾掙扎的聶松,像看到巨大的怪獸終于倒下。 “你沒事吧?”元熙問他。 “沒事?!?/br> 聶堯臣扶著她想要站起來,腳下卻打滑,手心黏膩,低頭一看竟然是鮮血,在沒有光的夜色中呈現(xiàn)黑色,被雨水一沖就漾開了。 子彈明明沒有打到他,那這血是哪里來的? 他第一次發(fā)覺理性也有失效的時候,因為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做另外一種假設(shè)。 “熙熙,熙熙……”他去扶她,“能站起來嗎?你站起來!” 元熙卻動不了,只有嘴角動了動:“我覺得有點冷呢……” 聶堯臣終于不得不面對最殘酷的現(xiàn)實,剛才那枚子彈是元熙幫他擋掉了。 他連忙蹲下來,找到她背上那個小小的血窟窿,脫下外套把她包住,然后摁住傷口,聲音都在發(fā)抖:“熙熙,對不起,我應(yīng)該早點來……” 他完全沒有留意到父親是什么時候離開的舞會,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元熙靠在他懷里,伸手摸他的臉:“你認(rèn)出元卉不是我啦?” 他點頭。 她又笑:“你叫我的名字叫得真好聽,再叫幾聲?!?/br> “你別說話了,保存體力,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她的聲音已經(jīng)虛弱下去:“沒關(guān)系,我終于知道真相了……就算死也沒什么遺憾了?!?/br> “不準(zhǔn)說!你不會死的!你死了我怎么辦,還有寶寶呢,他們怎么辦?你想讓他們那么小就沒有mama嗎?” “你好好照顧他們……你會是個好爸爸,我舍不得你……”她的手已經(jīng)從他臉上滑下,被他握在手心,“對不起,我這回又騙了你,說好要在一起再也不分開的?!?/br> 他也說過,她要離開的話一定要事先告訴他,可有時分別就是這樣猝不及防。 聶堯臣流下眼淚,也跟雨水、血水混在一起,更緊地抱住懷里的人,生怕她就這樣離開了。 “我一直騙你,其實也在騙我自己。我說我不愛你,從來沒喜歡過你,都是假的,唔……” 她痛得五臟六腑都錯了位,卻還是拼盡全力說:“其實我喜歡你這個傻子,從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 -請問你找誰? -這是你家的花園嗎?好漂亮啊,比周圍的都漂亮。 -1077. -哎,是我。 那些再簡短不過的對話,就仿佛已是一生。 再早一些,他是聶太太口中聰明又愛好奇特的小哥哥,她是也有類似病癥卻很堅強的小姑娘,他們的人生在幼年的無知無覺中已經(jīng)有了交集。 草坡頂上傳來腳步聲,聶堯臣高聲大喊,又舉高手里的光源,讓救援的人看到這里。 元熙低頭看了看,那光不是手機發(fā)出的,他的手機剛才當(dāng)作武器擊打聶松腦后,已經(jīng)滑落找不回來,手里拿著的是他車鑰匙上掛著的那個氚管。 “這個還在……” “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當(dāng)然要一直留著。上次騙你扔掉了……我也騙了你,我們就當(dāng)扯平?!?/br> 這樣也能扯平的嗎? “傻子……” 雨勢漸漸小了,元熙卻失去了知覺,只記得好多好多人朝他們這邊跑過來,聶堯臣抱著她,始終不肯放手。 救護(hù)車?yán)?,她看到爸爸和mama,不,是聶堯臣的mama,就坐在她旁邊。 她也坐了起來,毫發(fā)無傷的樣子,還想開口說話,但還沒張口,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聶mama伸手溫柔地幫她擦掉眼淚,笑著說:“都這么大了,女大十八變,我們茜茜也是大姑娘了?!?/br> 明知這是休克之前產(chǎn)生的幻覺,但她貪戀這樣的溫暖,想要拉住她的手。 “大了也還是那么愛撒嬌?!卑职衷嘈Φ?,“都已經(jīng)是當(dāng)mama的人了,時間過得真快。” “你們是來接我的嗎?”元熙問。 “不是,我們只是來看看你,你終于弄清楚了真相,做的很好。” “爸爸……” “好孩子,不哭了?!痹鄵碇澳氵€有很多時間,要好好的為自己活一回?!?/br> “阿臣,兩個寶寶,還有元卉,你的朋友們……他們都在等你?!甭檓ama也輕輕拍她肩膀,“照顧好自己,替我告訴阿臣,我很想念他,他一直都是我的驕傲。” … “……槍傷,大量出血,血壓60/40,傷者rh陰性血,血庫可能沒有合適的血漿。” “找市內(nèi)血庫和其他醫(yī)院借血,不能耽擱,她需要馬上上手術(shù)!” “外面有人自稱是她mama,也是rh陰性血,可以為她輸血……” “還有位男性傷者呢?” “六十歲男性,槍支炸膛引起的多處開放性外傷,肋骨骨折,血氣胸……” 醫(yī)院里的緊張忙碌,讓所有人無法平靜。 跟著救護(hù)車一起來的聶堯臣渾身都是血,衣服也被雨淋透了,元卉讓他去換身衣服,他卻像沒聽見一樣。直到聶舜鈞夫婦聞訊趕來,才硬是拉著他去換了干凈衣服,陪他一起等在手術(shù)室的門口。 上回這樣等,還是龍鳳胎出生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滿懷喜悅地期待著新生命的降生,跟眼下的心境完全不同。 蔣虹從走廊另一頭的房間走出來,手臂上還壓著止血的棉球。 她剛抽了血給元熙做手術(shù)。 醫(yī)生說好在子彈威力沒有那么大,傷者面臨最大的威脅就是失血。 她走到聶堯臣身邊,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元卉,想笑一笑,嘴角一動,卻哭了出來。 元卉瞥了她一眼:“你是我mama?” 原來她跟jiejie還是像mama更多。 “我對不起你們……我應(yīng)該早點告訴你們事情的真相……” 就是因為她的懦弱和貪婪,對聶松那樣冷血的人仍懷有僥幸,現(xiàn)在幾乎要害死親生女兒了。 聶堯臣沒有吭聲,他從來到醫(yī)院后就沒說過一句話,現(xiàn)在唯一的信念就是等元熙醒過來。 如果她死了,他大概也撐不下去了。 手術(shù)室的燈終于熄滅,醫(yī)生從里面走出來,門口等待的人立刻就圍了上去。 “醫(yī)生,我jiejie情況怎么樣?” “沒有生命危險,可以放心?!贬t(yī)生頓了頓,“另一位男性傷者反而問題更嚴(yán)重一些?!?/br> “我們警方需要向他錄一份口供,可以進(jìn)行嗎?” “要等他撐過最危險的48小時,如果意識清醒了,就可以?!?/br> 所有人都像松了口氣,元熙從手術(shù)室被推出來后,聶堯臣抓住床車的扶手不放,仿佛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黯啞道:“我……可不可以進(jìn)去陪著她?” “我也去!”元卉舉手。 已經(jīng)知道了全部真相的jiejie,一旦清醒,應(yīng)該最想把這一切告訴她最親近的兩個人吧? 而對于站在門邊的蔣虹,聶堯臣說:“我不想再看到你。請你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 半年后。 夕陽銜山,山影青朦朦一片,路旁的香樟樹在晚風(fēng)中抖落春天的新綠。 墓碑還很新,逝者的音容笑貌在照片中清晰可見。 墓前有整束鳶尾,據(jù)說鳶尾是靈魂的引路人,也是埋葬在這里的女人生前最喜歡的鮮花。 希望逝者安息。 聶堯臣不知在墓碑前坐了多久,等到要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