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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原似玉(重生) 第5節(jié)

    原嬌兒的母親便帶著她逃回了娘家,可娘家不養(yǎng)閑人,便琢磨著將她娘再嫁出去。對方嫌棄她娘帶個拖油瓶,還是個女娃兒,支支吾吾不愿意娶。娘家便想了個主意,將年僅十一歲、生得嬌俏的原嬌兒賣給了當(dāng)?shù)匾患掖髴魶_喜,彩禮豐厚。

    娘家扣下了一半的彩禮,另一半當(dāng)做她娘的嫁妝。她娘看了眼原嬌兒,又想到了自己的后半生,狠了心,同意了。

    可原嬌兒還沒嫁進大戶家,病秧子便沒了。大戶人家發(fā)了怒,直接將她攆出了城,原嬌兒就成了乞丐。

    沒人知道那些年漂亮的原嬌兒經(jīng)歷了什么,又是怎么活下來的,但她就是活下來了。二十歲那年,輾轉(zhuǎn)流浪到了容城。

    容城有個和尚,他窮得叮當(dāng)響,卻有間祖?zhèn)鞯钠茝R,破廟里收留了幾十個乞丐。白天帶著他從小養(yǎng)大的徒兒去化緣,晚上回來就喝酒。

    原嬌兒來到廟里的時候,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個標(biāo)志的美人。只是那雙眼戾氣太盛,別人都不喜歡她。

    廟里的老人看她的第一眼,便說她命硬,會害死人。和尚摸著肚皮,笑了半天,在她耳邊念了半個時辰的往生咒,說是已將她的命化解了,便將她留下來了。

    可沒想到三天后的晚上,老和尚喝了假酒,死了。到底是沒硬過她的命。

    廟里人又將她趕走了,她像是早已習(xí)慣了,說走就走。

    廟里剩下的幾十口人,將眼睛全放在了老和尚的小徒兒身上。小徒兒已經(jīng)二十了,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擔(dān)下了這幾十口人的生計,也繼承了師父的破廟。擔(dān)下這“巨額遺產(chǎn)”后,他第一件事,便是追回了原嬌兒。

    原嬌兒狠著一張臉,問他:“我命硬,你不怕我?”

    小徒兒笑了笑,清秀的臉,煞是好看:“我這人從來不信命。我叫宋恒林,你叫什么?”

    宋恒林長著一張俊俏的臉,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周旋于城中形形色色人之間,養(yǎng)活了整個廟。

    他再沒讓原嬌兒吃過一點苦。

    后來,原嬌兒時常在想,但凡她有一點點良心,在那個時候,都會愛上宋恒林的??赡菚r,她確實一點良心都沒有。

    “那冬天出奇的冷,好幾個老人都沒捱過去。好不容易到了開春,有人說,缺場喜事,我便和他成了親。他對我很好,不管多難都沒丟下我,可我是個沒有良心的人,那顆心早在被我娘賣了的時候就沒了?!?/br>
    原嬌兒說著,眼角有眼淚滑落,宋似卿緊緊抱著她,替她擦去淚痕。

    “后來呢?”

    “后來,我遇見了你阿爹,就在這天刀山?!?/br>
    宋似卿滿月的時候,宋恒林決定帶著她們母子去九華山拜菩薩,那是他師父出家的地方,他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師父。

    途經(jīng)天刀山時,卻遇見了雷天刀。雷天刀一眼便瞧上了原嬌兒,他是天刀山的土匪頭子,強搶民女這種事,似乎每個土匪都干過。

    說實話,那時候的原嬌兒絲毫沒有反抗。她只是抬頭看了眼雷天刀,淡淡道:“我命硬,你怕嗎?”

    雷天刀仰天大笑,鍛刀刺目而揮,一棵大腿般粗壯的樹,應(yīng)聲而斷:“小娘子,看見我這把刀沒有?你那命若是敢來,老子一刀劈了他!我倒要看看是他硬,還是老子的刀硬!”

    原嬌兒的頭皮瞬間麻了。那顆被宋恒林暖了多年依舊冰冷的心,忽然被雷天刀一句話震醒了。只是彼時她還沒有意識到她已動了情,只是想著,不過是依附于另一個強壯的男人。

    雷天刀將宋恒林趕出了容城,原嬌兒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可誰也沒有想到,在宋恒林離開容城的那九年里,去邊塞參了軍。他本就是極為優(yōu)秀的男子,那里是他大展宏圖的地方。

    后來宋恒林回到容城,將雷天刀流放塞外,再次見到了她們母女。而此時,他已迎娶公主,成了駙馬爺。宋恒林有原配一事傳回了京城,朝中言官口誅筆伐,聽說當(dāng)時皇帝已經(jīng)下旨重處于他,卻被安平公主攔下了。

    原嬌兒隨著宋恒林一起去京城,當(dāng)著皇帝的面,與宋恒林和離,免去了安平公主的尷尬。

    言官卻沒有放過他,這些年“拋妻棄子”的傳聞,一直跟隨著宋恒林。幸而宋恒林是武將,屢建奇功,這些傳聞才隨著歲月漸漸沉寂。

    “似玉,我只在京城待了三天,便知道我必須離開了?!?/br>
    “似玉,安平對他極好,白日為他縫衣,夜間為他暖茶,那是真的將他放在心上、事事為他考量的賢妻。宋恒林一輩子都在照顧別人,哪里遇到過真正關(guān)心他的人。”

    “似玉,人人都說宋恒林攀上了高枝,可我知道他是一身硬骨頭,如果不是真愛安平,怎么可能忍得下那樣的侮辱。”

    “似玉,你知道我為什么從不和你提及他嗎?因為我沒有臉提他,當(dāng)初雷天刀將他趕出容城的時候,若我有一聲的阻攔,如今我也可以腆下臉求他養(yǎng)活,可我沒有。”

    非但沒有,那個因她差點被雷天刀活活打死的男人,她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

    原嬌兒已完全醉了,說話也不清楚了:“似玉,你若想恨,便恨我吧?!?/br>
    “不……”宋似卿已泣不成聲。

    第8章

    母親慢慢入睡,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宋似卿靠在墓碑旁,輕輕摟著她。身旁一壺酒已經(jīng)過半,她一飲而盡,烈酒入喉。烈日升入當(dāng)空,陽光刺眼:“娘,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家吧。”

    原氏沒有回應(yīng),她已經(jīng)醉了。

    宋似卿慢慢爬起來,酒勁上頭,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卻落入一個硬朗的懷抱之中。

    她抬頭,那人臉色冰寒,眼中卻帶著關(guān)懷。

    “宋鈺君?不,孟平熠,你是孟平熠?!彼谥朽?。

    宋鈺君看她紅撲撲地小臉,又聽見她喚起這個名字,心中揪在一起。他深嘆了一聲,輕柔地擦掉她臉上殘留的淚痕:“醉了?”

    “沒有,我千杯不醉?!彼f著胡話。

    宋鈺君將她攔腰抱起,轉(zhuǎn)身跟宋飛羽說了句話,宋飛羽將原氏背下了山。

    宋似卿渾身沒有力氣,窩在他的懷里,臉上燒得火紅:“其實我挺能喝的,就是這身體還沒適應(yīng)。”她傻傻笑著,怕宋鈺君小瞧了她。

    宋鈺君低頭看著她,眼中慍怒。她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立即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深窩在他的懷里,不再說話。

    宋鈺君腳步穩(wěn)健,未曾停歇。行至半山腰,胸前單薄的衣衫漸漸濕透,他停下腳步,發(fā)現(xiàn)懷中的人已滿是淚痕。

    “怎么了?”他沉聲道,又怕嚇著她。

    宋似卿搖搖頭,緊閉著嘴唇。

    “是因為傅葉?你放心,他既讓你傷心,我便不會放過他?!?/br>
    她又搖頭:“對不起。”

    ……“沒關(guān)系。”

    宋似卿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頭痛欲裂。腦中殘留著白日些許的記憶,她窩在宋鈺君的懷里,說自己身體還不適應(yīng),她……

    宋似卿猛然驚坐起:“我不會說錯什么話了吧?”她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怪自己沒事亂喝什么酒。就算上輩子千杯不醉,可如今的她還是滴酒不沾,身體哪里扛得住后勁極大的烈酒。

    她慌忙下了床,將門開了一個縫,想看看宋鈺君睡下沒。卻見他正坐在院落中,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擺放了兩個茶杯。

    宋似卿鼻子一酸,披了件衣服,走到院子里:“你,在等我?”

    “醒了?”宋鈺君柔下臉色笑了,伸手請她落座,“頭疼嗎?估么著你半夜要醒,準(zhǔn)備了醒酒茶,喝下去好受些。”

    “你干嘛對我這么好?”

    “應(yīng)該的?!?/br>
    “有什么是應(yīng)該的呢?雖然名義上你是我的哥哥,可畢竟是我害你與家人生離。”九年前,如果不是聽見宋恒林要帶原氏母女回京,不能生育的安平公主,不會慌忙從宗室之中挑選養(yǎng)子。

    宋鈺君一言不發(fā),低頭飲茶,良久,才放下青瓷茶杯:“是我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此刻我仍作為質(zhì)子,困在宮中?!彼穆曇艉茌p,幾不可聞,卻如同在她的心底沉下一塊巨石。

    “你竟也是其中一人。”宋似卿啞然,他如今這般出色絕然,想不到當(dāng)年也是被送進宮,作為質(zhì)子之人。

    十年前,先帝病重,數(shù)位藩王聯(lián)手起兵,后被鎮(zhèn)壓。之后,先帝下令所有藩王送一嫡子進宮,名為教養(yǎng),實為監(jiān)、禁。

    前世,傅葉投靠的那位,也是害死她父親的成王孟訓(xùn)正是質(zhì)子之一。

    宋鈺君側(cè)目看她:“你竟知道?”

    宋似卿一時慌神:“我偶然聽傅家二爺提起過?!彼S便找了個理由搪塞。質(zhì)子之事,宋似卿了解的不多,只是未曾想到宋鈺君與孟訓(xùn)竟還有這層關(guān)系。

    宋鈺君未再追問,這些事,傅家知道并不奇怪。傅家如今這般落魄,與此事也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岔開話題:“近幾日,傅家應(yīng)該會派人來請你。”

    宋似卿亦怕多說失言,趕緊答道:“嗯。傅家愛面子,他們在等著我上門和傅葉道歉,若我近日不出現(xiàn),他們便會著急?!?/br>
    宋鈺君一頓,抬眼瞧她,忽然笑了:“確實一夕之間長大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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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似卿并沒有等到傅葉,卻等來了杜欣蘭的書信邀她過府一敘。那日秦叔還是去晚了,未曾攔住歹人,但幸而發(fā)現(xiàn)得早,及時就醫(yī),算是保住了腿,如今她正在家中休養(yǎng)。

    宋似卿看著信封,有些猶豫,前世她嫁進傅家后,住了近半年的時間才陪同傅葉一同進京。而那半年,杜欣蘭沒少找她麻煩。如今雖然退婚,但料想杜欣蘭對她的仇意仍然未減。

    宋鈺君欲讓宋飛羽陪同,但她想著既是兩個女人之間的事,便拒絕了。杜欣蘭所思所想所執(zhí)著的,恐怕只有她懂。

    杜家經(jīng)商,在容城算得上殷實之家。杜家二女兒嫁給傅家四爺為妻,沾親帶故的,杜欣蘭便和傅葉成了表兄妹。許是傅家最近失了臉面,連帶著杜家也冷落不少。

    宋似卿騎馬而去,門前只有杜欣蘭的哥哥杜欣培在等候,見她到來,躬身行禮。

    “你倒算得上是杜家最知禮的人?!彼嗡魄淞⒓聪埋R還禮。這一還禮,倒讓杜欣培倒吸了口氣,嚇個不輕。

    宋似卿輕笑,她以前來過杜家?guī)状?,多以大鬧收場。

    杜欣培回過神來,立刻牽過馬,交到小廝手中:“宋小姐請進府,家妹前幾日不慎遭遇歹人,幸得秦大叔搭救,聽說也是因著宋小姐的緣故?!?/br>
    旁人若說這話,宋似卿估計會以為他在故意找茬,但杜欣培向來誠懇,她聽起來也像是真心:“你不懷疑我賊喊捉賊,先找人打傷你meimei,再找人救她?”

    杜欣培搖頭:“宋小姐性格直爽,即便欣蘭有何失禮之處,您也做不出這等下等事來。更何況,你若真因傅家表兄遷怒于欣蘭,昨日便不會退婚了?!?/br>
    宋似卿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她對杜欣培并不了解,只是常從杜欣蘭口中聽到“若非哥哥攔著……”之類的話,想來當(dāng)初他便不許杜欣蘭與傅葉交往密切。果然是有些眼力見的。

    宋似卿凝神低語:“往后,少與傅家人來往吧?!?/br>
    杜欣培呼吸微滯,低頭道謝。宋似卿便不再多言。

    進了杜欣蘭的院子,有一丫鬟在門口候著,她已忘了這丫頭叫什么,只覺得面熟。杜欣培叫她端娥,聽見這個名字,宋似卿才漸漸想起前世的許多事來,她已許久沒見過杜欣蘭了,連帶著這個狗腿的丫頭。

    端娥將她領(lǐng)進屋內(nèi)便在杜欣蘭床邊伺候,將她晾在屋內(nèi)不管,看來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

    宋似卿看向床上的杜欣蘭,她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孱弱。既不能下床,她就半坐在床上,那雙倔強的眼睛仍死死的盯著她看。宋似卿心中惆悵,這個女子,前世雖處處找她的麻煩,卻也同她一樣,為傅葉拼出了性命。如今想來,真是可笑。

    她不再理會杜欣蘭如利劍般的眼神,慢條斯理地坐在凳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獨自品茗。

    得知宋似卿來了之后,杜欣蘭幾乎咬碎了牙齒。可在她進屋之后,杜欣蘭眼中的仇視漸漸化為疑惑。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長衫,簡單的發(fā)髻輕輕籠在腦后,一根白玉簪稱得肌膚雪白剔透。纖纖玉指茗茶時,竟有一絲出塵的氣質(zhì)。杜欣蘭原準(zhǔn)備了諸多難堪的話語,如今竟說不出來了。

    可想著表哥如今的處境,杜欣蘭立刻坐直了身子,找回原先與她對壘的氣勢,質(zhì)問道:“你可有話要對我說!”

    宋似卿偏頭看她,輕笑:“你喊我來,卻問我有何話?”

    “你別狡辯,我這腿……”

    “與我無關(guān)!”

    “不可能!除了你,誰知道我會去飛瀟亭,除了你,誰與我有仇怨?”杜欣蘭不信,即便有秦叔相救,在她看來,也不過是賊喊捉賊罷了。

    宋似卿早知她會這樣想,所以杜欣培能看清真相反到出乎她的意料。她放下茶,轉(zhuǎn)過身來看她:“你這腿并非是我打傷,但打傷你的人確實是因為不想你破壞這場婚事?!币郧皯械媒忉專扇缃窀导易龅氖?,別再想栽贓給她。

    杜欣蘭梗著脖子,狠狠瞧她:“不想讓我破壞婚事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