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蘇牧面前的離婚協(xié)議是叁年前就寫好的，這份東西在他的臥室里放了整整叁年，他卻今天才知道。

    “洗漱完了，就先吃早飯吧?！?/br>
    男人將那份泛黃的協(xié)議往桌邊推了推，臉上的笑容即使再僵硬，也不敢緩和下來。

    “都是我自己做的，這個筍丁小餛飩還是媽教我的呢，你以前最喜歡吃的?！?/br>
    杜朝顏盯著他，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他可笑還是可悲，即使把離婚協(xié)議擺在他面前，他也仍舊想著逃避嗎？

    “蘇牧，我們離婚吧?！?/br>
    沒有一絲遲疑，這是個斬釘截鐵的肯定句。

    男人手上的動作一頓，原本向上的嘴角抽了抽，最終尷尬的笑了笑，柔聲道：“朝顏，別鬧?！?/br>
    他的視線落在了杜朝顏的小腹上，他還有籌碼的，只要朝顏還掛念這個孩子，他就還有希望。

    “先坐下來吃飯，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要為了我們的孩子多想想?！?/br>
    蘇牧伸手拉著她坐到了餐桌前，探了探面前的幾個碗，最終將還算溫?zé)岬南愎诫u絲粥端了過去。

    “這個粥我用的是雞腿rou，比較嫩，去過油的，應(yīng)該不會很膩，你試試?！报ⅷ穴阿?.?òм(aipo18.)

    看著面前百般討好的蘇牧，連杜朝顏都有些夢回叁年前的錯覺，她端著碗，靜靜看了半晌，然后又將它放了回去。

    “教教我吧，蘇牧，”她笑著仰頭望向男人，“你是怎么做到一邊無微不至的對我好，一邊又毫無愧疚和其他女人上床的？”

    眼見他的面色逐漸發(fā)白，杜朝顏笑的更加肆意。

    “我也試過的，但做不到，有種叫良心的東西一直在折磨我，說來也奇怪，你好像就沒被折磨過呢?！?/br>
    “朝顏……”蘇牧的嘴唇顫了顫，終是沒有說出話來。

    杜朝顏拿起了勺子，在那碗粥里來回攪動著，白色的熱氣順著她的動作盤旋升起，頃刻間，又消失殆盡。

    “來聊聊吧，讓你一直不斷出軌的原因?！?/br>
    因為看膩了，因為她不如年輕時漂亮了，因為成為了妻子就不珍惜了，但凡是能想到的借口，杜朝顏都為他找過。

    但在沒有確切回答的迷霧里，這樣的借口，除了不斷的折磨她自己外，什么用也沒有。

    今天她想要蘇牧親口說給她聽，這把插在她心里的刀，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才能拔掉。

    “因為她們更年輕漂亮嗎？你跟那么多女人上床，是為了追求rou體上的快樂吧？她們的身材都很好？還是，叫床的時候特別合你心意？”

    久久得不到回答，她索性替蘇牧篩選起了理由。

    “聽說偷情的時候會有背德感？聽著她們問，是你老婆比較緊還是我比較緊的時候，你是不是特別爽？”

    “朝顏！”蘇牧喝止了她的話，“過去的事是我做錯了，我向你保證，以后我再也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了，所以朝顏，別鬧了，好嗎？”

    杜朝顏挑著眉，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將冷得差不多的粥推到了一邊，又拿起筷子，在幾籠蒸餃、蒸包上來回戳弄。

    “不是因為偷腥的快感嗎？那難道是她們能玩的花樣多？sm？還是角色扮演？或者，你喜歡互換伴侶、綠帽之類的？”

    越來越?jīng)]有下限的猜測，讓蘇牧的臉色沉到了谷底，他一把搶過了杜朝顏手里的筷子，忍著怒氣沉聲道：“夠了，朝顏，夠了?！?/br>
    她抬起頭，看著明明一臉怒氣，卻還用懇求的眼神望著她的蘇牧，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如果實在不想說，那就簽離婚協(xié)議吧?！?/br>
    “朝顏，一定要做到這種份上嗎？”

    顯然，男人的情緒已經(jīng)被她之前的挑釁推到了頂點。

    “是為了誰？顧思白嗎？還是周青？”

    他的喉結(jié)滾了滾，聲線壓得都有些顫抖。

    “無論是誰都無所謂了，我可以當(dāng)一切都沒發(fā)生過，只要你肯好好的繼續(xù)呆在我身邊，我們一家叁口好好的，行嗎？朝顏，當(dāng)我求你了?！?/br>
    “可我只想要知道原因。”杜朝顏冷冷的望著他。

    蘇牧深吸了口氣，凝聚在心頭的情緒終是壓抑不住了。

    “原因！原因！原因！”

    他將桌上的碗一個個砸在地上，瓷器碎裂的聲響配合著男人低吼，那共鳴似的嗡嗡聲，擾得人不由耳蝸發(fā)癢。

    “這個原因就那么重要嗎？我有問過你為什么要跟顧思白上床嗎？！”

    最后一個盤子應(yīng)聲落地，啪的一聲，瓷片四散劃過瓷磚，聲音尖銳的讓人忍不住皺眉。杜朝顏站起來，盯著蘇牧的眼睛，沉吟半晌后笑了出來。

    “原來你也好奇??？問我嘛，我會告訴你的?！?/br>
    她頓了頓，像是回憶起了什么不錯的事，嘴角揚起的弧度更深了一些。

    “你們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小白的身材怎么樣你應(yīng)該也很清楚吧，那樣的rou體是很難有人能拒絕的，而且他可乖了，除了我之外就沒對其他女人動過心，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都干凈。”

    回憶起曾經(jīng)在監(jiān)控里看到的那些畫面，蘇牧已經(jīng)氣的一陣陣發(fā)抖了。

    “好，原因是嗎？”他咬著牙，“我告訴你?！?/br>
    人在生氣的時候幾乎是沒有理智的，大腦不設(shè)防，說出來的話，絕大多數(shù)都是真心的。

    沒錯，她是有意激怒蘇牧的，那些虛情假意的話她聽得太多了，既然要給這段感情要劃上一個句號，那么哪怕再惡心，她都希望這個句號是真實的。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她在心底預(yù)設(shè)的千萬種原因，居然一個都沒用上。

    “因為，我覺得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br>
    誰覺得？誰覺得誰不愛誰？聽著男人的話，她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精心描畫過的眉蹙到一起，莫名覺得眼下的場面有些荒誕。

    “無論什么時候你都那么冷靜，即使我的情婦找上門來，你也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崩潰過?！?/br>
    蘇牧在她的注視下，走到的她正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那哀怨的神情，就仿佛他才是這段婚姻中的受害者。

    “你好像從來都不需要我，對于你而言，我就像個可有可無的附屬品，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dāng)初我沒有跟你求婚，你隨便嫁給了哪個男人，是不是也會像對我一樣的對他?！?/br>
    漸漸的，男人的眼眶有些泛紅，他強忍著攥住了拳頭。

    “哪怕喝醉酒，你也只會讓周青帶著你在外頭轉(zhuǎn)到酒醒了再回家，你就從沒想過，我才是那個應(yīng)該讓你依靠的男人嗎？一直都是我在仰望著你，我追著你，我也是人啊，朝顏，我也會累的。”

    溫?zé)岬挠|感劃過他的臉頰，落在他的手背上，一陣酸楚，男人低頭抹掉了臉上的淚痕。

    “我對不起你，我承認，可哪怕當(dāng)時的你能多依靠我一點呢？哪怕就那么一點，我也絕不會被別人的柔情迷了眼?！?/br>
    杜朝顏看著他，腦子里幾乎一片空白。

    不忍讓他擔(dān)心的體貼、凡事都先想到他的周到、不想成為拖累的努力，在他眼里居然成了冷漠、高高在上、從沒有愛過他。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些年吃過的苦似乎一下子漫上了她的心頭，回憶起那些點點滴滴，她切身體會到了什么叫竹籃打水一場空。

    緩緩起身，她將那份離婚協(xié)議拿起來，再次放到蘇牧的面前。

    “盡快簽了給我吧，我不想再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br>
    聽著緩步遠去的腳步聲，蘇牧一忍再忍，終是忍不住再次開口道：“杜朝顏，你根本就沒有愛過我，對嗎？”

    臨到門前，她停下了腳步，就這樣讓他心安理得的認定他才是施害者，多少讓人有些不甘心了。

    “蘇牧，你知道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和男人背對背的立在房子的兩端，像是注定要分道揚鑣的平行線。

    “第一個找上我的，并不是那個懷孕的女孩，早在她之前，我就收到過很多床照和錄音?！?/br>
    撕開自己的傷口，給別人添上道新傷，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并不合算，可她就是想說，想把這些年藏起來的委屈都傾吐出來。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看到那些女孩身上的痕跡，聽到你在她們身上的低喘，我除了生氣還很羨慕，因為你跟我一起的時候，從沒有那么激烈過。”

    “最初我還替你找借口呢，或許是因為你有性癮吧，又或者是你有些特殊的性癖，你是不舍得這么對我，才去找那些女人的?！?/br>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不是那樣的，你只是在床上舒服狠了，才會留下那些痕跡。多可笑啊，作為你的妻子，我居然要從別的女人發(fā)來的床照、錄音里，去學(xué)習(xí)你動情的樣子，甚至還覺得嫉妒，還想著只要你跟我說，我也可以像那些女人一樣任由你作踐的?！?/br>
    杜朝顏的聲音雖然帶著笑，卻已經(jīng)開始哽咽了。

    背對她的男人，此刻也已滿臉淚痕，他緊咬著牙，額上若隱若現(xiàn)的青筋并不是因為怒火，他只是太疼了，擰著勁兒的，仿佛整顆心臟都要被捏碎了似的。

    “剛剛你說，如果你當(dāng)初不跟我求婚，我也會跟其他男人結(jié)婚，然后像對你一樣對他們好，那是不可能的。我這輩子，哪怕到此時此刻，都沒有想過要跟第二個男人結(jié)婚。”

    “蘇牧，不是誰都可以的，我做的每一個選擇都是由我的心決定的，包括嫁給你，你從來都不是附屬品，相反，在你我的這段婚姻里，你才是被偏愛的主角。”

    杜朝顏重新搭上了門把手，推開，光照進來，她從陰影里走出去，沐入清晨嶄新的陽光中。

    門口停著的，不再是她熟悉的那輛黑色商務(wù)車，周青難得開了自己的車過來，白色的SUV，襯得他也沒有往日那么嚴肅了。

    杜朝顏回過頭，此刻的蘇牧已經(jīng)起身望向了她，他似乎是想說些挽留的話，可目光觸及到外頭的周青后，那些話就都被堵在了喉嚨里。

    他這樣的人有什么資格挽留她呢？他做了那么多傷害她的事，卻還想著把原因歸結(jié)到她身上，多么無恥啊……

    “盡快把離婚協(xié)議簽好吧，至少最后，讓我們都體面些?！?/br>
    門被關(guān)上了，落鎖的聲音清晰的仿佛劃開時空的利刃，男人怔怔的站在那兒，眼神空洞，就像一具被抽走靈魂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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