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南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但當他的意識回籠之前，他已經(jīng)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張桌子邊，打開椅子坐了下來——全程展現(xiàn)了一種繆南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完全冷靜的姿態(tài)。

    “最近的工作和以前一樣，談不上什么辛苦?！笨娔洗χ皝啴敗睉撚械膽B(tài)度，不冷不熱地回復道，“就是收拾那些尸體的時候有些麻煩。”

    院長笑了笑,  說道：“是么。我會跟他們打好招呼，讓他們盡量分配更加方便的清掃工具的?！?/br>
    ......這是工具的問題嗎？

    繆南壓下心頭的荒謬感。和“亞當”們在一起混了幾天,  他已經(jīng)大概摸清了這群仿生人的性格。他們對人類并沒有太多真切的同理心,  即使收拾再多的尸體也不會在根本上影響他們的心情——“亞當”們有時候會覺得為難,  完全是因為“收尸”是一項麻煩又復雜的工作，有時甚至會伴隨著潛在的危險——比如某尸體的親戚朋友會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沖出來襲擊他們。有好幾個“亞當”都為此受傷，甚至報廢。

    這就意味著,  繆南不需要給出什么特殊的回答。

    “我明白了，謝謝您?！?/br>
    他只要道謝就可以了。

    院長點了點頭。

    繆南暗暗松了口氣。他覺得自己至少已經(jīng)過了第一關，沒有被一眼識破。接下來就好辦多了。

    他捧出一個盒子,  里面裝滿了他這幾天四處打工積攢下來的資源，像是念某種咒語似的說道：“請您讓我變得更聰明吧。”

    話剛出口，繆南心頭涌現(xiàn)出了一股說不清的荒謬感。

    坐在他面前的院長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很抱歉。”院長說著和之前一樣的臺詞，“我做不到。”

    “您是真的做不到......還是不愿做呢？”繆南抬眼，用“亞當”特有的那種不諳世事的眼神看著院長。

    連意識芯片技術都已經(jīng)研發(fā)出來了，繆南不信他是真的做不到。

    “我沒有說謊?！痹洪L卻只是搖了搖頭，說道，“窮我一生，我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而已。我并不是無所不能的。你所看到的芯片技術、以及這整個樂土世界，都不是出自我手?！?/br>
    院長含笑指了指天空：“都是來自于偉大的神明?！?/br>
    來了。聆神派特有的洗腦說法。繆南很想冷笑一聲，但不知為何，院長的目光總讓他感覺到隱隱的危險。

    “神明無所不知?！痹洪L的視線落在繆南的臉上，“也無所不在。”

    繆南的眼珠悄然轉動了一下。

    “為什么你還來向我祈求變得更聰明呢？”院長說道，“你已經(jīng)遠比其他的‘亞當’要聰明了——你能提前察覺到危險，這是生物才有的本能?！?/br>
    還沒等繆南反應過來，剎那間以他為中心的直徑半米內(nèi)的草地統(tǒng)統(tǒng)塌陷了下去，閃爍著電光的鋼索從黑洞洞的地底噴射出來。

    繆南瞪大眼，下意識地往后躲閃，舉起手邊的椅子將幾率鋼索砸在地上。椅子登時四分五裂。

    以椅子破裂的聲音為號角，繆南目光所及的環(huán)境頓時產(chǎn)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天色瞬間暗了下來，天空由遠及近響起了嗚啦啦的警報聲。美麗而虛假的幕布被撕開，機械組成的飛行軍隊將槍口對準了繆南。

    “很可惜，你逃不掉了。”院長感慨似的說道，“你是不是以為，只要給自己換了軀殼，就不會有人注意你真實的面貌了？......原來應當是這樣的?！?/br>
    “但正如我說的，神明無所不知，無所不在——只要你的靈魂還沒有消逝，就總有辦法將你揪出來?！?/br>
    繆南咬牙喊道：“你閉嘴！”

    就算這家伙口中的“神明”真的存在，那也是個玩弄人類命運、視人命如草芥的家伙。他們這種存在并不配被成為神明。異端，或者是怪物，是許多人生一生不幸和痛苦的源泉。

    繆南掙扎著試圖逃離，但都失敗了。

    點擊麻痹槍攻擊了他的后頸——那是所有亞當共通的弱點。

    何況繆南腦中所有的戰(zhàn)斗意識幾乎都是地城的科技帶給他的。他在這些機械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不，就算是當初贏過了他的姬云程來了......也敵不過他們。

    繆南眼神一暗，從腰間摸出一把動能槍，對準了自己的大腦。

    上一次他想要自盡卻失手了。這么久以來，他仔仔細細地研究了機械腦和芯片的構造。這次，他有絕對的把握，能用這把槍將自己顱內(nèi)的芯片燒地干干凈凈，任何人也別想從他的芯片中再讀取任何數(shù)據(jù)——

    忽然，一條亮銀色的束縛帶從飛行器上被拋了出來。它像條蛇一樣，在觸及繆南的瞬間就將他從頭到腳纏得嚴嚴實實。

    繆南：“唔......！”

    他手中的槍支落地。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恍惚間，他感覺到自己似乎是被移動到了什么載具上，然后被丟進了一個寂靜的地方。

    他被壓在冰冷的實驗臺上——這種感覺他真是該死的熟悉——然后他感覺到自己的動力系統(tǒng)被切斷，四肢無力地垂落下去，然后是胸腔被打開，負責輸送各種□□的循環(huán)泵里被注入了某種冰涼的液體。

    然后，他真正徹底失去了意識。

    ＊

    林星綴自從檢查完那對機械眼，就變得有些心事重重。

    姬云程自然覺得不對勁，但他也沒跟著林星綴進實驗室，于是問道：“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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