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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他們只能在大漠露宿。 可萱城并不討厭這樣的方式,所以說,他這個人有些神經(jīng),一會喜歡的,一會兒又不喜歡的,他說話也是沒準,宣城姑且把自己這種狀態(tài)成為大漠綜合癥吧。 在大漠露宿的第五天,他們終于看到了一處荒廢的宅子,那是一座很破舊很破舊,破舊的甚至都分辨不出是什么年代的宅子,四面漏風(fēng),滿墻風(fēng)霜,可就是這座一座破舊宅子,在宣城看來已經(jīng)是上天的恩賜了。 他說,“哥哥,今晚我們就住在這宅子里?!?/br> 苻堅點點頭,欣慰的笑了。 他們何時來過大漠,宣城依然不記得,可苻堅總是在說,小時候小時候,宣城想,氐人祖籍臨渭,就是如今的甘肅隴南地帶,那里是荒涼野蠻之地,苻堅口中的荒漠也許就是這片渺無人煙的大漠。 宅子破漏,宣城便和苻堅擠在一起,那時,他們肩挨著,宣城聽著身邊人的氣息,他抿嘴笑了。 苻堅敲了一下他的頭,“傻子,笑什么?!?/br> 宣城以為苻堅看不見,其實苻堅每時每刻都在看他。 “沒什么。” “傻弟弟。” 他們便以這樣模棱兩可的對話進入夢鄉(xiāng)。 夢中,全是歡聲笑語,宣城分辨不出那是在何處,只聽前面的那個少年叫他弟弟,弟弟,那個身體不是他的,因為他喚前面那個少年文玉哥哥、文玉哥哥。 宣城不傻,他是修歷史的,他知道苻堅名字便是文玉,那個少年,是苻融。 這個身體已經(jīng)不聽他的使喚了,他感受到了體內(nèi)一股強大的沖力。 他們來到了涼國邊境,已經(jīng)是離他們在沙漠中行程一個多月了。 這里,有了水草,有了零散的莊戶人家,可是這里始終還是大漠,雖然是大漠邊緣。 日頭升的正好,直直的停在了頭頂中央,宣城抬眼,就那樣直直的看了上去,陽光射的他的眼睛睜不開,他看上去的光線便分成了五顏六色的幾條,艷麗的一下子閃過去最后只剩下灰蒙蒙的一個圓坨坨,他昏昏欲睡,苻堅抬手擋住那片日光,“我說你是傻小子,你還不信,哪有人這么看太陽的?!?/br> 第九十九章 大漠孤煙直 宣城泯然一笑。 因為他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一朵藍色的小花上,那花在太陽的照射下格外的藍,仿佛中午的天邊一樣,還隱隱約約透出陣陣金色光芒。 相傳在德國古代,一位騎士和他的戀人在多瑙河岸上散步,在水邊他的戀人發(fā)現(xiàn)了一朵嬌小美麗的藍色花朵,愛慕不已,于是便請求英俊的騎士為她摘來,勇敢的騎士便去為心愛的戀人摘花,就在他把花朵遞給戀人的時候腳下不慎踩入泥潭中,沉重的盔甲使他無法動彈,這時候一股強大的暗流又涌了上來,他無法唿吸,在飄向死亡之地時,他奮力把花一扔,“不要忘記我,親愛的?!?/br> 宣城知道這花生長在大漠的邊緣,他看了看苻堅,想了很久,他說,“不要忘記我。” 苻堅一只手摸摸他的頭,“你是我弟弟,我怎么會忘了你。” “無論我是誰,不要忘記我。” 他很鄭重的說。 于是,苻堅盯著他的眼睛,就發(fā)誓了,“不論你是誰,我都不會忘記你?!?/br> 這誓言像是一頓詛咒,注定了終究是實現(xiàn)不了的。 宣城悲戚的低聲,“回去放了他吧,他是無辜的?!?/br> 苻堅放開他的手,不說話。 宣城卻來拉住他的手腕不松開,死死的鉗住,“你知道的,我相信你是明白的,他是無辜的?!?/br> 苻堅扯了幾次沒扯下便任由他揪著自己了,他沉默了許久,既不嘆氣又不說話。 “我是為了你,有些事你看不清我卻看的清清楚楚,有些事你不知道卻卻一清二楚。” 誠然,宣城不是那個年代的人,他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知道慕容沖該留不該留。 可苻堅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是帝王,他心中有度。 “走吧,我們?nèi)鰢??!?/br> 這便是拒絕了,宣城心有點涼,可還沒有失落。 他轉(zhuǎn)身的一瞬間,卻聽苻堅低語,“勿忘我,對不對?” “什么?”宣城懵懵懂懂。 苻堅揚聲笑了,“走吧,走出了這片大漠誰都忘不了誰?!?/br> —————————————————— 涼國偏遠,在西北大漠的邊陲,如今的甘肅青海之地。 這時成了苻堅帶著宣城游歷了,苻堅說要去張?zhí)戾a的府邸坐坐,宣城一想,張?zhí)戾a如今正是這涼國的王,此前張?zhí)戾a已向秦國稱臣,苻堅這是要考察下屬的意思。 宣城攔住他,“不可。” 苻堅看他,并不說什么,抬了抬下巴,只是示意他說出理由。 宣城悶聲想了想,便說,“張?zhí)戾a稱臣不假,可自古人心難測,我們此行目的不在涼國?!?/br> “你不想見見張?zhí)戾a?” 宣城道,“總會見到的?!?/br> 苻堅神秘一笑,“那好,此刻我們就不見他。” 不見張?zhí)戾a并不代表著他們不進涼國境內(nèi),當晚苻堅便和宣城進了姑臧城,可是他們身上并無分文,住宿成了大難題,這時宣城忽然才想到,白天苻堅所說的去見張?zhí)戾a也許只是去討一個住處,是自己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