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攸寧知道她在害怕，而恐懼對恢復(fù)毫無用處。

    他的指尖停留在鍵盤上，半晌，他說：“今年清明，我們一起去見見她吧?！?/br>
    清明？

    于燕心頭一暖，卻又懷疑：“那時……疫情能結(jié)束嗎？”

    “希望能。不論如何，我們結(jié)婚前，總要跟他們知會一聲?！?/br>
    于燕在心里重重點頭：“他們肯定會同意的?！?/br>
    “當(dāng)然?！?/br>
    于燕終于發(fā)了個開心的表情包。

    她相信她一定會好起來。

    她開始期待那一天了。

    第72章  摯愛

    因為蔣攸寧持續(xù)而溫和的寬慰，于燕的心從虛懸無助到慢慢往下落，她試著讓自己冷靜、平和，逃離自怨自艾。所有人都在咬牙堅持，她不能拖后腿，也不能再去加重其他人的負擔(dān)。

    李望榮為了她專心養(yǎng)病，打算把她手上的工作全部轉(zhuǎn)出。她不同意。她只是出行不便，腦子還能動，何況醫(yī)院里的病人和她一樣，都是輕癥，都是暫住，沒有誰愿意和原來的生活脫軌。

    “那我不給你安排硬性任務(wù)，你就當(dāng)出差，行嗎？”

    “行，我還能把它當(dāng)成一次臥底行動，摸清敵人狀況，爭取早日歸隊。”

    李望榮被她逗笑：“有這種志氣我就放心了，敵人斗不過你的。”

    他這樣說，于燕便沒了工作上的憂慮。她時而參與同事群里的討論，時而觀察病區(qū)里發(fā)生的一切。她有電腦，有紙筆，每天記錄些瑣碎，再去找串聯(lián)的邏輯。她一面有記者客觀而審視的眼光，一面又是病人，能得到更主觀也更細膩的感受。

    這里每天都在變化。輪值的醫(yī)護，調(diào)整的伙食，還有新收和新治愈的病人。昨天又有一批患者出院，她在通道里看著他們和醫(yī)護人員合影，看見鏡頭和鮮花，自己的疲憊感也在減輕。

    她不再反復(fù)發(fā)燒。護士允許她適當(dāng)走動，也鼓勵她學(xué)會放松。因為經(jīng)常見她不是在打字就是在本子上寫東西，提醒說：“那邊新開了讀書角，還有桌椅，你可以去轉(zhuǎn)轉(zhuǎn)。”

    果然，那里擺了書架，有借閱登記處，也有臨時閱覽區(qū)。她去架子上拿了本風(fēng)相的一月刊，翻了翻放回，又拿了本同行的，見桌邊坐著的有老人，也有考研的學(xué)生，還有兩個小姑娘在折千紙鶴，折好了就用繩子串好掛在書架旁邊。

    色彩讓人愉悅。她看著那一串串五彩斑斕，心間像化開一顆顆糖果。

    疫情在肆虐，治愈的力量在傳遞。

    生活會暫停，對生活的熱忱卻會一直存續(xù)。

    原因無他，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希望。

    。

    又到飯點，護工開始分發(fā)打包好的餐盒。于燕之前是為了填飽肚子，現(xiàn)在胃口恢復(fù)，真正把它當(dāng)成美食在品嘗。她吃得津津有味，惹得旁邊的阿姨又看不順眼：“你怎么這么能吃？”

    “……”

    “吃胖了小心嫁不出去?！?/br>
    相處這么些天，于燕也摸清了這位李阿姨的脾氣，自己如果搭話，能有幾個來回，要是不理她，她就會鬧情緒，再出聲就又跟吃了槍藥似的。

    于是她說：“不用您cao心，我馬上就嫁出去了?！?/br>
    阿姨盯著她：“所以，你每天晚上是和你老公聊天？”

    “嗯?！彼苫?，“你怎么知道？我沒打電話，可沒吵著你?！?/br>
    阿姨卻切了一聲：“我怎么不知道，你對著手機笑得傻兮兮的。”

    “……”

    她又問：“你是記者？”

    于燕轉(zhuǎn)頭。

    “我又不聾，你白天和別人說話我聽得見的呀?！彼裁娉?，“當(dāng)記者工資高嗎？”

    “還行。”

    “我女兒，今年三十了，老天爺，還沒結(jié)婚。讓她找對象，不樂意，相個親能脫層皮，還說我老頑固，老封建，要獨立自主追求理想……”

    “那她的理想是什么？”

    “當(dāng)富婆。”

    “……”

    “這死丫頭，從來就不順我的意。她以前呀也想當(dāng)記者，要學(xué)新聞，結(jié)果志愿沒上，學(xué)了會計。折騰四年，畢業(yè)找了個出納的工作，天天看領(lǐng)導(dǎo)不順眼，要辭職，我不讓她辭，就要跟我斷絕母女關(guān)系……”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于燕沒有回應(yīng)她的惱火，只是問：“那她現(xiàn)在離成為富婆還遠嗎？”

    “鬼知道，她有多少存款只告訴她爸。她爸成天哄哄哄，老大一個姑娘被他當(dāng)三歲小孩，成天不著調(diào)。所以啊，這回她爸走了，她也不理我了，就扔我在這兒自生自滅。”

    于燕聽出不對味來，沉默了會兒卻被她一瞪：“走了就是死了，聽不懂啊?！?/br>
    懂。但她還是心頭一震：“因為肺炎？”

    “就是這殺千刀的肺炎，”阿姨惡狠狠的，“老頭本來就這有毛病，那有毛病，大年三十一口氣沒回過來，醫(yī)院也不用去了。我們倆老來得女又怎么樣，還是沒能好好送終。我在家隔離十來天，隔離個屁，到了這里還是陽陽陽，有時想想，我下去見他算了，可是那死丫頭還在，老頭那么疼她，我不能讓她孤零零的……”

    她目露悲痛，于燕從床頭抽了紙給她，她接過，卻沒有擦：“我才不哭，哭有什么花頭?！?/br>
    于燕見她面前的飯都沒動：“那你養(yǎng)好身體，出去以后就能陪你女兒了?！?/br>
    “她恨我都來不及，我來這兒她連電話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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