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說了會話，仁和公主使人來喚，德清公主便背起書包上學(xué)去。

    秋意濃，宮后苑的丹桂樹早早地開了花，落了一地細碎的、米粒大小的桂花。一走進宮后苑就是一股濃厚的桂花香氣。

    到了樂志齋，里邊已有不少宮女內(nèi)侍等著了。

    尚宮沈瓊蓮迎上來，笑著行禮，問諸位公主好。

    “如今時間還充裕，我領(lǐng)著公主們逛一逛樂志齋吧，這格局小小的休憩了一下，與從前有些不同?！?/br>
    仁和公主客客氣氣道：“那就有勞沈尚宮了?！?/br>
    外頭還看不出什么，一見里間，卻與尋常的書房全然不同。

    地上鋪著淺綠底小團花地毯，幾層窗簾，都是白色的，門廳左右樹立著齊人高的大穿衣鏡，顯得屋內(nèi)極其亮堂。

    西邊的第一間是教員室，先生們于此處備課、休息、批改作業(yè)。

    最靠東頭的一間做成了廁所，擺放著馬桶、香皂、水盆架和香爐。再往里一間是更衣室，挨著墻角擺了四個楠木大衣櫥。據(jù)沈瓊蓮介紹，是上體育課時給公主們更衣所用。

    正中一間則是教室，這教室是由兩間房打通了隔斷連在一起的，前后墻壁都掛著黑板，黑板前專門有一個木制講臺，三張課桌椅一字并排擺著，教室后頭安放著一個五輪沙漏，一看測景盤，便知道是什么時辰。

    德清公主眼前一亮，好奇的四處張望，看一看墻上的字畫，摸一摸講臺上的鎮(zhèn)紙，只覺格外新鮮。

    三位公主們坐定，一眾乳娘丫鬟們被請到外間去，按照中宮娘娘定下的規(guī)矩，每位公主至多只能留一個伺候的宮人，坐在教室門外的長椅上等候，在教室上課之時，是不許有人在內(nèi)伺候的。

    德清公主的乳母有些不放心，給她斟了滿滿的一壺?zé)岵?，又放了一盒子綠豆糕在課桌肚里，叮囑道：“要有什么吩咐，公主同先生說一聲，喊我進來就是，我就在門外等著?！?/br>
    一旁的仁和公主道：“你放心，我會照顧皇妹們的?！?/br>
    “我們老娘娘常說，在學(xué)堂有大公主照看著，三公主覺不出來差錯，有勞大公主多費心?！?/br>
    乳母又叮囑了德清公主幾句，無非是好好念書，要坐得住之類的話。

    等到乳母出了教室，德清公主的耳根方清凈了。

    宮人提著鈴鐺，晃了三晃，鈴聲清脆。

    “這鈴聲一響，便是上課與下課之分，請公主們記住了。”沈瓊蓮一一介紹樂志齋上學(xué)的規(guī)矩。

    德清公主倒聽得精精有味，原來上學(xué)還有課間餐吃，還能在體育課上做游戲，這些事情二皇兄他們的文華殿肯定沒有，回去她要好好向他炫耀炫耀。

    “我們樂志齋上學(xué)呢，是以七曜計日，每周的課表會提前一周送到公主手里。黑板右下角也會將每日的課程寫下來，以供公主們做準(zhǔn)備?！?/br>
    一個斯斯文文的女官將本周的課表分發(fā)下來，她大約三十來歲，容長臉，望之可親。

    因數(shù)量少，變動大，課表沒有采用印刷的形式，而是手寫的，字體是標(biāo)準(zhǔn)的館閣體，格外清楚。

    德清公主定眼一看，居然每日上的課程都有變化，今日的第一節(jié) 課是格物課，真是奇怪的名字，不知會講些什么內(nèi)容。

    講完規(guī)矩，沈瓊蓮將講臺給那個斯文女官讓了出來：“這一位是戴先生，是弘治元年宮人試新選出來的女學(xué)士，才學(xué)人品皆是一流。從今以后，公主們的學(xué)習(xí)由戴先生總體負(fù)責(zé)。”

    戴先生走上講臺，溫婉道：“我姓戴，名云起，日后公主們在上學(xué)時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到西一間的教員室尋我?！?/br>
    師生互相認(rèn)識之后，便正式開始上課了。

    德清公主正疑惑這格物課的先生是誰，忽然門一開，中宮娘娘走了進來。

    幾個公主正打算起身行禮，卻聽張羨齡道：“在教室里可沒有什么中宮娘娘，你們就把我當(dāng)成一個特殊的先生就好?！?/br>
    “張先生好?！钡虑骞鳈C靈，立刻喊了一聲。

    張羨齡笑著應(yīng)了，拾起一根粉筆，在黑板上寫下“格物致知”四個大字。

    這門課可以說是她最關(guān)注的一門課。穿越前她曾看完李約瑟的《中國科學(xué)技術(shù)史》，頭一次認(rèn)識到古代中國的科技曾經(jīng)是如此輝煌，可惜后來竟然漸漸落后于西方。

    而明清之際，恰好就是從領(lǐng)先到落后的轉(zhuǎn)折點。

    她既然穿越到了這個時代，又身居高位，自覺有義務(wù)做點什么。前朝的世界她鞭長莫及，卻可以在宮內(nèi)播撒下種子，不管能不能開花結(jié)果，總比白白穿越一場來得好。

    寫完字，張羨齡回過身問：“你們有誰知道，格物致知是什么意思么？”

    公主們都讀過《大學(xué)》，因此都能答上幾句。

    張羨齡先表揚了她們一下，又問：“有誰試過格物么？”

    這一回，三位公主都搖頭。

    張羨齡從教室外抱回來一盆雪菊，擺在講臺上，招呼公主們圍過來看。

    “這節(jié)課我們就試著格一格這盆雪菊花?！?/br>
    公主們一頭霧水，靜了良久，德清公主方試探著道：“這盆菊花是白色。”

    “很好，它就是白色的，與其他黃色、紅色的菊花都不一樣是不是！”張羨齡接著這句話往后延伸，“萬事萬物都有顏色，那你們覺得日光有沒有顏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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