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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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星辰卸下一身酒氣,站在窗前,手里握著一杯暖茶,眉頭緊鎖:“你是說,劉乾坤他們已經(jīng)開始進(jìn)攻三大部落?” 青龍站在屋中,同樣憂心忡忡:“留在營內(nèi)的弟兄飛鴿傳書,說是三大部落已經(jīng)集成盟友,他們雖然人數(shù)不多,可勝在各個驍勇,都是以一當(dāng)十的好手,若是劉副帥貿(mào)然出擊,屬下?lián)摹?/br>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可是夜星辰何嘗不明白:“如今我朝軍馬已到,糧草卻遲遲未至,我本意屬劉乾坤耐心拖延,他豈會如此糊涂?” “會不會是劉副帥剛愎自用,打算趁將軍不在,私自出兵,如若大獲全勝,便可去陛下面前邀功?!鼻帻埖拇y也不無道理。 可是夜星辰卻并不這樣看:“劉乾坤為人雖迂腐木訥,可帶兵打仗的事情他也算是個中好手,不會這樣意氣用事,更何況,我雖不在營中,可是兵符調(diào)動需得我親自出馬,若是他暗中有所異動,皇上也必定不會與他善罷甘休?!?/br> 青龍聞言點(diǎn)頭:“將軍說得有理,那眼下我們該如何是好?” 蓬萊國的人近在眼前,且好不容易才有所牽扯,若是這時候半途而廢,日后想要接著調(diào)查莫熙兒的身世便多有不便。 可是軍營之中如今異動頻頻,更是需要將軍出面主持大局的時候,真是叫人左右為難。 若是以前,青龍根本不必?fù)?dān)心將軍會有所猶豫,一定是把軍國大事放在首位,可是他也親眼見到了將軍的改變,只要遇到莫熙兒的事情,將軍素日的冷靜與克制便蕩然無存,如今軍情緊急,他會作何選擇? 夜星辰猶豫一下,臉色沉靜,聲音低沉:“我今夜回營。” “那這里的事情?”青龍驚喜,卻并不意外。 “吩咐下去,繼續(xù)監(jiān)視姜維他們,有任何情況都要向我匯報?!币剐浅降穆曇魯S地有聲。 “是,屬下遵命。”將軍依舊是以前的將軍,青龍心中有難以抑制的高興。 夜星辰將杯子放下,從行囊中拿出行軍圖,自桌上展開,“劉乾坤的行動路線制定的是哪一條?” 他來之前與劉乾坤商議過,烏騅谷三面環(huán)山,只有一條狹長的僅能容納一人行走的通道能夠進(jìn)入谷內(nèi),且通道旁便是懸崖峭壁,路途艱險,易守難攻,三大部落為了抵御外敵,一定會將此處重兵把守,屆時便是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對天宇軍隊大為不利。 青龍上前,就著熒熒燭火看了一圈,指著那條天險之稱的道路說的:“據(jù)說是這條?!?/br> “真是胡鬧!”夜星辰低喝一聲,此處雖然看似是唯一入口,但是險峻萬分,莫說三大部落會否埋伏在此,就算是讓我軍人馬全數(shù)通過,也需要至少一天一夜的時間,打草驚蛇不說,更是拿將士們的性命做賭注。 “這個劉乾坤到底在搞什么?!币剐浅桨偎疾坏闷浣?,轉(zhuǎn)過身看向青龍,“今日營中可有人前往?” “有一個青年男子三日前去見過劉副帥?!鼻帻埐唤獾恼f道。 “青年男子?可知道究竟是何人?”夜星辰心中一緊,直覺告訴他,劉乾坤的這番巨變,與這個人必定有脫不了的關(guān)系。 青龍搖搖頭:“因為當(dāng)時天夜已晚,而且兄弟們并未收到監(jiān)視劉副帥的命令,所以并未追蹤?!?/br> 夜星辰沉思片刻:“收拾行囊,即刻啟程?!?/br> 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安,這種不安不是無緣無故,是他多年來身處朝堂和軍營之間所磨練出的本能。 依靠這種本能,他躲過了無數(shù)次暗殺,避開了無數(shù)次冷箭,如今,他面對本該最為信任的副帥,也產(chǎn)生了這種質(zhì)疑。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劉乾坤是否真的開始心急立功,才會這般激進(jìn)? 或者說,是某個神秘人向他獻(xiàn)計,那這個神秘人,究竟有何目的? 一路騎馬而馳,他心中不僅思索著這一系列變故,還在思考此番仗事。 早在和劉乾坤商議之時,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個膽大的計劃,只是因為糧草未至,且三大部落并非燒殺搶掠之輩。 只是因為他們乃是游牧民族,一路遷徙而來,牛羊逐水草而居,付出甚多,可是收獲卻很少,每當(dāng)年關(guān)將至之時,寒冬總是讓他們斷了生計,生活窘困,餓死的人口和牲畜不計其數(shù)。 夜星辰行軍打仗多年,也曾數(shù)次與他們的族人有所交集,游牧民族的人總是少言寡語,但是待人真誠,頗有草原兒女的雄風(fēng)色彩。 他還記得幼時入營,初次上戰(zhàn)場殺敵,被敵人的鮮血淋遍全身,整個人如同嗜血修羅,在背后被人稱作狼崽子,他年紀(jì)小,又性格內(nèi)斂,不愿與人爭辯,可是并不代表不會受傷,便總是在訓(xùn)練過后一個人騎馬去營外三十里的草原疾馳。 有一次想念家鄉(xiāng),在外坐的久了,不知不覺便已天黑,待到他想回回營之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狼群包圍,草原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遇見狼,比這還可怕的,就是遇見一群狼。 皎皎明月下,狼群綠色的眼睛比天上的繁星還要多,他到底年幼,身上只帶了一把匕首,胯下的神駿馬早已驚的蹄聲作作。 他心慌意亂,甚至覺得自己或許會死在這里的時候,兩個穿著異族服裝的男子揮舞著火把,帶著幾條兇狠壯碩,如同出生小牛犢的獵狗沖進(jìn)了狼群包圍圈,大聲的吼著他聽不懂的話語。 后來他才知道,那是這些游牧民族震懾狼群的語言,也是向他們心中的神——媽祖祈禱的咒語。 或許是那些咒語起了作用,或許是獵狗留著誕水還在大聲吠叫的模樣,讓狼群感到了威脅,又或許是他命不該絕,就這樣,狼群竟然慢慢退散了。 而那兩個救了他性命的牧民,面對他的道謝,竟也只是擺擺手,靦腆的笑了笑,便將驚魂未定的他扛上肩膀,帶回了他們的帳篷。 帳篷里是他聞不慣的腥味,還有臉蛋黑紅的大辮子阿婆,見他進(jìn)來也只是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不說話,也不打聽他來這里的緣故,靜靜的聽那兩個恩人如何簡單明了的描述救下他的過程,點(diǎn)點(diǎn)頭,為他端上一碗煮的熱氣騰騰的酥油茶。 從那以后,他無事之時便會去那里找他們,也許在那里,他才感受到了什么是家的氣息。 大家都不是多話的人,他去了也只是喝一碗酥油茶,靜靜的跟著救下自己的扎康大叔和扎頓大哥學(xué)御馬,或者什么都不坐,只是看著文頓阿婆的大辮子發(fā)呆。 那里的人們都很善良,也很團(tuán)結(jié),見到自己會友好的打個招呼,后來去的次數(shù)多了,便也有同齡的孩子來找自己,起初只是和自己坐在一起看天邊的云,后來不知何時開始,便一起混的熟悉了。 有時是他們教自己如何分辨草原上哪種糞便可以撿回去燒火取暖,有時候是自己和他們圍坐在篝火旁講述天宇京城的繁華,每每說到元宵佳節(jié)的萬家燈火猜謎會,他們便會聽得入了迷。 頓珠就是其中一個。 她是部落首領(lǐng)的女兒,扎著滿頭的小辮子,頭頂帶著一塊并不昂貴的珊瑚墜子,系著黑黑的帶子,垂在額間,兩只黑黝黝的眼睛總是入迷的看著自己,仿佛看到了京城內(nèi)的繁華盛世。 那個時候的部落還是簡單而純粹的,只是為了溫飽而存在,為了活著而存在! 可是后來,一切都改變了! 天宇國和夏、周兩國三國鼎立,撐起了大片的經(jīng)濟(jì)貿(mào)易,蓬萊這樣的小國也能依靠得天獨(dú)厚的藥材領(lǐng)域占得幾分田地,可是他們這些居無定所的游牧民族,卻只能如同落水狗一般被各個國家驅(qū)逐。 夏國驅(qū)逐了便去周國,周國驅(qū)逐了便去天宇國。 如此周而復(fù)始,很多人都病倒了,他們的牛羊駿馬都因為沒有肥美水草的滋養(yǎng)和人工的放逐而變得消瘦、焦躁。 見識過廣闊遼源的天宇國土,他們自然心生艷羨,也曾數(shù)次試圖進(jìn)入天宇國土求助,卻總被拒之門外。 當(dāng)時的夜星辰只是一個有夜老將軍背景的小兵,在很多人眼里,他是一個沒有能力的紈绔子弟,在很多人眼里,他也是一個殺人如麻的鐵血工具。 面對朋友的淚水,他無能為力! 所以他能夠理解今時今日,為什么三大游牧部落會結(jié)成聯(lián)盟! 沒有尊嚴(yán)的活著,還不如死去! 長此以往,難免產(chǎn)生異心,加之他們乃是馬上民族,彪悍卓越,搶到的東西便是自己的,于是三大部落聯(lián)盟,也在情理之中。 有些話夜星辰雖未言明,但不代表他心中不是這般想象,他總覺得陛下如今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天宇國土遼闊,地大物博,并非不能接納三大部落的人生存,卻不知何故,屢次將他們驅(qū)逐出境,縱然本著大國之風(fēng),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但身為臣子,皇帝所言便是命令,何況他雖與陛下多年相交,但君臣身份決不能改,有些話并非他一己之力可以說出,便也沉默了。 沒想到今日竟然釀出大禍,他心底深處委實不愿對三大部落用兵,因此一拖再拖,卻未想到劉乾坤竟如此大膽,罔顧軍令,實在可氣。 劉乾坤和李青峰坐在帳中,面色陰沉,踱步不止,“如今已經(jīng)放出風(fēng)聲,若是夜星辰還不肯歸來,那該如何是好?” “副帥何必如此心急,依我看,不管夜星辰今次是否歸來,我們都有把握將他治罪。” 李青峰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羽扇,緩緩搖曳,“他身為將軍,卻因私事將滿朝將士棄之不顧,此乃第一罪; 收到陛下傳召而不肯歸,此乃第二罪,就算他在軍中威望再高,只要觸犯了這兩條,誰也不能替他求饒。” “可是……”劉乾坤到底還有幾分猶豫,在他眼里夜星辰也是一個鐵骨錚錚的軍人,本該戰(zhàn)死沙場,不該被朝中這些風(fēng)云詭譎的陰謀所擊敗,更有甚者,他也會擔(dān)心日后陛下狡兔死走狗烹,自己的下場將會比夜星辰更殘忍。 李青峰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心中冷笑兩聲,嘴上卻說道:“副帥宅心仁厚,不愿與人為難,可是須知他夜星辰在位一日,副帥的雄才偉略就永無出頭之日,你可甘心?” 甘心?如何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