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杭腦子里的弦總算連接成功，明白喻主編沒事兒特地跑一趟烏鎮(zhèn)是干嘛了。忙成這樣，估計回了北京得直奔晚宴, 衣服都借的遲也的，還非得來。怪不得昨天采訪的時候遲也問他“你們主編呢”，原來是這么回事兒！

    “明白?！毙『既讨? 識相地就地向右轉(zhuǎn)，準(zhǔn)備滾蛋，“主編，要我開車送你去機場嗎？”

    “我自己打的去吧，你帶著他們好好做專訪?！?/br>
    “好?！?/br>
    喻聞若把襯衫扣好了，又看了看阿芝，滿臉的“你也可以撤了”。

    阿芝還有點兒懵，機械地眨了眨眼，然后低下頭，不肯看喻聞若，聲音小小的，好像怕遲也聽見似的：“那讓我哥快點兒，節(jié)目組說八點一定得到。”

    喻聞若點點頭，關(guān)上了門轉(zhuǎn)身進來。遲也還賴在床上，問他：“是小可嗎？”

    “不是，你助理。來喊你起床?！?/br>
    遲也躺床上，愣了半分鐘，突然像頭豹子一樣躥了起來，嘴里喊了一句“臥槽”，鞋都來不及穿，就沖出了門。

    喻聞若被他嚇了一跳，趕緊跟出去，就看見遲也一只手扒著門框，半個身體掛出去，因為下半身就穿了條短褲，也不敢整個人跑出去，就這么別別扭扭地吊在門口，跟已經(jīng)走到了走廊盡頭的阿芝語無倫次地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阿芝，你聽哥說……”

    喻聞若怕他摔，順手在他腰上攬了一把。

    遲也：“……”

    阿芝倒退了半步。

    喻聞若：“怎么了？”

    遲也掰開他的手，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這是我表妹……”

    喻聞若還沒來得及消化為什么助理變成了表妹，就聽見遲也語速極快地說：“好，就是你想的那樣。阿芝，千萬別跟我媽說，也別跟你媽說！哥給你買包！”

    阿芝站在原地，小聲道：“我不說。包我也不要。哥你快點兒吧，小可姐在催了?！?/br>
    她說完就進了電梯?？樟暨t也站在原地，滿腦子都是“完了”。

    他光顧著要信得過的“自己人”，忘了這茬了。

    喻聞若跟著他進屋，看著他像一只被火燎了尾巴的貓似的滿屋亂竄，沒忍住笑了一聲，“讓你mama知道，會怎么樣？”

    遲也猛地轉(zhuǎn)過來，目光炯炯地盯著喻聞若：“沒有這種可能！”

    喻聞若哭笑不得地?fù)u搖頭，把自己的風(fēng)衣穿好，“那我走了，你自己想辦法吧?！?/br>
    “你走你的。”

    喻聞若人已經(jīng)走到門口：“好歹是你表妹，別把人滅口啊?！?/br>
    遲也看了他一眼，看他站在門口保持著開門的動作，里面穿著自己的衣服，欲走不走，就笑了。四目相對，喻聞若也笑了，轉(zhuǎn)過來，朝他張開了手臂。

    遲也跑過大半個房間，往他懷里輕輕一撲，喻聞若背撞在了門上，發(fā)出“咚”地一聲。

    “哎喲。”他含著笑意，輕輕嘆了一聲，手在遲也的后腦上擼了一把，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什么時候回北京？”

    “今天錄完要去上海拍個廣告，然后去長沙錄另外一個節(jié)目，再去杭州……”遲也的聲音也悶悶的，“下禮拜回北京。”

    喻聞若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勾起了嘴角。他發(fā)現(xiàn)每次問遲也諸如什么時候回來的問題，他都會乖乖地把一長串行程報出來。

    “下禮拜我已經(jīng)在美國了?！庇髀勅魢@氣，把人摟得更緊，恨不得箍進身體里。估計等他回北京遲也又飛走了。

    “去美國干嘛？”

    “有個文學(xué)會談，請了幾個大刊的主編去開會。”

    遲也從他懷中掙出來，“文學(xué)？”

    喻聞若笑了笑，沒多說，bridge雖然是一本時尚雜志，但是也關(guān)注出版界，偶爾會刊登一些非常新銳的作家的作品。不過他估摸著，懷里的人也不會感興趣。

    “我一回來就告訴你?！彼吐暢兄Z。

    遲也撇了一下嘴，心里覺得有一絲異樣。這樣難舍難分，還要報備行程實在太像是“情侶”之間的行為，遲也從來沒有跟誰有過這樣的關(guān)系。他太忙，盯著他的眼睛太多，總是沒耐心也沒精力去經(jīng)營一段感情。喻聞若這樣，讓他有點招架不住的感覺。

    可是心里又覺得輕快，說不上來，就是老想笑。

    “嗯。”他聽見自己應(yīng)了一聲，然后又意有所指地說，“事不過三啊?！?/br>
    喻聞若怔了一下，聽懂了。他突然把手搭在遲也后頸上，把人拽過來接了個吻。吻得很兇，一點兒沒有了平常的好風(fēng)度，感覺要把遲也吃了。親得遲也去化妝的時候，被化妝老師盯著臉直咂舌。

    “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么冒出這么大一顆痘？遲老師上火啦？”

    遲也：“……”

    可不，上火上得他出門前沖了個冷水澡才消停下來。

    阿芝坐在化妝間的沙發(fā)上，托著腮，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小可把早飯遞給她，她也怔怔地出神，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接。

    小可：“你這丫頭怎么啦？”

    遲也咳了一聲，從鏡子里朝小可使了個眼色，讓她過來。

    小可：“干嘛？”

    遲也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化妝老師暫停。“你開解開解她?！?/br>
    “你把她怎么啦？”

    遲也扶著額頭，有點難以啟齒：“她早上看見喻聞若在我房間里……”

    小可聲音一下子拔高：“喻聞若？！”

    遲也趕緊拉她衣角，讓她小點兒聲。但是阿芝已經(jīng)聽見了，可憐巴巴地往這邊看了一眼。遲也看著她那眼神，感覺自己造孽。

    但小可已經(jīng)完全偏離了重點，壓低了聲音，惱火得不得了，“喻聞若什么時候來烏鎮(zhèn)的？”

    “就昨天?！边t也頓了一下，“不是，先不說這個……”

    “bridge這么大一媒體，他好歹是主編，怎么這么不要臉吶！”

    遲也眨了眨眼，沒懂小可為什么這么生氣。

    小可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瘖y老師在這兒，她也不好說得太多。尤其怕提到蔣以容的時候，一個說不好，遲也直接跟她翻臉。兩人在這兒鬼鬼祟祟的，阿芝也看著，化妝老師也看著，都有點兒尷尬。

    “你別生氣?！边t也先跟她認(rèn)錯，“我錯了還不行嘛……”

    小可：“……”

    “你幫我跟她好好說吧。她剛從老家來，這些事情，她可能接受不了?！?/br>
    阿芝隱隱感覺出來他們是在說自己，站起身來，從化妝間出去了。

    遲也看著她的背影，臉皺成一團，發(fā)出了一聲類似狗被人踩到尾巴，又不敢咬人的聲音。他伸出手，又去拉小可衣角：“小可jiejie……求求你了……我媽會殺了我的……”

    小可不耐煩地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知道了。你趕緊化妝！”

    話說完，她也出去了。

    遲也萬念俱灰地坐在化妝椅上，對上了化妝老師一臉“你們明星真會玩”的眼神，不由尷尬地笑了笑，咳了一聲，“痘……能遮住嗎？”

    “能遮住?！被瘖y老師擠了一泵粉底液在手背上，拿刷子蘸了蘸，意味深長道，“什么都能遮住?！?/br>
    遲也：“……”

    真他媽的。

    阿芝一直沒再出現(xiàn)，小可也沒跟著。遲也錄節(jié)目的時候，給他遞東西傳話的成了大林哥。預(yù)選賽的錄制現(xiàn)場跟昨天獨幕戲的封閉式小劇場不一樣，是一個大棚，錄制過程也特別長。二十個學(xué)員，一個個上來單獨演，有的是獨白，有的是和跟節(jié)目組搭了助演再現(xiàn)經(jīng)典片段。每一次一個人演完，導(dǎo)師們還得點評，跟學(xué)員互動，后面工作人員就在飛快地?fù)Q舞臺布景。有時候看看后面布景沒布完，還得現(xiàn)場出題，讓學(xué)員即興表演什么的。

    錄到第七還是第八個學(xué)員的時候，遲也就感覺自己已經(jīng)麻了。等到節(jié)目組總算發(fā)出訊號，可以休息十分鐘的時候，導(dǎo)師席上已經(jīng)哀聲一片。

    “哎喲我的老腰……”關(guān)明第一個趴到了桌上，不無艷羨地看著遲也仍舊挺直的身軀，“年輕就是不一樣啊?！?/br>
    遲也苦笑了一聲，沒說話。他已經(jīng)說不動了。節(jié)目組著意給了他很多鏡頭，旁邊人也老給他遞話，每個學(xué)員演完都要問他的想法。遲也昨天演獨幕戲就用了真嗓，今天再這么連軸轉(zhuǎn)說話，嗓子里火燒火燎，快開不了口了。

    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大林哥盡忠職守地站在一邊，魁梧偉岸，就是太瞎，也不知道給他拿杯水。

    一個保溫杯突然伸到他面前，遲也一怔，抬頭看見了阿芝。

    “給你泡了胖大海?！卑⒅ミ€有點兒不自在，把保溫杯又給他遞了遞。

    遲也接過來，跟喝楊枝甘露似的，抬頭沖阿芝傻笑?；瘖y老師跑上來，給遲也補妝——主要還是遮他那顆痘。

    “小遲啊，昨天我就想跟你說了，不要一直用真嗓?！苯裘魷愡^來，小聲跟遲也說話，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腹部，“發(fā)聲的時候用這兒發(fā)力。”

    遲也睜大了眼睛，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一手搭在自己的腹部。他沒有多少舞臺經(jīng)驗，從來沒人教過他這些。靳敏敏指導(dǎo)著他發(fā)了幾個音，眉眼都笑得彎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慢慢教你?！?/br>
    遲也連連點頭，很乖巧的樣子，“謝謝靳老師?！?/br>
    “各位老師準(zhǔn)備就位了??！”

    阿芝和化妝老師都趕緊跑出了鏡頭外，眾人都各自理了理衣服，清了清嗓子，重新挺直了腰板。

    燈光聚攏到了臺前，孟輕雪緩步走上了舞臺。

    “各位導(dǎo)師好，我是孟輕雪。”她朝著導(dǎo)師席鞠了一躬。“今天我?guī)淼氖仟毎?，《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br>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晚一點發(fā)，要現(xiàn)寫。

    無綱裸奔的我捂著屁股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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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所以我愛你, 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guān)?！?/br>
    背景音樂漸遠(yuǎn)，打在孟輕雪的身上的燈光漸暗, 參與錄制的少量觀眾響起了掌聲, 舞臺邊緣的大燈亮了起來, 導(dǎo)師們也跟著鼓掌。孟輕雪站起來, 把剛剛盈在眼眶里的淚水擦了—下，露出—個笑容，又朝導(dǎo)師席鞠了—躬, “謝謝導(dǎo)師。”

    遲也沒什么感情地伸手拍了兩下, 看見孟輕雪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直往臺下瞟。但是從他的視線看不到那個位置。

    出乎他意料的是，孟輕雪這段獨白其實很不錯。

    《—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是非常經(jīng)典的外國劇目, 傳到中國的時候被不斷地改編和中國化, 但依然是在講—個女人卑微的愛情。她無望地仰慕著—個才華橫溢的男人, 耗盡了—生去等他片刻的垂憐, 到了最后，甚至那個男人都沒有記住她的名字, 她的長相，只把她當(dāng)做了歡場上尋常賣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