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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匯 第28節(jié)

    徐盛年氣得臉紅脖子粗,“我和你mama生你養(yǎng)你一場,讓你們打理家業(yè),又哪里有錯?”

    “徐伯伯、家珣哥哥你們別吵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如果能讓家匯哥哥輕松一點,我愿意離開上海!”阿瑯鼓起勇氣顫聲說:“畢竟我和哥哥沒有怎樣,你們不用有心理負(fù)擔(dān)。”語畢,她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沖了出去,看到跟來的陳伯,她擦了把淚,可憐兮兮地問道:“姆媽是不是還在等著我?”

    “對,我讓她去睡她都不肯?!标惒f完,慰聲問道:“怎么又哭了?”

    阿瑯抽泣,“大家因為我弄得都不高興,實在不行的話,我同姆媽回香港算了。”

    陳伯面色緊張,“你這孩子說得什么話,你都同家匯訂婚了,你可不許拋下他?!?/br>
    阿瑯沒有回答,她跑到拐角處,看著沒有絲毫動靜的手機,急得指尖打顫,她和戚以安約定好了,十點前無論是好是壞都要知會她,眼下過了一刻鐘,竟然沒有絲毫動靜。

    翻出通訊錄,她正糾結(jié)著要不要撥過去時,家珣追了上來,她迅速將手機放回口袋,佯笑著說:“家珣哥哥,你不用管我的。”

    家珣從西裝口袋掏出絲制手帕遞給她,“爸爸他就是那樣,你不要太過敏感?!?/br>
    “可是我舍不得家匯哥哥因為我而受苦受累。”

    “他在這種情況下還是選了你,說明他樂意。”家珣探究地看向她,“你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受到丁點挫折就想要放棄,那以后再遇到點事豈不是要尋死覓活?”

    阿瑯羞愧難擋,家珣見狀,微微一笑,抬手看了看表,“明天你還要上課,我先送你回去?!?/br>
    阿瑯?biāo)尖馄?,橫下心點了點頭,不管戚以安是否動手,有家珣這另一人證在場,就算天崩地裂,也不會懷疑到她身上。

    兩人齊齊乘著電梯下樓,司機原路返回途中,徐浦大橋已被警方全面封鎖。

    數(shù)家媒體都在搶奪一手消息,阿瑯放下車窗,聽到他們的播報聲,一顆心頃刻間墜到了谷底。

    “gt8888經(jīng)查,屬博匯集團董事長名下座駕,為一輛銀灰色限量賓利,于晚間九點五十三分意外沖下徐浦大橋,目前消防部門正在火速救援,更多詳情,請關(guān)注我們實時報道?!?/br>
    第41章 天堂地獄   只有一尺距離

    家珣不聾, 聽到這則新聞,迅速推開了車門。

    他亮出自己的身份同警員溝通,阿瑯也跟了上來, 兩人一路被帶著穿過了封鎖線,走到大橋中間段, 右側(cè)那截護欄已被車輛撞翻。

    “車上有幾個人?”家珣并未將這點財產(chǎn)損失放在眼里,偌大一個徐家,去個司機也無傷大雅,只是這大半夜的,不是家里有人要用車,司機不會平白無故把車開出來。

    “錄像中只能瞧見這名年輕男子駕駛車輛上橋?!?/br>
    家珣同他走到監(jiān)控錄像前,那名司機到了橋中間, 突然就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盤往旁邊撞了出去, 他心中雖疑惑, 卻也沒多問, 全世界每天都有人想開或想不開,縱使徐家給他開的薪資不差, 也不能阻止他提前和這個世界說拜拜。

    阿瑯在他身后,臉色白的嚇人, 她眼也不眨地看著屏幕中的戚以安,牙關(guān)止不住地打顫,又怕被人看出異樣,不得已背過身望向橋下的黃浦江, 皺著小臉無聲落淚。

    說好了, 無論如何都要等逃到香港再說,她將來脫身,會為他請最好的律師打官司, 為什么要這樣傻?

    “阿瑯,走吧,這邊都交由邰秘書來處理,我們先回去?!奔耀懪e著電話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等他指示完畢,她深吸了幾口氣平復(fù)心緒,揚起細(xì)長的脖頸,仿佛這不過是死了一個司機而已,區(qū)區(qū)一個司機,死了就死了,她大可不必露出傷心的神情。

    只是,從今天開始,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為了她拋下所有不顧一切了,接下來的路她要一個人走,從黑夜一路走到白天,是成是敗,再也無人能同她分擔(dān)。

    繞道回到徐家大宅時已近十一點,家珣還有場視頻會議要開,他分秒必爭走在前面,在玄關(guān)處換完鞋不忘扭頭叮囑,“家匯不會有事的,你早點休息?!?/br>
    阿瑯點頭,想了想,她好奇地問道:“家珣哥哥,姆媽她在哪兒呀?我能不能先去同她說兩句話?”

    家珣本想回答人應(yīng)該是在三樓客房,可眼睛卻在無意間掃到了走廊上的那兩具尸體,他倒抽了口氣,一度以為自己是出現(xiàn)了幻覺,閉上眼再睜開,那場景依舊觸目驚心,讓他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瞬間凝結(jié)成冰。

    張了張唇,他顫聲道:“這、這怎么可能?!”

    阿瑯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就算心中早有準(zhǔn)備,可親眼目睹,她還是受不住后退了幾步,她沒想過讓毓死的。

    家珣再理性冷靜的一個人,看到至親橫死家中,也難免情緒失控,大聲喊道:“mama!”

    他大步向前沖去,扶起血泊中的人,待觸碰到那片冰涼的軀體,他搖了搖頭,“為什么?”mama每年吃齋禮佛、樂善好施,資助了不下三千名貧困兒,為什么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阿瑯連呼吸都感到吃力,恍惚間想起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也踉蹌著步子撲到了那名姆媽身邊,確定她完全沒有呼吸之后,她便開始放聲大哭,哭不出也得哭,把她當(dāng)成數(shù)年前在浴缸中自殺的母親,這樣就不會有破綻了,對,她不必內(nèi)疚,她們是罪有應(yīng)得,戚以安已經(jīng)為了她付出了大好前途和性命,她要演下去,直到將徐家一網(wǎng)打盡才不會辜負(fù)他的良苦用心。

    家珣受到的刺激不小,可今晚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他必須先深呼吸放松,捊清楚整件流程。

    起身拿起內(nèi)線座機撥通后院的電話,梅嬸收到通知將后院的幫傭全叫了過來,警車也到的很快,進到哭聲一片的徐家大宅,現(xiàn)場取證,結(jié)合起那樁墜江事件,側(cè)身看向同事,“殺人放火金腰帶,美色?錢財?”

    家珣會意,推開書房的門,果不其然,被翻得一團亂。

    平日家中上下要花錢的地方不少,徐盛年特意空出了一張柜子裝現(xiàn)金,需要時便叫陳伯過來簽字領(lǐng)取,都是自己人,兩三百萬連鎖都沒有上,這多少年來從未少過一張。

    如今地上灑了不少現(xiàn)鈔,明顯是司機入室盜竊被方毓撞破起了殺心,而從香港過來的這位保姆,也未能逃脫這場無妄之災(zāi)。

    阿瑯咽聲說:“他要錢大不了給他,能不能把mama姆媽還給我呀~”她抬手拭淚,難過極了,仿佛不理解為什么會有人為了一點錢而這般鋌而走險。

    家珣同樣覺得荒謬,他在華爾街,分秒間就能掙來的錢,竟然會讓人甘愿為之付去性命,要是能將母親換回,他寧可三十年不拿一分薪資,可惜,這個世界上,人死不能復(fù)生。

    他握緊雙拳,望向梅嬸,“是誰將這種人招到家里來的?”

    徐家的幫傭都是從上世紀(jì)流到現(xiàn)在的,負(fù)責(zé)好一家人的衣食住行,獲得的報酬要比普通白領(lǐng)多出三倍,活著有房子,死了有墓地,職位后代要樂意還可世襲,外人要想進來,條件相當(dāng)苛刻,遇到現(xiàn)在這種事,介紹人必須負(fù)責(zé)。

    “二少,這戚以安是老爺在公司招的,任職這半年,他鮮少入內(nèi),怕是怕他早就起了賊心?!泵穻鹫f著,悔恨不已,“不是夫人今天吃了藥早早就睡下了,我該在這里值班的?!?/br>
    家珣垂眸,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能怪誰?還不知道爸爸得知此事是否會崩潰。

    警方取證完畢,又看了徐家門口的監(jiān)控,確定這一小時僅有戚以安一人進入主廳后,為首的組長領(lǐng)著下屬向家珣鞠了一躬,“徐先生,方才我們收到消息,犯罪嫌疑人已無生命跡象,法律無法對他進行制裁,請您節(jié)哀?!?/br>
    阿瑯聞聲,眼前一黑,所幸被家珣扶住,她穩(wěn)住身形,前一秒她還抱有一絲希望,他水性極佳,墜江了也不一定會要了他的命,現(xiàn)在好了,戚以安真的真的從她身邊消失了。

    ——

    家匯是凌晨兩點醒的,看到坐在床邊打盹的徐盛年,他腦子里空空如也,疑惑道:“爸爸,你怎么在這兒?”

    陳伯守在床尾,聽到他的聲音,忙拍了拍手掌,“老爺,家匯醒了!”

    徐盛年立馬打起精神,眼露關(guān)切地望過去,待同那傻小子對視兩秒,他又厭煩地蹙起了眉頭,吼道:“廢物,發(fā)兩張傳單都能暈倒!”

    家匯記憶有點亂,想反駁又無從下口,畢竟人現(xiàn)在確實躺在醫(yī)院,他撅起嘴巴,決定以后他要加強鍛煉,不然都得被阿瑯看扁了。

    抬起左手瞅了眼時間,他的失落只持續(xù)了一秒,臉上帶笑地說道:“爸爸大半夜還來給我陪床,我很開心?!?/br>
    徐盛年擺手,沒好氣道:“不是你二哥回家有事,我才懶得來看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我沒用爸爸不是一直都知道么?”家匯仗著自己還吊著水,同他以退為進,“所以爸爸可千萬別再讓我刷什么馬桶了,那個細(xì)菌太多了,我身體不好,萬一被感染,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哼,這陣子我勉強聽你二哥的,你好生給我學(xué)習(xí),等考完試我再讓邰秘書布置任務(wù)給你!”

    “沒問題!”家匯眼中波光流轉(zhuǎn),這次暈倒,那下次實在躲不過的話,他就沖冷水澡發(fā)燒~

    第42章 痛哭流涕【改下】   劫后余生

    家匯不愛讀書, 可一旦同工作比起來,他是巴不得一輩子都泡在學(xué)校,為了順利通過接下來的考試, 他上車后就拿平板刷起了資料。

    徐盛年見狀,奚落道:“臨時抱佛腳!”

    “不抱佛腳, 那抱爸爸的腳?”家匯沒臉沒皮慣了,順勢湊到他肩膀上,“校長的推薦信有用沒用暫且不談,可爸爸要是捐兩棟樓,那效果鐵定大為不同?!?/br>
    徐盛年白了他一眼,“別在這里癡心妄想,我的錢就是拿去喂豬, 都比投在你身上強!”

    家匯不高興了, “爸爸, 我是你的兒子, 難道還不如一頭豬嗎?”

    “豬能賣錢,你能賣嗎?”徐盛年將手中的報紙拍在他腿上, “現(xiàn)在畜牧業(yè)和十幾年前的房地產(chǎn)一樣,你邵伯伯因此身價大漲特漲, 怕是不用兩年就會超過我的博匯集團!”

    家匯掃了眼上面的報道,又把平板里的股價走勢圖調(diào)了出來,他平素連房地產(chǎn)都不大瞧得上,這個畜牧業(yè)竟然能將綜合股價整到三百塊?

    抿了抿唇, 他悻悻地說:“爸爸, 你不會也想跟在他后面養(yǎng)豬吧?”

    “怎么就不行?”徐盛年被他一提更加來火,“他有本事?lián)屛业牡乇P,我豈能讓他一個人獨占市場?”

    家匯撇嘴, “物以稀為貴,要是其他人也和爸爸你想得一樣,都去養(yǎng)豬了,那供大于求,能賺到錢嗎?”

    “全世界這么多家房地產(chǎn),你見房地產(chǎn)崩盤了嗎?”

    “日本、香港不就崩過?”家匯再不關(guān)注新聞,這兩件事經(jīng)濟課上還是學(xué)了的,“老師說因為房價崩盤,造成了多少投機客破產(chǎn),有些人受不了打擊,臥軌、自殺的數(shù)以萬計,不是什么好東西。”

    “蠢貨,那是以前,你看看現(xiàn)在東京和香港,哪個不是翻了好幾翻?”徐盛年將窗戶打開,點燃一根雪茄提神,“你就是目光短淺,國家不會讓房價崩盤,真崩了你就抄底拿地,要相信市場遲早會回暖,人人都想擁有屬于自己的房子,現(xiàn)在的豬rou同樣!”

    家匯表面點頭贊同,心里卻不以為然,光是家里的那些就已經(jīng)快吃不下了,再去搶人家碗里的,就不怕把肚子撐壞嗎?可惜,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又要被罵沒出息了。

    平板“叮鈴”一聲,家匯看著那條推送,隨手就想點刪除,可上面赫然標(biāo)著博匯集團這四個大字,事關(guān)自己,他頓了頓,又點了進去。

    網(wǎng)頁跳轉(zhuǎn),那串標(biāo)題明明是中文,他卻不太理解,破編輯名字取得是又臭又長,讓他這個語文經(jīng)常不及格的學(xué)渣,光是默讀都無法搞清楚他的重點究竟是什么。

    將食指放上去,他一字一句地小聲念道:“戚某犯、不對、不是戚某犯,是戚某、犯重大命案、后墜江而亡,經(jīng)警查、錯了,是經(jīng)警方、查證、戚某隸、屬于博匯集團,呸!是戚某、隸屬于博匯集團、擔(dān)任、司機一職?這都是什么玩意啊,還不如發(fā)泰晤士報!”

    徐盛年就聽見了博匯集團四個字,瞇著眼吐出一口濃煙,“公司怎么了?”

    家匯都不知道這新聞到底在賣的什么藥,博匯集團涉及的產(chǎn)業(yè)太多了,到底是誰他也沒弄清楚。

    “等我再看下?!?/br>
    往下拉兩頁,家匯點開那條視頻,他聽著耳機里的聲音,看著屏幕里面的人,有那么一瞬間的恍神,“戚哥?”

    家匯眼睜睜地看著他沒有絲毫猶豫地撞下護欄,有種在看電影的即視感,可是這段視頻并沒有因為他的自殺而結(jié)束,畫面轉(zhuǎn)變,對接上的是那則藍(lán)底白字的轄區(qū)通告,意識到案發(fā)地是在徐家大宅,他倒抽了一口氣,渾身的血液都跟著涼透了。

    死者為兩名女性,這個點不就mama和阿瑯在家嗎?

    搖了搖頭,這一定是記者為了騙取閱讀量在這里夸大其詞,怎么可能?戚哥人很好的,無緣無故他殺人做什么?

    丟掉平板,他抱著腦袋在車門上撞了兩下,想讓這個世界變得真實一點。

    徐盛年蹙額,“你大半夜的又在發(fā)什么瘋?”

    家匯張唇,幾欲開口,又搖了搖頭,拉著他的胳膊懇求道:“爸爸,我一定是在做噩夢,你快點把我打醒吧!”

    徐盛年被他整得莫名其妙,用力推開他,“我看你是腦子不清醒!”

    家匯咬牙,鼓起勇氣拽過他唇間的雪茄往自己手背上燙下去,他疼得廝叫一聲,再看周遭,一切仍舊如常,他心中的不安隨之也更盛了一分。

    徐盛年見他雙目無神,重重拍了他一把,神情凝重地問道:“你難道也染上了你mama的瘋?。俊?/br>
    家匯還來不及回答,司機已將車輛駛到徐浦大橋入口處,那條長長的封鎖線和鳴笛閃爍的警車同新聞上的如出一轍,到了此時此刻,他再不愿意承認(rèn)也不得不承認(rèn)了,“爸爸,不好了。”

    徐盛年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嗤之以鼻道:“修個路能要了你的命?你再給我瘋瘋癲癲,回去我就喊梅嬸過來給你打針!”

    家匯深吸了一口氣,顫著手拾起腳邊的平板,他無從說起,只得解完鎖給他遞過去。

    徐盛年本還覺得他神經(jīng)兮兮,看完后,他臉色煞白,連搶奪回去的雪茄燒到了底也顧不上碾熄,緩了好久他方才開口,“老楊,調(diào)頭,走三橋回去。”

    “是。”

    凌晨時分,路面上的車輛并不多,家匯單手揪著領(lǐng)帶,半小時像是過了兩個世紀(jì)。

    車輛才過第一扇鐵門,就已能看到徐家大宅內(nèi)外燈火通明,門前還擺放著兩具由白布裹著的尸體,徐盛年被打擊得腳步不穩(wěn)險些暈厥。

    家匯跟上前,“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