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說的是以后?！彼t唇輕啟，悠悠道：“郎君高才，定然不會(huì)就此埋沒?！?/br>
    葉榮舟神色一愣，似是沒有想到能從聞靈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一時(shí)間心情有些復(fù)雜。

    他摟著她的肩膀，默不作聲。

    從小到大，無論是在河西還是在長安，他被告知最多的一句話便是——“你要安分守己?！?/br>
    因?yàn)樗淖饔貌贿^是一枚朝廷用來牽制河西的棋子罷了，越是沒有勢力，沒有用處，便越安全。

    他也盡心盡力扮好一個(gè)閑散國公的角色，地久天長，連他自己都要信了。

    可是如今，有人忽然對(duì)他說他的才華不會(huì)被埋沒，此人還是聞靈，當(dāng)真叫他有些意外。

    她這樣懂他。

    水聲停下，有人在廂房里敲了三下門。

    葉榮舟一把將聞靈抱起，走進(jìn)廂房，將她放入熱水中，隨即自己也坐了進(jìn)去。

    霧氣繚繞間，他替聞靈挽起頭發(fā)，將粘在她身上的外衫脫掉，隨后拿起帕子替她擦洗。

    水聲嘩嘩響起，葉榮舟突然問：“小娘子，我若是離開長安，你可跟我去？”

    聞靈敏銳地察覺到他話里的意思，一只手猛地搭上桶沿。

    離開長安？去哪里？自然是河西，前世，他好似就是在那里發(fā)的兵。

    只是具體是什么時(shí)間，她卻不大記得。

    只知道在他起兵叛亂之前，還有好幾號(hào)人馬打著各自的幌子起兵叛亂，她記得，前世呂讓時(shí)常外出，便是在那個(gè)時(shí)候。

    聞靈轉(zhuǎn)過身來，抓住葉榮舟的手，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郎君若是此時(shí)回河西？可能辦到？”

    話一出口，便覺不妥。

    眾所周知，沒有朝廷的手令，葉榮舟是回不了河西的，否則，便會(huì)被朝廷視為他的兄長河西都護(hù)府指揮使葉廣義有異動(dòng)，這也是這么多年，他一直乖乖呆在長安的原因。

    此時(shí)，無任何意外，他應(yīng)當(dāng)是回不去。

    聞靈想了想，又飛快道：“那等過些時(shí)日，若是有人生變——”

    話一出口，她便意識(shí)到不對(duì)，趕緊改了話頭：“妾是說，朝堂之事變幻莫測，說不定過段時(shí)日郎君便能回去了也未可知?！?/br>
    等到那些人馬發(fā)動(dòng)政變起兵，朝廷勢必亂作一團(tuán)，到時(shí)他們也就沒心思關(guān)心葉榮舟的去留，也許，前世的他便是趁亂逃出長安的。

    聞靈說了這樣多的話，葉榮舟卻始終一聲不吭，他手中握著手帕，靜靜地看著她。

    在聞靈要再次張口時(shí)，他才終于開口，然而還是那句話：

    “小娘子，若是我離開長安，你跟不跟我走？”

    第34章 真心   他家阿郎怕是對(duì)方聞靈那婦人動(dòng)了……

    他目光灼灼, 仿佛聞靈不給出答案，他便不罷休。

    靜謐伴隨著水霧在兩人之間四散開來，隱隱露出些許壓迫的味道。

    聞靈臉上的一滴水珠順著下巴飛快地滑落, ‘滴答’一聲落入水中。

    下一刻, 她伸出右手食指去戳葉榮舟的喉結(jié)，噗嗤一笑, 打破平靜。

    “這么嚴(yán)肅做什么？”

    她手指在他喉結(jié)上的一方牙印處來回?fù)崦?，“郎君遲早是要成親的，妾跟著去做什么？”

    葉榮舟有些急切地抓住她的手：“我說過——”

    “妾知道?！甭勳`笑了一下, 道：“郎君待我的心, 我都明白, 只是妾自小命薄，不敢奢求太多?！?/br>
    她湊近葉榮舟, 雙手捧著他的臉，大拇指指尖在他嘴唇上輕輕摩挲，紅唇輕啟：

    “妾只想求郎君一件事。”

    葉榮舟滾了滾喉結(jié)，漆黑的眸子掃過眼前人的臉頰，開口道：“小娘子要求我什么？”

    聞靈抬眼, 氤氳著水汽的眼角似是被抹了一層胭脂，極盡妖媚，又分外可憐。

    她仰頭張開紅唇，輕輕咬住葉榮舟的下唇, 嗡聲道：

    “妾想求郎君......在日后妾遇見危險(xiǎn)之時(shí)......能來救我......”

    使她不至于喪命。

    最后幾個(gè)字，淹沒在兩人的唇齒間。

    葉榮舟眼中閃過萬千神色, 最終只剩萬般的無奈與悲涼。

    她不愿意，他想。

    她預(yù)知了自己未來命運(yùn)的危險(xiǎn)，卻仍舊不愿跟他走。

    他有些后悔, 做什么要給自己希望，像她所希望的這樣，一開始便只跟她做一對(duì)露水夫妻，不也挺好？

    好過如今這樣狼狽。

    可是能怪她嗎？是他自己要喜歡她的。

    他閉上眼睛，掩住自己的一切情緒。

    察覺到葉榮舟繃緊了身體一動(dòng)不動(dòng)，聞靈不禁有些奇怪，她微微離開他的唇瓣，隨即眼睛一轉(zhuǎn)，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那一片柔軟上。

    葉榮舟果然呼吸一滯，另一只手握著的手帕掉入水中，水花濺到兩人身上，順著脖頸往下滑。

    聞靈彎起紅唇，湊近輕啄他的嘴唇。

    “郎君?！?/br>
    她用她那天生柔媚的嗓音不住地喚他。

    未幾，葉榮舟終于支撐不住，睜開猩紅的雙眼，用另一只閑置的手一把摟住聞靈細(xì)軟的腰肢，低頭堵住她的紅唇。

    木桶內(nèi)的水不斷搖蕩，嘩啦啦潑向地面，原本干凈的地板上不一會(huì)兒滿是水漬。

    芍藥方指揮兩個(gè)小婢子給正屋里換上干凈的被褥，提著燈要出去，便聽廂房里又有了聲響，她以為是聞靈在喚她，下意識(shí)地往兩房相接的那扇房門走去，冷不丁聽見聞靈發(fā)出一道似有若無的低吟，隨后便是木桶相撞的‘咚咚’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