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興致，來得快也去得快。

    就像愛撫一只貓——上一刻還留戀它絲滑的皮毛與柔軟的肚子，下一刻就覺得疲倦，不肯多拍拍它翹起的尾巴根。

    更何況西蒙不是那種驕傲可愛的小東西。他龐大，危險，毛發(fā)粗硬體征怪異，體內(nèi)蘊藏著無窮無盡的熱意。

    溫萊懶于解釋自己的善變，更不會考慮自己給西蒙造成多少困擾。

    她其實并不是全然純善溫柔的千金小姐。

    人們都接納了她多年打造的完美外殼，卻不曉得她身體里尚且藏著一些毛毛刺刺的冷酷與惡意。長久以來，溫萊把這種冷酷用于自身，逼迫自己成為“更優(yōu)秀的未婚妻”。按照母親的審美成長，依照蘭因切特的喜好規(guī)訓(xùn)言行，溫溫柔柔地笑，嗚嗚咽咽地哭。哪怕被斯特萊爾按在玻璃上cao，也顧忌著身后的蘭切，習(xí)慣性地表現(xiàn)出哀絕的脆弱美。

    所以，蘭因切特才會用憐憫又冷漠的語調(diào)，稱呼她為卡特家的女人。

    牢籠一旦被打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溫萊走進她的實驗室，對著滿屋子的藥瓶，玻璃器皿，坩堝以及魔法書，深深嘆了口氣。她扎起礙事的長發(fā)，精致柔和的臉龐露出近乎冰冷的笑意。ò?z.ｃò㎡（o18z.）

    只是一瞬，這笑容又變得溫和優(yōu)雅，標準得如同訓(xùn)練過千百次。

    “試著調(diào)配魔藥吧。”她輕聲細語，“送給親愛的蘭切?！?/br>
    她要研制一劑魔法藥水。成分復(fù)雜，效用極強，能讓蘭因切特痛苦不已。這種藥水理應(yīng)沒有解藥，使他只能受制于她。

    雖然還不確定自己能調(diào)出個什么玩意兒來，不過，藥效的描述和傳說中的愛情魔藥也沒有區(qū)別嘛。

    溫萊拿起羽毛筆，在暗黃的草稿紙上寫了一行漂亮輕盈的花體字。

    “愛情魔藥”。

    如果藥水研制失敗，沒能發(fā)揮應(yīng)有的作用，卻招致蘭因切特的憤怒；或者沒掌握好劑量，不小心把人毒死了——

    那就當她是個愛而不得的可憐女人，弄錯了愛情藥水的配方吧。

    ***

    十天后。

    西捷第一王子的生日舞會，辦得隆重又熱鬧。

    天還沒黑，整個皇宮已經(jīng)璀璨通明，以魔法石為驅(qū)動的燈火毫不吝嗇地裝點著道路與花園，在宴會大廳的穹頂升起數(shù)萬星光。刻著不同家徽的馬車駛進外門，盛裝出席的貴婦千金握著扇子，依偎在丈夫或兄長的臂彎，被侍者引入輝煌大廳。

    溫萊是和父親一起來的。不過他們并未同乘，費爾曼公爵帶了最喜愛的情婦，所以溫萊只能單獨乘坐馬車，并試圖離自己的父親遠一點。

    下車時，尷尬的事情發(fā)生了。

    她內(nèi)褲的右邊系帶，突然松脫。

    “溫萊小姐？”

    西蒙站在車前，略為困惑地呼喚了她。

    溫萊裝作提裙擺，不著痕跡地用手腕壓住腰側(cè)的帶子。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貼身侍衛(wèi)，微微笑了笑。

    “我進去了，你不用一直在外面等，可以去別處逛一逛。”

    蘭因切特不喜歡獸人，所以西蒙無法進入宴會大廳。事實上，整個皇宮也沒有幾個獸人侍從。西蒙站在這里，已經(jīng)吸引了許多賓客的視線，還有大膽熱情的貴婦人沖他拋媚眼。

    他倒是對周圍環(huán)境無動于衷，喉頭滾了滾，只說：“祝您玩得開心?！?/br>
    溫萊今天穿著淺色的掐腰禮裙，鉑金長發(fā)挽成低垂的花苞，鬢邊有幾綹卷曲的碎發(fā)。她眉眼溫柔，紅唇帶笑，乍一看還是往常的風(fēng)格。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公爵千金這身打扮不再保守，衣料的剪裁貼合腰身，衣領(lǐng)是優(yōu)雅的露肩款式。她站在黯淡的暮色與明亮的燈火中，如同帶著晨露的珍珠，教人難以忽視。

    您今天很美。

    這句話徘徊在西蒙的舌尖，滾了幾圈，最終湮滅無聲。他靜默著目送她走向大廳。有個面容俊朗的黑發(fā)青年正守在門口，伸出戴了白手套的右手，輕輕握住溫萊的指尖。

    “卡特小姐今天很漂亮?！?/br>
    蘭因切特低聲夸贊，帶她進門，“抱歉，我本來應(yīng)該提前接你，但今天實在是太忙了。”

    溫萊往旁邊退了退，刻意拉開些許距離，笑著回應(yīng)道：“沒關(guān)系，蘭切。祝你生日快樂?！?/br>
    這幾天她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實驗室里，臨走前還炸了個坩堝，被曼陀羅草汁潑了一身。雖然洗過澡，又灑了香水，但出于心理作用，她總覺得身上還有細微的迷幻味道。

    “我想先去休息室整理一下妝容?！睖厝R目露歉意，“可以么？”

    當然可以。

    蘭因切特點頭，叫來侍者帶她上樓。溫萊壓緊裙內(nèi)的系帶，不緊不慢登上旋轉(zhuǎn)樓梯，途中遇到熟人還能面色如常地打招呼。

    進了休息室，終于抬起發(fā)酸的右手，脫掉有些緊繃的禮裙，把松脫的內(nèi)褲帶子系好。新裙子時間比較趕，她還沒來得及調(diào)整合身，正好趁著這會兒時間放松一下。

    房間的窗戶正對庭院，玻璃格子被燈火照耀得流光溢彩。

    溫萊只著襯裙，踢掉高跟鞋，坐進松軟的長椅里。她隨手從果盤拿了顆櫻桃，剛咬進嘴里，就聽見房門被推開。

    一個衣著得體的年輕男人走進來，反鎖住門，低垂著眸子與她說話。

    “蕾拉夫人，您有興趣認識我么？”

    男人有著大提琴般優(yōu)雅動聽的嗓音。漆黑卷曲的長發(fā)用綢帶束在腦后，五官美麗得雌雄莫辨。皮膚很白，是冷色調(diào)的白，脖頸隱約可見青色的筋絡(luò)。

    他說話時，壓低的羽睫微微顫抖，像是在忍耐不安。優(yōu)美的薄唇卻翹起弧度，勾勒著足以誘惑任何人的笑容。

    “您是否愿意……讓我做您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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