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頁
“那怎么會(huì)起個(gè)這樣的名字?”路迎酒微微偏頭。 蔡老頭愣了一瞬。 某種茫然淹沒了他。 但他很快開口:“沒有什么,因?yàn)樗褪墙羞@個(gè)名字?!?/br> 路迎酒也沒過多糾結(jié),又指著赤蛇問:“它叫什么名字?” “葉楓?!?/br> “那它呢?”他指向猴子。 “陳正。”老頭回答,又拍了拍小狗的腦袋,“這個(gè)是張書挽?!?/br> 路迎酒笑了:“都是人名啊。” “那當(dāng)然。”老頭依舊是哼哼,“都是我的家人,當(dāng)然有名字?!?/br> “哐當(dāng)??!” 角落又是什么東西掉了。 那只通體漆黑的貓把遙控器碰下來了,隔著半個(gè)客廳,用紅色眼眸盯著路迎酒看。 “那它呢?”路迎酒指著黑貓問,“它叫什么名字?” 這回老頭想了很長(zhǎng)時(shí)間,也不知多久之后,他才遲疑回答:“它好像是……好像是姓敬?!?/br> “敬閑?”路迎酒問。 “哎對(duì)了!”老頭高興地一拍大腿,“你怎么知道的?!” 路迎酒也愣住了。 然后他笑說:“沒事,我就是瞎猜的,沒想到猜對(duì)了?!?/br> ——他這一番與老頭的攀談,還是頗有成效的。 蔡老頭覺得與他投緣,把所有事情全盤托出:比如說,凌晨幾點(diǎn)鐘鄰居家里發(fā)出了慘叫;比如說,樓道里滲血時(shí)有誰在場(chǎng);又比如說,受害者都提過,自己曾在半夜聽到過敲門聲。 最后,老頭還是抱著結(jié)婚照,嘴里念念有詞。 新人驅(qū)鬼師聽得毛骨悚然,老手則全是淡然自若。 等到問完,出了老頭的家門,夏平安湊上來問:“您是怎么想的?這鬼到底該怎么殺啊?” “那個(gè)鬼多半就是他的亡妻?!甭酚普f,“跟我來吧,我有想法了?!?/br> 夏平安對(duì)路迎酒是無條件信任的:一次次委托中,路迎酒都讓他心服口服。 這次也不會(huì)是例外。 不過兩天的蹲守過后,女鬼就沉不住氣了,又開始現(xiàn)身殺人。 樓道和天花板瘋狂滲血,路迎酒面無表情穿梭在猩紅中,將尖嘯的女鬼驅(qū)散了。那一天,整棟老樓的居民都回來了,帶著劫后余生的喜悅。 唯有蔡老頭一人在房里哭得泣不成聲,嘴里喊著:“她回不來了……她回不來了……她回不來了……” 一群動(dòng)物包圍著他,它們通人性,皆是盡了最大的可能安撫他。 “好好活下去?!甭酚坪退f,“就當(dāng)是為了它們?!?/br> 老頭哭著點(diǎn)頭。 而下個(gè)瞬間,他又以怪異的敏捷伸手,又死死抓住了路迎酒的手腕——那力量也是極大的。 渾濁的眼眸帶著淚水,死死盯著路迎酒。 他說:“路迎酒,你的時(shí)辰到了。” “……”路迎酒皺眉,“您是什么意思?” “你喜歡它們嗎?”蔡老頭沒回答他,也不放手,“你喜歡它們嗎?你不想把它們帶回家嗎?” 路迎酒笑了笑:“喜歡是喜歡,但您養(yǎng)大了它們啊,我怎么能帶走?!?/br> “……對(duì),你說的對(duì)。它們知道哪里是家,”老頭依舊是盯著他,裂開嘴,露出幾顆干癟又暗黃的牙齒,“但是你不知道啊?!?/br> 孔雀在旁邊,輕輕啄了啄他的衣衫。 “它有句話想讓我告訴你。”老頭拍拍路迎酒的手背。 “它說趁著沒天黑,趕快回家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 回到車上,夏平安問:“路首席,我順路送您回家?” “好?!甭酚泣c(diǎn)頭,放低座位準(zhǔn)備補(bǔ)覺,“你把我放在公交站就好?!?/br> 他閉上眼睛。 遠(yuǎn)處一輪是巨大的落日,往城市的盡頭墜落,猩紅的光芒灑滿了世間。 “撲通、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那心跳聲又出現(xiàn)了。 整個(gè)靈魂都在隨之震顫。 路迎酒心想,自己是真的該好好休息了。 車子無聲行駛,在天邊還有一點(diǎn)光亮?xí)r,停在了公交站。 路迎酒起身下車,扶著車門說:“謝謝?!?/br> “唉您太客氣了?!毕钠桨残φf,“那我走了?” “嗯。”路迎酒點(diǎn)頭,突然又喊了他一聲,“平安啊?!?/br> “怎么了?”夏平安看著前方,濃郁的陰影遮住了他的半張臉。 路迎酒說:“你不是在兩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嗎?” 夏平安沒有回答他。 后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條赤紅色的小蛇吐著信子,無聲無息地纏上了他的脖子,像是一條血腥的緞帶。 這是老頭家的寵物蛇,竟然跟到了他們車上。 小蛇又吐了幾次信子。 夏平安伸手,摸了摸蛇頭:“它說,你的時(shí)間不多了,要記得回家的路啊。” 路迎酒還想再說什么。 那心跳聲卻又席卷上來。 “撲通、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沉重?zé)o比,幾欲瘋狂。 他近乎痛苦地皺起眉頭。 等到再回過神來,整條街上只有他一個(gè)人了。 或許是老頭和夏平安的叮囑縈繞在心頭,路迎酒當(dāng)真加快了腳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