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意,”許恙平靜無波道，“我夢到最后一天在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情了,帶我去恒和吧?！?/br>
    恒和。

    九點。

    許恙看了看鐘,繼續(xù)安靜的坐著。在他旁邊，許意正認真聽著醫(yī)生的建議,突然，許意問：“我記得您之前說，許恙是有可能會因為被強烈的情緒帶動，所以之前才會發(fā)生那樣的情況？”

    “理論上是?！濒W發(fā)花白的老教授溫和道，“他之前的那種過激反應(yīng)，有可能是因為接收到了比較劇烈情緒,然后就被帶動了?！?/br>
    老教授取下眼鏡,看了始終平靜在側(cè)的許恙一眼：“就像一個壁面過高的杯子,可能需要水線高到一定的程度,才能進入杯體。”

    老教授從抽出一張白紙,又從將別在胸前口袋中的那支筆放在了桌面：“有可能我們就像是這張紙,閾值比較低，所以情緒方面的感知沒有什么障礙。許恙,就像這支筆，閾值比我們要高的多，所以平常的狀態(tài)下,幾乎是被阻斷的?！?/br>
    許意點頭表示理解，然而他畫鋒斗轉(zhuǎn)突然問：“所以，有沒有可能有一個人，會特別降低他的閾值？”

    老教授笑著搖搖頭：“壁面是客觀存在的?！?/br>
    “除非，”老教授年紀大了，說起話來有一點慢騰騰，“那個人本身的情緒線比我們正常人要高出很多很多?！?/br>
    影視城。

    陳曦挺后悔。如果第一次在恒和遇見的時候她同意跟姚兆交換電話，現(xiàn)在也不會為了要找姚兆的聯(lián)系方式而絞盡腦汁。

    掛斷電話后，肖玲嘆了口氣：“人家都在說，曦姐你背后的大金主就是佳兆科技的姚總，誰知道曦姐你連姚總的電話都沒有。”最重要的問題是，她曦姐還突然想要人家姚總的電話。

    可她一個實習助理搞不定啊……

    抓破腦袋也問不到姚總的電話。

    但這也正常，人家姚總的電話是能輕易往外透露的嗎？

    陳曦1%的導(dǎo)入值已經(jīng)卡了一個多星期了！

    雖然她的生命值能勉強撐到劇組殺青，但陳曦很好奇似乎跟系統(tǒng)有所聯(lián)系的許恙。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聲稱自己創(chuàng)造了佳兆所有智能并且得到姚兆默認的許恙，在科技高速發(fā)達新聞大爆炸各種小道消息橫行的社交網(wǎng)絡(luò)上，完完全全的銷聲匿跡。

    他必定被嚴密保護著，想要聯(lián)系上他，要比聯(lián)系上姚兆的難度高出幾百倍。

    所以陳曦的目標，還是姚兆。

    肖玲搞了這么久都搞不定，只能陳曦出馬。

    陳曦套路人的時候，一般場面都不太好看。

    陳曦一個電話，打去了肖玲好不容易要來的佳兆總經(jīng)辦。

    總經(jīng)理助理接通電話后，循例報出了公司名并詢問來電人的姓名以及預(yù)約時間。

    如今的佳兆科技已經(jīng)是全球數(shù)一數(shù)二的科技公司，掌握著最尖端的技術(shù)，如同坐擁著一個大型寶藏庫。

    想要與佳兆科技的姚總?cè)〉寐?lián)系的人不在少數(shù)，但能拿到總經(jīng)辦電話的，一般都是與佳兆有密切商務(wù)往來的人員。

    總經(jīng)辦的三個助理一天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梳理、篩選并分流進入公司的電話。

    佳兆科技的核心人員們都很清楚一件事情，姚總并不喜歡接觸商務(wù)事宜。他更喜歡簡單純粹的技術(shù)類事物，因此如無特殊情況，商務(wù)類的電話是需要轉(zhuǎn)接其他部門負責的。

    助理接通電話的時候，正快速的在辦公軟件上將上一位來電中聲稱已經(jīng)預(yù)約好拜訪時間，并已經(jīng)在佳兆科技樓下蹲點的某公司代表信息發(fā)送給了業(yè)務(wù)部。

    她公事公辦的不帶情緒的說著例行的電話接通開場白，卻沒想到在這個略帶著些困意的午后時間，聽到了一個爆炸消息。

    電話那頭，陳曦沉聲，以一種凌然的姿態(tài)氣勢洶洶道：“我是陳曦。告訴你們姚總，不接我電話沒有關(guān)系，我也已經(jīng)把他拉黑了，以后都不用再聯(lián)系我了，就這樣，再見！”

    啪。

    電話掛斷了。

    助理：？？？

    她剛剛好像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br>
    很快，她的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一個小姑娘的聲音竊竊道：“呃，您好，我是陳曦的助理。我們曦姐把電話號碼換了，你要不先記一下？待會兒，記得找個沒什么人的安靜的時間，悄悄的給你們姚總遞過去……”

    助理：?。?！

    “好的?。。　比栔泶舐暬貞?yīng)。

    姚兆正拉著數(shù)據(jù)庫，就看見他的三號小助理拘謹?shù)那昧饲瞄T。

    這段時間許恙有點情況，他沒來的時候，姚兆的事情就多了挺多。

    姚兆點點頭，語氣里有些掩飾不住的煩：“說。”

    他的助理一般不來煩他，有事情其他部門的主管都能搞定。能到他面前來的，一般是那些人搞不定需要他親自出馬的事情。

    弄個公司太他媽煩了。

    怎么這么多屁事？

    姚兆越想越煩，眉頭緊蹙。三號小助理眼觀鼻鼻觀心，看姚總?cè)绱私乖昴倪€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趕緊掩上了門，然后躡手躡腳的，將一個便利貼貼在了姚兆的桌面上。

    上面赫然寫著一串十一位的手機號碼。

    姚兆：？

    心煩的時候，最討厭人賣關(guān)子。姚兆語氣不善：“這他媽什么東西？”

    溫文爾雅的姚總居然爆粗口了，心情是真的不好?。?/br>
    已經(jīng)腦補完三十集言情大戲的三號小助理微有些興奮的輕聲道：“這是，陳曦的新號碼。”

    姚兆幾乎要以為自己耳朵出現(xiàn)了問題。

    望著眼神越來越雀躍的小助理，姚兆問：“什么？誰？”

    “陳曦，那個，就是……”就是你老婆呀喂！

    兩眼冒火的姚兆強忍著怒氣，聽完了雀躍小助理隱隱激動的講完事情經(jīng)過。

    他吸了一口氣，正要說點什么，突然又xiele氣。

    他問：“我如果告訴你，我跟她沒什么關(guān)系你相信嗎？”

    小助理興高采烈點頭：“相信的！”

    能很明顯看出來小助理一臉不信的姚兆：……

    姚兆又問：“所以你也覺得，我應(yīng)該給她去個電話，對嗎？”

    小助理笑呵呵：“男人應(yīng)該要大方點?！?/br>
    姚*無力反駁*兆點頭：“行?！?/br>
    行，陳曦，你tm真行！

    姚兆的脾氣又直又急，這頭小助理掩門而去，下一刻他就給陳曦去了電話。

    肖玲看了看是個沒有被提示sao擾電話的陌生來電，趕緊喊她正在小賣店門口選冰淇淋的曦姐：“曦姐，曦姐，快快快！”

    陳曦指了指自己選好的冰淇淋，接了肖玲手里的電話，并拿著電話快步走到了街角的僻靜無人處。

    夏日午后，影視城的無人處一般正處于當空暴曬，熱得不行。

    陳曦站在炎炎烈日中，從容接起了姚兆的電話。

    “你好，我是陳曦?！标愱卣f完，好笑舔唇。

    果然，下一秒她就迎來了姚兆的兜頭痛罵。

    姚兆上火的時候，懟人從來不分男女不留余地。媒體上溫文爾雅的姚總國罵流利順暢，顯然技術(shù)非常純熟。陳曦將手機拿開半分鐘之后，又拿了回來，結(jié)果姚兆還在罵。

    雖然還在罵，但出了幾口氣，脾氣到底還是小了點。

    姚兆氣哼哼：“……我當時找你要電話的時候，你tm不是不給我嗎？你現(xiàn)在什么意思？”

    “嗯，”陳曦坦然承認，“我后悔沒留你電話了，想找你找不著，只能出此下策。首先跟你承認錯誤，確實對不起?！?/br>
    她的語氣真誠又坦率，帶著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豁達與坦然。姚兆捏著手機，站在高樓落地窗前看著外頭璨陽下來去的車流，突然覺得喉頭梗了點什么，好像一拳打進了棉花里，無力感使得胸中怒意消散，居然沒法再對電話那頭的人繼續(xù)惡言惡語。

    他偏著頭，將垂在身側(cè)的手插進了褲袋中，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一種極為警惕的別扭嗓音問：“你找我？干什么？”

    他其實想直接問，你tm不是看上我了吧。

    但他又覺得，多少也得給人家姑娘一點面子。

    雖然，他對她并沒有什么意思。

    姚兆覺得，自己挺紳士。

    隔著電話，陳曦并沒有感受到姚兆波折的情緒。她望著被自己踩在腳下的斜影，極為平靜的向姚兆述說著一個她早已編好的謊言：“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了許恙。我想知道他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一個多星期了，導(dǎo)入值始終卡在1%一動不動。

    想到上次卡在1%一動不動的時候，她在恒和遇見了許恙，陳曦猜，如果這個系統(tǒng)真的是與許恙產(chǎn)生的某種聯(lián)動關(guān)系，那么很有可能許恙現(xiàn)在的情況不太妙。

    一個人，如果不是因為生病了，又怎么會去醫(yī)院呢？

    上一次在恒和遇見他的時候，可能他就已經(jīng)有了什么不太好的情況。

    陳曦關(guān)心許恙的心情很復(fù)雜。一方面是對自己新生命是否即將戛然而止的擔憂，一方面是對一個明顯與大眾有別的人產(chǎn)生的略帶著些好奇的關(guān)心。

    她對姚兆說的謊，是她想好的帶著些玄學(xué)意味的試探。

    如果許恙無恙，以姚兆的性格必然會大肆嘲諷因玄學(xué)而大動干戈的陳曦。

    但如果許恙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這個將許恙一直保護得很好的人，必然會因為陳曦的話感到震驚。

    姚兆果然沉下了聲音，他正色詢問陳曦：“你在哪？”

    陳曦踢了踢腳邊的石子：“我在影視城，在拍電視劇，我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快半個月了?！?/br>
    姚兆突然不知道應(yīng)該說點什么。

    電話那頭，只要姚兆詢問，陳曦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態(tài)度誠懇，言辭坦率，無可挑剔。

    姚兆已經(jīng)相信了她說的她在離a市千里之外的影視城。

    事實上，即便陳曦現(xiàn)在還在a市，許恙的事情她也不可能知道。

    所以，這世界上真的會有人在冥冥之中相互牽引并有所羈絆嗎？

    姚兆沉默著，拉開了辦公桌前的皮椅坐了下去。

    他不回答，但是陳曦已經(jīng)知道了她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