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嬋羽的表情讓衛(wèi)皇后確定她的情緒已經(jīng)平靜下來,衛(wèi)皇后招手讓宮女端來熱水,自己親自給嬋羽洗臉。 岳駿德又適時地走進來,他總是很會把握時機。那個叫瑚璉的宮女跟在他的身后。 “娘娘,微臣剛才問過了,瑚璉她今年十三歲,之前也在天祿閣幫忙做點雜活,粗淺識得幾個字,就讓她留下來給公主作個伴兒吧?!?/br> 衛(wèi)皇后沉默著,沒有立刻表態(tài)。 “朝食吃什么?我快餓死了!”贏澈從殿外蹦跳著進來,嚷嚷著,卻在見到瑚璉的那一剎那定了定,然后問道:“你怎么在這兒?什么時候來的?” 衛(wèi)皇后有些意外:“你們認識?” 贏澈輕描淡寫地答:“見過?!?/br> 衛(wèi)皇后對岳駿德道:“岳大人,做公主的伴讀,光是識幾個字是不夠的,我看還是按我剛才說的,把她送到——” “她可以!”贏澈打斷了衛(wèi)皇后的話,“她可不是只認識幾個字,《詩經(jīng)》、《楚辭》她都熟的很,還會兩只手寫字,給嬋羽當伴讀算是屈才了,她能給嬋羽當先生!” 嬋羽不服氣:“你又知道!” 衛(wèi)皇后卻饒有興味地問:“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贏澈一時語塞:“我——” “讓我猜一猜,”衛(wèi)皇后站起身,沒有看贏澈,徑直走向瑚璉,“上回我罰你抄的《禮則·學記》,就是她幫你代筆的吧?” 贏澈沒有否認,那就相當于是承認了。 衛(wèi)皇后望著瑚璉嘴角一挑:“我小瞧你了。看來你師父這些年教了你不少東西,你就是靠干些雜活換點吃的喝的供養(yǎng)她吧?” 瑚璉低下了頭。 “母后,”嬋羽抓住了衛(wèi)皇后的袖子懇求道,“阿澈和阿凈有攸至表哥和攸平表弟當伴讀,孩兒想要她來當伴讀!” “母后,你就答應(yīng)了她吧?!逼铺旎牡模A澈也在幫嬋羽說話。 衛(wèi)皇后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岳駿德躬身行禮:“恭喜公主殿下,微臣先行告退?!?/br> 岳駿德前腳離開,贏澈后腳便拽著瑚璉也跑了出去,急的嬋羽在后面高聲大叫:“那是我的伴讀,我不許你拉她的手!” 贏澈根本不理會jiejie的不滿,拉著那女孩,一溜煙就跑的沒了人影。 衛(wèi)皇后只覺得眼前的這一切十分眼熟,仿佛是自己曾經(jīng)見過,今天是怎么了,不知道為何,今天她總是想起過去的事。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了,那時自己還很年輕,贏驄更年輕,是剛剛登基的少年天子,那一天春和景明,正是他二十歲的生日。衛(wèi)皇后,那個時候剛與陛下成婚,已經(jīng)懷有身孕。身為帝國的皇后,面對比自己小三歲的丈夫,兩人相敬如賓,與其說是夫妻,更像是有了一種血緣紐帶的陌生人。 當衛(wèi)皇后在滄池附近找到年輕的陛下,預備請他和自己一同去麟德殿時,陛下仿佛正和自己的起居注郎官,一個胡人少年發(fā)生了爭執(zhí),兩個人都臉紅脖子粗,一邊還站著一個手足無措,穿著緋紅色春衫的宮女。 “我不許你拉她的手!” 年輕的陛下當年也說了這句話。衛(wèi)栗陽眼睜睜地看著年輕的陛下拉著那緋紅春衫的少女從自己的眼前跑過,那正是充滿欲望的年紀,她知道即將發(fā)生什么事,但她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見過那個緋紅春衫的宮女,她經(jīng)常和那個胡人血統(tǒng)的起居郎官在一起,因此也常常在陛下面前,她的名字叫……時間太久遠到她已經(jīng)記不清,仿佛是叫勝遇……不,叫勝遇的是那個面容俊美的郎官,就在那一天他不幸墜馬而亡,臨死前還緊緊握著皇帝的手喃喃自語,他是贏驄的郎官舍人,自幼一起長大,他們感情很好。而那個女孩……衛(wèi)皇后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女孩,她的名字好像叫做金坆。 第十九章 殿前招安策 距離冬至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個月,因著贏驄一直昏迷,衛(wèi)皇后又做不得前朝的主,海匪在冬至夜里殺了南海郡郡守趙宜年并把人頭送到麟德殿上的事情也就一直沒有定論。贏驄醒后的當務(wù)之急便是召集重臣就此事議出個結(jié)果來。 御前會議上贏驄一直保持安靜沒有說話,聽他的重臣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能夠參與議事的都是帝國權(quán)力中樞上的人物,幼年登基的贏驄早已諳熟自己的一套君臣相處的法則——先不動聲色地觀察每一個人,然后出其不意地發(fā)問,最后拋出自己的決定。 永遠不要讓你的臣子知道你真正的想法,方可樹立你作為君主的威信。這是大父太宗莊皇帝教過他作為帝王的第一課,也是唯一一課,卻使他受用至今,他也會把這一課教給自己的繼承人。 和莊皇帝璀璨的御前陣容相比,贏驄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中央集權(quán)中樞與草臺班子毫無二致。 三公中的丞相程騖原是行伍出身,在平定南越國叛亂中跟隨衛(wèi)皇后的父兄當副手立下戰(zhàn)功,衛(wèi)氏父子的早殤讓他迅速補位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在宣宗攝政時期曾短暫地當過一段時間的太尉,贏驄親政后立刻回收兵權(quán),恰逢薛夫人入宮,丞相薛彭祖請辭,贏驄也挑不出更合適的人,便做個順水人情把程騖扶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程騖家世代從軍,將軍百戰(zhàn)死,馬革裹尸還,他算是幾代人里活的最久的一個了。平心而論,在打仗上是個將才,但要他處理國事嘛,就顯得有些強人所難了。不過不重要,帝王才是布局謀篇的人,丞相作為皇帝的右手,只要乖乖聽大腦指揮,執(zhí)行就可以了。程騖是個能用、好用的自己人,但對他的期待不宜過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