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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朝天子之潛龍勿用在線閱讀 - 第191頁

第191頁

    原來那是我的哭聲啊。

    贏澈被灰塵嗆到,又吭吭唧唧地哭起來,但是這一次哭聲不怎么持久,因?yàn)樗姆卫锵袷嵌铝耸裁礀|西,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

    黑暗中,只有籃子和地面摩擦的“沙沙”聲,和瑚璉一遍一遍地唱的那首歌謠——

    “佳人如卿,

    紅顏知己,

    共筑愛巢,

    不離不棄,

    生死相依

    ……”

    直到瑚璉重復(fù)唱到第二十五遍的時候,光亮終于重回了贏澈的視野。梅列如她所言,就在門的另一側(cè)等候,她從籃子里抱出贏澈,然后在瑚璉的幫助下將床榻后的密道入口照原樣藏好。

    贏澈認(rèn)出來這里是故宣宗陛下的寢殿,小時候自己常來這里玩。贏澈被梅列抱到衛(wèi)皇后的面前,而衛(wèi)皇后懷中正抱著另外一個嬰兒,是嬋羽。剛剛生產(chǎn)完的衛(wèi)皇后看上去有些疲憊,但是精神尚可,她表情疑惑地看著梅列。

    梅列雙膝跪地,把贏澈像一件貢品一樣高舉過頭獻(xiàn)給皇后:“恭喜皇后誕下龍鳳胎!”

    衛(wèi)皇后一臉詫異和錯愕,她看著贏澈,像看著一個陌生的物件。

    “啟稟皇后,這孩子也是陛下的血脈,但他的生母出身低微,大長公主殿下早就為您安排了這一切,有了這個孩子,您在未來的儲君之爭中就多一分依靠和勝算?!?/br>
    衛(wèi)皇后壓低聲音:“這是欺君之罪!”

    “皇后放心,這孩子的生母已經(jīng)因難產(chǎn)而亡,宮中的記錄奴婢會安排好,絕對不會出一絲紕漏,這就是您的孩子,大秦帝國的皇后在建元十年的七月初八誕下一對龍鳳胎,長女生于日出初刻,長子生于日出二刻!”

    轟隆隆一陣陣悶雷滾過,贏澈聽不清她們后面的對話,產(chǎn)房的血?dú)獗槐┯甑乃畾鉀_淡,寢殿里只有衛(wèi)皇后、梅列和瑚璉,還有新生的贏澈、嬋羽,永泰宮最大的秘密,或者說最大的謊言就此鑄成,再無可逆。

    周玙大夫回來了,梅列裝作接生了贏澈的樣子說周醫(yī)生不在的時候皇后誕下公子,周玙沒有任何懷疑就接受了梅列的陳述。宮人們也進(jìn)來了,有人去給陛下報信,寢殿里一片歡慶。

    贏澈的眼前漸漸蒙上霧氣。

    第九十五章 蛇我八(下)

    “蛇我八——”

    “蛇我八——”

    “蛇我八——”

    兩個男聲,一個高亢雄渾,一個低沉厚重,一聲聲不絕于耳地喊著“蛇我八”三個字,贏澈完全不解其意。

    他只覺得口干舌燥,身如火燒。

    瘟疫蠶食了他所有的精神,贏澈咬牙用最后的力氣爬到衛(wèi)皇后身邊確認(rèn)她的死亡,然后像被抽去靈魂的木偶,轟然倒地,就躺在壇海的尸體旁邊。

    月色真好啊,滿天繁星,贏澈闔上疲憊酸脹的雙眼,秋夜凜冽的山風(fēng)吹得他抖如篩糠,哮癥似乎又發(fā)作了,每咳一下,胸腔中血就會少一分,意識和生命正在逐漸遠(yuǎn)離。

    威陽殿前的廣場上已經(jīng)沒有活人的氣息,突然贏澈聽見陶罐被砸碎的聲音,他勉強(qiáng)睜開雙眼,只見一車一車的火油被成批砸碎,火油流的滿地都是,刺鼻的氣味在殿前廣場上四溢,防護(h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禁衛(wèi)軍又在地上澆上一層松脂。

    一支箭頭被點(diǎn)燃的箭矢像流星一樣劃過贏澈的眼前,落在他身側(cè)不遠(yuǎn)處,火星見油脂便迅速燃成一片,然后箭頭點(diǎn)著火的羽箭如雨般射下,火勢騰地而起,威陽殿前瞬時成為一片火海,熱浪滾滾而來。

    贏澈連動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仰面朝天躺著,他絕望地閉上雙眼,至少此刻身周是暖意。

    就在意識抽離之前,他恍惚間看到一匹栗色的駿馬奔馳而來,沖過火焰,奔向自己,馬上一個身穿青袍的高大身影轉(zhuǎn)瞬即至,一領(lǐng)被冷水浸透的斗篷將自己兜頭裹住,贏澈只感覺自己被縛在一個寬闊的肩膀上,感到無比的溫暖和安全,就不知后事了。

    “蛇我八——”

    “蛇我八——”

    “蛇我八——”

    一高一低的兩個聲音依然此起彼伏地喊著這如咒語一般的三個字,贏澈不耐其煩地睜開眼睛。

    眼前的霧氣褪去,視線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天光已經(jīng)大亮,最先映入贏澈眼簾的是一張蜘蛛網(wǎng),一只花蜘蛛死在網(wǎng)的中央,尸體已經(jīng)干癟。

    贏澈意識清明,但是只覺渾身酸痛,使不上力氣,而“蛇我八”的聲音依然不絕于耳。

    他用手肘支撐著身子試圖坐起來,結(jié)果以失敗告終,后背重重地落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身上的疼痛更甚。他只好睜眼平躺著,大約歇了一盞茶的時間,又試著重起一次,這一次他成功了。

    贏澈慢慢地坐起身子,環(huán)顧四周,看清楚這里是一間破茅屋,他扶著床榻慢慢下地,向著屋子中間的桌子慢慢走去,他口渴的緊,而桌上放著一只陶制的茶壺。贏澈身上沒什么力氣,但是他心中卻充滿力量,他感覺自己好起來了,他從未感覺過如此輕松,他心里的某個部分知道瘟疫敗給了自己。

    但是使不上力氣的手指還是出賣了贏澈,陶壺倒下,發(fā)出脆響,就像那天晚上威陽殿前廣場酒壇砸碎的聲音。

    “蛇我八”的聲音頓時停止,房門被推開,日頭已經(jīng)偏西,夕曬照在贏澈的身上,已有寒意。兩個高大身影自門口走來,他們一個是胖大和尚,一個是披發(fā)的行者,贏澈自己扶著桌子勉強(qiáng)站立,二人近前,一個拉過他的手診脈,另一個翻開他的眼皮檢查,贏澈認(rèn)出他們是左國師天孤和尚和右國師天傷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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