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罪？”

    “其一，您覬覦王清彥之位，故而以毒計(jì)殺了他?！背x道。

    趙泓面色未變，他持了一茶盞，啜了一口茶，這在他意料之內(nèi)。

    “其二，您jian污了王氏之女，王瑯?gòu)?。?/br>
    站在一側(cè)的趙夢(mèng)德聽了此話，卻是倏地抬頭，只見他那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中此刻已是驚懼不斷。這一罪狀，他父親根本不可能。畢竟，七年前，是他自己——

    他顫聲道：“父親，這李氏是想要——”

    這瀝縣李氏，竟是想要構(gòu)陷趙泓！

    趙泓卻揮了揮手，示意趙夢(mèng)德不必多說。他攥緊了手中的那一翡翠茶盞，沉默了須臾，才道：“楚離，你接著說。”

    “其三，匪寇之亂是您所為，您借匪寇之亂，滅王清彥滿門?！?/br>
    趙泓聞言，臉色終歸是難看了起來，那瞳孔映著墨綠的官袍，仿佛凝成了一柄寒刃。他將那盞茶緩緩置于檀木桌上。

    這幕后之人何止是僅僅想要他的項(xiàng)上人頭？分明是要借刑律誅了他九族。

    篡權(quán)殺人之罪，jian污褻瀆之罪，勾結(jié)匪寇之罪。此三罪加身，絕不僅僅是他將被處以極刑如此簡單。那背后之人分明是欲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便是前兩罪，就可令他乃至整個(gè)趙家身敗名裂。而第三罪，勾結(jié)匪寇之罪，無疑更是觸了當(dāng)今天子之逆鱗。

    他趙泓正是因剿除匪寇一事聲名鵲起，深的民心，受圣上賞識(shí)，甚至于賜下南月玉鉤。可若那匪寇之亂是他所為，與匪寇勾結(jié)，謀權(quán)上位。以小而言，尚且還算是謀官。若是往大而言，未嘗不會(huì)牽涉入謀反與欺君。

    昨日可與匪寇勾結(jié)謀官，今日未嘗不可與叛軍同謀欺君謀反。

    欺君謀反，乃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他與匪寇勾結(jié)，乃是犯了當(dāng)今陛下的大忌諱。

    趙泓沉吟了半晌，他強(qiáng)壓了心下翻騰的思量，道：“夢(mèng)德，此事你不必多言，那李氏未曾牽涉于你，你便是事外之人?！?/br>
    “可父親，那jian污之罪，分明是，是兒子所為?！壁w夢(mèng)德臉色慘白地望著趙泓，他那張陰柔的臉卻又偏生染了幾分驚懼的風(fēng)流之感?！澳抢钍蠟楹尾粻罡嫖?？”

    趙泓冷嗤道：“只要扳倒了我，除掉你又有何難？你之罪加于我身，不過是為了更快扳倒我罷了?！?/br>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三樁罪里，其一和其三是真，其二是假。

    ——可最難分辨的謊話，也是七分真，三分假。

    而就在此刻，卻聽得府外傳來一密如雨點(diǎn)的敲門聲。

    “老爺，老爺，京兆尹府來人了！”只聽得一布衣小廝驚叫道。

    京兆尹府遣人來了，那便便意味著是有牽涉他的證據(jù)了。

    趙泓閉了閉眼，平息了半晌，終是沉聲道：“楚離，李氏在京兆尹府拿出了什么證據(jù)？”

    “回大人，是南月玉鉤。”楚離道。他靜靜地站在檐下，瘦削的身影仿佛一道料峭的孤枝。

    南月玉鉤，御賜之物，也是趙泓身份的證明。

    能于京兆尹府拿出的南月玉鉤，絕非贗品。

    而能從趙泓手里輕易拿到南月玉鉤的，尚且還不被他知覺的，也只有一人了。趙泓側(cè)身向趙夢(mèng)德望去。

    “父親，那南月玉鉤，”只聽得趙夢(mèng)德驚惶道，他左手?jǐn)Q緊了衣袖，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是，是兒子外出游玩時(shí)，一不小心弄丟了。”

    “外出游玩？只怕是去了煙火之地罷。”趙泓冷嗤道，“你好女色暫且不談，便是被人算計(jì)至此而不自知，可真是我的好兒子?！?/br>
    趙夢(mèng)德垂著頭，瑟縮在一旁。

    趙泓面色雖冷，心下卻是嘆息不已。他趙泓擅權(quán)，素來以他人軟肋而謀?？伤能浝邊s也未嘗不會(huì)被他人謀。

    ——無論如何，趙夢(mèng)德是他唯一的兒子，趙家的香火，他必須得護(hù)住。

    “南月玉鉤?！壁w泓眸底是森然的冷意，他道：“這出謀之人可謂是煞費(fèi)苦心了?！?/br>
    以御賜之物作為籌碼，即便是出于對(duì)皇權(quán)的敬畏，也鮮少有人會(huì)如此何況，若是稍有不慎，便是大不敬的誅九族之罪?？捎诖藭r(shí)，牽涉到南月玉鉤，便僅僅是御賜之物這個(gè)名頭，他也是非去不可了。

    這是一個(gè)借皇權(quán)之威的脅迫。狐假虎威，這一威，借的可謂是極其狂妄而巧妙了。

    “李氏既以南月玉鉤為物證，那這京兆尹府，我是必然要去一趟了?！壁w泓低聲道。

    “父親，兒子知錯(cuò)了——”趙夢(mèng)德顫聲道。

    “夠了。”趙泓推開了屋門，冷聲道：“楚離，你將夢(mèng)德看牢了，別讓他邁出府門一步。”

    “是，屬下領(lǐng)命。”

    在趙泓離開之后，

    只見屋外的臺(tái)階上，些許枯枝敝落。

    一雕飾著細(xì)紋海棠的繡花鞋輕輕踩在了枯枝上。

    那繡花鞋的主人亦是著了一身錦繡華裳。寬大的衣擺間，輕紗浮動(dòng)，那簇生的海棠花隨著盈盈步履一展而開，仿佛寒冬已過，海棠花開。

    “夢(mèng)德，老爺剛離去么？”那女子撫唇而笑。細(xì)觀之下，她烏發(fā)及腰，如瀑布傾落而下，不過雙十年華。

    趙夢(mèng)德怔怔地望著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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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廊處，趙泓停下了腳步。他靜靜站了片刻，似是在等待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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