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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手記[無限] 第28節(jié)

    余下眾人看得呆住。魚干在欄桿之間游來游去,捂著眼睛:“小姑娘家這樣爬,會走光哦?!?/br>
    姜笑跳下來時給它一腳,直接把魚干踹飛。

    她確實(shí)嫻熟,落在梧桐樹樹枝上,枝葉瘋狂抖動,她左右兩手各把一根枝條,雙足踩成個一字,身體幾乎趴在樹上,靜等搖動停止。

    余洲:“……!”

    他的職業(yè)本能令他油然生出要跟姜笑學(xué)翻墻本事的想法。

    樊醒最為捧場,連連拍手:“厲害!厲害!”

    姜笑從樹上跳下,下方是一個沙池,緩沖了落地的力道,她穩(wěn)穩(wěn)踩在沙子里,有點(diǎn)兒得意地拍了拍手。

    “付云聰才厲害。”她說,“難道他把學(xué)校里每一棵樹都單獨(dú)給還原了?”

    沙池就在cao場邊上,姜笑很久沒回過這里,細(xì)雨里呆站片刻,躍躍欲試。

    她壓腿、拉伸,開始做熱身運(yùn)動。

    其余人沒有她的本事,不能爬墻,全都繞路從校門口進(jìn)入。

    樊醒看漁夫帽:“你不爬嗎?”

    漁夫帽反問:“你認(rèn)為我能爬?”

    樊醒大笑:“當(dāng)然?!?/br>
    余洲聽得稀里糊涂,付云聰不知何時跟上眾人,遠(yuǎn)遠(yuǎn)沖姜笑問:“跑三千嗎?”

    姜笑:“五千都能跑?!?/br>
    說著已經(jīng)在起跑線上就位。

    他們配合姜笑的突然興起,樊醒一喊“開始”,姜笑立刻動起來。她跑了兩步又回到起跑線:“搶跑了,再來?!?/br>
    魚干:“好嚴(yán)格哦。”它在姜笑身邊游來游去,用魚鰭給姜笑鼓掌。

    曾是田徑隊(duì)成員,姜笑三年沒好好跑過,但對跑步的記憶早就在身體和肌rou里刻了下來。再來一次,她卡準(zhǔn)時間,起步奔跑。

    cao場旁邊就是教學(xué)樓,樊醒步履輕快,沖余洲招手:“余洲,過來。咱們上樓看,像坐看臺的觀眾?!?/br>
    余洲不由自主跟著樊醒上樓。走到一半醒過神來:我跟他和好了嗎?

    樊醒見他猶豫,直接出手去拉他。

    教學(xué)樓低矮,只有三層,倆人跑過三樓的樓梯,直接奔上了天臺。天臺空空蕩蕩,大大小小的水洼被雨點(diǎn)擾亂,漣漪也是細(xì)細(xì)的。

    他們眺望cao場上跑圈的姜笑。

    她姿勢漂亮、速度平穩(wěn),仿佛雨中穿行的鹿。

    “你是不是沒上過高中?”樊醒忽然問。

    余洲還猶豫著是否要搭理他,聞言一愣,干脆不答。

    樊醒背靠在水泥欄桿上,天臺有一間小小的儲物間,褪色的綠門半掩,里頭堆滿雜物和無主的課本。

    “我也沒上過?!彼f。

    余洲一驚:“你也上不了?”

    套話成功,樊醒看著他笑:“原來你真沒上過?”

    余洲:“……”

    樊醒:“為什么?”

    他問得誠懇,再不是那種調(diào)笑的口吻。余洲直接答:“沒錢。”

    細(xì)雨澆濕了他們的頭臉和肩膀。樊醒從儲物間里翻出兩本試卷集,歷史和生物。他塞給余洲一本,余洲的臉霎時間辣得漲紅:“我不懂?!?/br>
    樊醒沖他一笑,撕下一張?jiān)嚲恚芸煺鄢梢患芗堬w機(jī)。

    “飛咯——”

    紙飛機(jī)滑進(jìn)雨中。

    雨雖然細(xì),但太密了。雨水打濕了紙張,飛機(jī)很快變得沉重,晃晃悠悠落在樓下的梧桐樹上。

    “八十分?!狈延炙毫艘粡埦碜?,“我再做一張?!?/br>
    他這回折了架更復(fù)雜的紙飛機(jī),巴掌大小。飛出去之后果真比之前那架穩(wěn)了許多,但也是很快就落地,停在另一棵稍遠(yuǎn)的梧桐樹上。

    “九十分?!狈汛笮Α?/br>
    余洲怔怔看樊醒,半晌才說:“卷子都是一百五十分的,九十分剛剛合格?!?/br>
    他也折了一架。折紙飛機(jī)、紙船、紙鶴、紙青蛙,這些手工活兒余洲都是行家。久久沒什么像樣玩具,他有一次在學(xué)校的垃圾筐里撿到一本折紙書,認(rèn)真學(xué)會了,專門逗久久玩。

    久久喜歡他折的東西,余洲也樂意研究。他那雙擅長撬鎖開門的手,在學(xué)習(xí)折紙上仿佛也有一些天賦。

    他折的紙飛機(jī)輕而平穩(wěn)。飛機(jī)一路滑行,承載雨水,最終落在樹上時比樊醒那兩架更遠(yuǎn)。

    “一百三十分!”樊醒笑著,“厲害啊余洲?!?/br>
    樊醒有一張夠甜的嘴巴,很會夸人,從霧角鎮(zhèn)開始余洲就知道。

    他這樣好看又會說話的一個漂亮男人,只要流露些許溫柔,就容易讓人信任,清水一樣能融入任何氛圍。在阿爾嘉的王國里,縱然只是個小孩,樊醒也是他們之中最受原住民歡迎的成員。

    余洲不相信樊醒說的話。他內(nèi)心知道樊醒在逗他笑,想讓他高興起來:沒讀過高中不是什么要緊事,他的紙飛機(jī)能飛那么那么遠(yuǎn)。

    明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余洲心里一邊跟自己說“沒必要開心”,一邊還是笑了。

    他笑得勉強(qiáng)拘謹(jǐn),不讓樊醒有趁隙而入的機(jī)會。只要樊醒樂意,似乎隨時都能找到打趣余洲的機(jī)會。余洲在心里警戒自己:他害你。

    有另一個聲音,像是魚干在嘀咕:他也救過你。

    “第一次做人,有什么弄錯的地方,你多擔(dān)待?!狈押鋈婚_口。

    余洲:“……”

    “如果我做錯,你記得原諒我?!狈押苷J(rèn)真。

    樊醒對別人多么親熱,說的話多么好聽,偏偏對著他,開口就討打?!皯{什么?”余洲反問。

    樊醒:“憑我喜歡你。”

    余洲:“沒看出來。”

    樊醒:“這種隱秘心事,怎么可能隨時隨地讓你看出來?我藏在心里了?!?/br>
    余洲:“再遇上跟上次類似的事情,你會把我推下去嗎?”

    樊醒沒半點(diǎn)猶豫:“會?!?/br>
    余洲:“……”

    樊醒:“但我會跟你一起跳下去?!?/br>
    余洲很難被打動。

    可是長相、身材、聲音完全合乎他喜好的人,對他坦誠地說這樣的話,小撬棍一樣松動著他的心。

    余洲看樊醒扎成一團(tuán)的頭發(fā),發(fā)帶上的小草莓在雨水里很鮮亮。

    也極可愛。

    天臺的門打開了,付云聰、柳英年和漁夫帽都走了上來。

    魚干聲音囂張:“偷偷約會不帶我!好傷魚家心!”

    付云聰靠在天臺邊上看姜笑。姜笑跑完第三圈,撐著膝蓋喘氣,左右都沒看見自己伙伴,氣得跳腳:“魚干!不是說給我加油嗎!人呢!”

    魚干吼得眾人耳朵疼:“笑!你是不是你們隊(duì)里跑第一的!”

    “不是。”姜笑沒好氣地回答,“有幾個人比我跑得快多了,氣人!”

    魚干大笑:“那我不管,在我心里姜笑就是第一名!”

    柳英年和樊醒抓起樓頂板磚敲鐵欄桿:“第一名!第一名!”

    姜笑叉腰,遠(yuǎn)遠(yuǎn)望著樓頂?shù)膸讉€人。

    “……你們煩死了?!彼偸强嚲o的臉?biāo)尚赋鲆粋€笑,朝著教學(xué)樓跑來。

    “我想起來了?!备对坡敽鋈磺鹗种盖昧讼聶跅U,“洪詩雨也跑步。”

    姜笑田徑隊(duì),洪詩雨羽毛球隊(duì)。賽季前后,她們經(jīng)常在cao場上訓(xùn)練,長跑是必練的體能項(xiàng)目,有時候晚自習(xí)最后一節(jié)課也要集合練體能。

    和姜笑一樣,洪詩雨也有一雙線條漂亮結(jié)實(shí)的腿。

    “姜笑!”余洲沖樓下正走過來的姜笑喊,“第二個出事的師姐,是不是體育生?”

    “你怎么知道!”姜笑大聲答。

    余洲毛骨悚然,和身邊柳英年面面相覷

    “那人是變態(tài)嗎?他喜歡練體育的女學(xué)生的腿?”柳英年,“為了這個去殺人?不會吧?”

    漁夫帽正學(xué)樊醒那樣撕試卷折紙飛機(jī)。“天真,”他譏誚,“這個理由有什么新奇的,還有更離奇的,你聽都沒聽過。”

    付云聰握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給我兩天時間。我會把江面路上事發(fā)后我接觸過的、問過的所有人,都復(fù)原出來。”

    他固執(zhí)而苦惱,旁人幫不上忙。付云聰?shù)膱?zhí)著里有強(qiáng)烈的悔恨和遺憾,他們不打算細(xì)問。遇到這樣坦率的籠主是一樁幸事,余洲心想,只要找出殺害洪詩雨的兇手就能得到“鳥籠”存在的秘密。這樁交易對歷險者來說,吸引力太強(qiáng)了。

    “只要籠主愿意,什么都能夠在‘鳥籠’里發(fā)生,是這樣嗎?”柳英年問。

    “不是的?!备对坡敁u頭。

    柳英年對付云聰復(fù)現(xiàn)這座城市的方法很好奇:“里面有什么規(guī)則嗎?如果能說的話……”

    “‘鳥籠’里藏著一個隱秘的規(guī)則,我想只有‘籠主’才會知道?!备对坡斦f,“另外還有一個秘密,我想不會有籠主主動告訴你們?!?/br>
    余洲:“秘密?”

    付云聰:“歷險者在成為籠主之后,會跟‘鳥籠’的締造者見面?!?/br>
    余洲思考過這個問題——是誰制造了“鳥籠”?

    或者說,是誰制造了這個有規(guī)則、有殺戮的詭譎世界?

    這個問題緊緊地與“陷空”的本質(zhì)聯(lián)系在一起?!跋菘铡笔鞘裁矗恳粋€通道?“鳥籠”是什么?通道的終點(diǎn)?

    付云聰?shù)诌_(dá)“鳥籠”的時候,這個“鳥籠”是完全空白的,沒有任何東西,也沒有什么前任的籠主。

    付云聰不記得在這里呆了多久。他不饑餓,不渴,不覺得累,唯一做過的事情就是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