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聞蕭抬手遮住眼，似乎在掩飾著什么，聲音卻冷了下去。

    “師尊，你就這樣討厭我？連字都不愿意為我取?！标R聞蕭說著，放下了手。

    目光逐漸變得冷硬，聲音中滿是困惑，“可是，我到底做錯(cuò)了什么？”

    他說著，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簡修蘊(yùn)的前襟，將他扯至身前，雙目泛紅，聲音轉(zhuǎn)為憤怒。

    “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cuò)什么了？當(dāng)年他們連查都未查，憑著一個(gè)女人便給扶桑定了罪，殺人屠城，我連報(bào)仇都不能嗎？他們幾乎讓扶桑滅族，我才殺了多少人！可有當(dāng)年的十分之一？師尊，你說林廖庭嬌縱，那你可知我也曾父母疼愛，心性驕傲，難道我就天生下賤？活該被他欺負(fù)卻不能報(bào)復(fù)嗎？我今日的報(bào)復(fù)尚不及當(dāng)年所承受的萬一，你說我到底做錯(cuò)了什么？”

    簡修蘊(yùn)被他的暴怒嚇住，一時(shí)竟說不出話來。

    闞聞蕭也知自己失態(tài)，深吸一口氣，松開他的衣服，直起身來，只是眼神依舊狂亂而危險(xiǎn)。

    “師尊，你說修真界與凡間有何不同？一個(gè)個(gè)人模狗樣，血管里淌的血卻污臟至極，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殺人掠財(cái)，□□污穢，這些人也配被稱為仙君？”

    “筆從來都是握在勝者的手里，他們說扶桑有罪，扶桑便是有罪，我將名號改為始元仙尊，便沒人再敢叫我邪尊，這就是所謂的黑白是非和正義嗎？不過弱rou強(qiáng)食，明明嘴上的血還未擦凈，口中卻還偏要念著什么悲憫懷善，虛偽又惡心！”

    簡修蘊(yùn)看著闞聞蕭的狀態(tài)，一陣心驚，想讓他冷靜下來，誰知剛伸出手便被他一把躲開。

    闞聞蕭看著他，向后退了一步，眼中帶著失望，“為什么？無論我是正是邪，是對是錯(cuò)，你選的從來都不是我?！?/br>
    簡修蘊(yùn)看著他眼中的失望，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些慌亂和無措。

    他忙反駁道：“不是的?！?/br>
    闞聞蕭冷笑一聲，湊到他面前，問道：“那我殺了林廖庭，你會原諒我嗎？”

    簡修蘊(yùn)聞言，下意識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盯著他的眼道：“你不會的?！?/br>
    闞聞蕭抬手，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反問道：“為何覺得我不會？師尊，我從不是什么良善之人?！?/br>
    闞聞蕭說完，甩開他的手向外走去。

    簡修蘊(yùn)生怕他一時(shí)沖動真的把林廖庭殺了，忙起身一把從背后抱住了他，道:“別去！聞蕭你冷靜一點(diǎn)兒！”

    闞聞蕭的身體頓住。

    許久，他才緩緩轉(zhuǎn)過身，突然開口問道：“師尊，你為我取的字是什么？你說了我就不殺他。”

    簡修蘊(yùn)的唇瓣幾乎被他咬出血來，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其偲?！?/br>
    闞聞蕭聞言，面上并沒有得知以后的喜悅，眼神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平靜，仿佛深冬的夜色。

    “好聽。”他回道，聲音中帶著淡淡的艱澀。

    說完，再不停留，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外面夜色已深，萬籟俱寂。

    闞聞蕭立在檐下，遙望著亙古不變的天空和無聲運(yùn)轉(zhuǎn)的星河。

    他統(tǒng)一了修真界，為扶桑報(bào)了仇，成了人人畏懼的始元仙尊，將喜歡的人困在身邊，為他所有。

    他仿佛有了一切，又仿佛什么都沒有。

    似乎一直便是如此。

    他曾擁有疼愛他的父母，無上的富貴與尊容，但一夕之間，全部化為烏有。

    此后，再沒人疼他愛他，他成了一抹游蕩在人間的孤魂。

    后來，他遇見了郁懷恩，將他從虛無鏡救出，叫他殿下，為他奔走，怕暴露身份不惜毀了自己的嗓子，跪在他身前對他說，“殿下，從此你在明，臣在暗?！比缢裕诤诎抵?，一待便是這么多年。

    他陪著自己一路走來，卻在他統(tǒng)一修真界后提出離開。

    他說，他想扶桑了，該回去了。

    哪里還有扶桑？他又能回到哪里？

    闞聞蕭沒有問，只是沉默地送他離開，望著他的背影，想著，至少他的身邊還有師尊。

    他以為自己是擁有師尊的疼愛和真心的，但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的疼愛給了太多人，而他并沒有什么不同。

    他在人間行走了二十多年，還是一無所有。

    第64章

    最近不知為何，殿內(nèi)的氣氛詭異了許多。

    容總管教導(dǎo)有方，雖然之前每日也是一片安靜，但尚且?guī)е鴰追稚鷼?，而現(xiàn)在，卻只余一片死氣沉沉。

    宮人面上再不見笑，舉止間更多了幾分小心。

    簡修蘊(yùn)著實(shí)好奇，與伺候他的宮人套了好幾天的話，這才得知，最近人心浮散的原因是因?yàn)殛R聞蕭近來突然性情大變。

    他一統(tǒng)修真界后，不再立門派，而是如人間一樣，自稱帝王，其余皆為臣。

    八大門派許多有資歷的長老不服，前去商議。

    之前闞聞蕭還會聽上一言，這次卻直接頒了法令。

    仍來勸諫者，無一例外，皆被斬殺，不僅如此，還被剝皮懸于城門口，以儆效尤。

    一時(shí)間，人人自危，再無人提出異議。

    簡修蘊(yùn)聽的一陣心驚，待穩(wěn)住心神，這才繼續(xù)追問道:“被殺的都有誰？”

    宮人的聲音立刻放得很低，帶著恐懼，“太多了，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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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水長天人過少，水冷山清空落照，花殘柳彎腰……國仇不可恕，私恨最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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