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理并非計較坐飛機(jī)不能說順風(fēng)的文字藩籬，而是第一反應(yīng)。她想每個人都要平安，無災(zāi)無難。

    于是給謝秘書撥出電話，詢問調(diào)查進(jìn)展。謝秘書說過去也曾有針對公司的調(diào)查，他們應(yīng)付得來，請莊小姐不要擔(dān)心。

    她擔(dān)心，可也只能裝作不擔(dān)心——在瑾瑜面前。

    莊理在廚房冰箱里看見現(xiàn)成的面皮，便做餡兒，包抄手。用人按時到廚房來，見狀驚訝不已，要把活兒攬下來。

    莊理說睡不著，一會兒給瑾瑜下抄手吃。

    □□點鐘，瑾瑜穿著睡衣下樓來，聞到新鮮的香氣，開心地說：“今天不一樣哦?！?/br>
    小小姐的早餐時換著法兒做的，但她偏愛冷食，葉辭和用人很少做熱湯的面食。

    莊理問她吃多少，盛了一碗帶些許湯底的抄手讓她端去餐桌。莊理自個兒的加了胡椒、花椒之類的調(diào)料，家里沒有正宗的油辣子，只得到此為止。

    “成都的龍抄手……我手藝應(yīng)該過關(guān)吧？”

    瑾瑜吃了一口，有點燙，她囫圇吞咽，朝莊理比了個“贊”。

    最后連湯也喝了，她說好好味。

    莊理笑，“我們說‘好安逸’?！?/br>
    “什么意思？”

    “安逸就是舒適、舒服，”莊理說著掰起瑾瑜手心，一筆一劃寫字，“平安的安，逸——也有安樂的意思?！?/br>
    瑾瑜點點頭，“我等會抄到筆記上?！?/br>
    “真乖?！?/br>
    瑾瑜嘁了一聲，起身將椅子拂開，上樓去了。沒一會兒又蹬蹬地跑下來。莊理正走到樓梯口，問她怎么了。

    “阿爸有說過幾時回來？我要告訴他我主動學(xué)習(xí)了新詞語！”

    莊理一頓，說：“公司的事情很多，他這幾天要加班加點工作?！?/br>
    “誒……”瑾瑜失望地說，“那么他今晚也不回來了嗎？”

    “可能要好幾天。”莊理揚起笑，“這幾天我多教你幾個詞語，成語，或者教你古詩，等你阿爸回來了，你背給他聽，他肯定很高興?！币乐?/br>
    瑾瑜嘟嚷：“你唬我……”

    莊理攏著瑾瑜樓上小書房走，“你想啊，阿爸辛苦工作，你才可以安然無恙地長大，瑾瑜這么聰明，一定明白的對不對？瑾瑜又這么善良，知道感恩圖報，對阿爸也是一樣啊。”

    瑾瑜百般不情愿地“嗯”了一聲。

    莊理說：“今天我和你一起學(xué)習(xí)好嗎？我把我的東西拿到這邊來?！?/br>
    “哦……”

    *

    第二夜、第三夜也過去了。

    這日莊理因為要拿到課程的學(xué)分，必須去一趟學(xué)校，她提前聯(lián)絡(luò)了阿英，說拜托你照顧瑾瑜。

    阿英沒課的時候有許多交際活動，不大情愿過來，可聽她這么說，當(dāng)即說：“需要你拜托？”開著sao粉色的保時捷帕拉梅拉就來了。

    連午餐也來不及吃，莊理坐車來到學(xué)校。從商務(wù)車上下來的時候，莊理迎面看見昔日的朋友，萬克讓那幫打網(wǎng)球的朋友，莊理和他們打了聲招呼，他們也回應(yīng)了，但態(tài)度明顯冷淡。

    莊理走進(jìn)校園，在教學(xué)樓樓梯中間又碰見了之前一起逛街的同學(xué)。元旦過后她們聯(lián)絡(luò)的頻率就下降了，最近更是。莊理本來以為只是對方投入到戀愛中，勻不出時間，但現(xiàn)在看來是有意疏遠(yuǎn)。

    莊理感到不安，學(xué)校里、同學(xué)間開始傳她什么八卦了？

    她準(zhǔn)時來到階梯教室，一堂連續(xù)數(shù)小時的大課，末了還有隨堂測試。下課鈴響了，莊理交了卷子，在門外等候教授，她有一些問題，也需要和教授溝通一下之后的課程安排。

    同學(xué)們魚貫而出，隨教授一起出來的還有個女孩。之前和莊理分到一個小組的同學(xué)，也是北京過來的，因為知道莊理舊日丑聞對其很有成見，小組作業(yè)一點不配合，莊理還為此推掉了一個工作機(jī)會。

    她們一同去了教授辦公室，在教授面前各說各的，還很客氣。一起出來后，同學(xué)就冷嘲熱諷說：“ig紅人，你的事兒都傳開了。不止我們幾個留港的，北京校友圈子也在議論。”

    莊理頓了下，笑，“校友？你本科不是財經(jīng)的么，這算哪門子的校友啊?！?/br>
    莊理不覺得學(xué)歷代表什么，但知道怎樣會踩到對方痛點。

    同學(xué)當(dāng)即說：“曾經(jīng)和教授有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現(xiàn)在勾搭公子哥，你以為你嫁豪門有戲？呵，不過就是撈女，看你能撈幾年。”

    說罷揚長而去，讓莊理獨自接受來往同學(xué)打探的目光。

    莊理挺直背，一邊邁步走出去一邊給司機(jī)打電話，“……嗯，我下課了，要去圖書館還書。你就在東閘等我吧?！?/br>
    回到宅邸，莊理四處沒看見人，正奇怪，撞見用人提著拖把往后-庭走去。

    用人叫苦不迭，說：“莊小姐，你管管吧，兩個小姐在游泳池里做什么涂鴉藝術(shù)。我這去打電話請鐘點工，拜托你讓他們消停會兒，要是先生回來了準(zhǔn)生氣?！?/br>
    莊理繞到后-庭的游泳池一看，兩位小姐把冬日沒蓄水的游泳池涂成了“世界名畫”，游泳池周邊亦一塌糊涂，連躺椅的白色軟墊都沾了顏料星點。

    “l(fā)owy！”池底的阿英歡快地同莊理揮手。

    莊理扶額，喚她倆上來，收拾收拾吃飯了。

    阿英反倒讓莊理一起來玩兒。

    莊理沒辦法，順著扶梯走下去，小心避開顏料筆觸，來到她們身邊。莊理管不了阿英，先勸瑾瑜，瑾瑜跟小花貓似的，笑嘻嘻地也不停筆——沾了顏料的拖把。

    莊理又要出聲作勸，阿英湊過來，小聲說：“好不容易把人哄高興了，讓她玩會兒。”

    莊理以眼神詢問，怎么了？

    阿英抬眉、撇唇角，說：“大哥的事呀?！?/br>
    莊理嘆氣，“我打過招呼不讓她看電視看手機(jī)，怎么還是……”

    “你哪里管得住細(xì)路仔玩不玩電子設(shè)備呀，沒有手機(jī)還有ipad和電腦，新聞自動推送。”

    莊理點頭，在旁邊靜默地杵了會兒，忽然也拿起一個掃帚在瓷磚上拂了一下。

    阿英愣愣地回頭盯她一眼，察覺出她的狀態(tài)確與平日見到的有所不同。

    “怎么了？”

    “沒什么啊，勸不動，我無語來著?！?/br>
    “你學(xué)分修不夠了??？”

    莊理看了看阿英，原想說我是那樣的人嗎？不想解釋更多，便說：“可能吧?！?/br>
    阿英挑眉，“你在學(xué)校遇到什么事情了？”

    莊理看著這花花綠綠的游泳池瓷磚面，仿佛置身一個混亂無序的世界，恍了神，忽覺什么都無所謂了似的。

    “人就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要承受揣測與誤解——不過我很難說那是誤解，也許是事實?！?/br>
    阿英蹙眉，“哲學(xué)了?！?/br>
    這時，小徑那邊傳來用人的聲音，“葉生來電話了，在回來的路上！”

    第三十六章 （二更）

    與此同時, 萬家大宅燈火透亮。

    慣例的家庭聚餐日，主持大局的人卻不在，一眾親眷坐在客廳, 原有說有笑的氛圍被萬以柔一句話打破。

    檢方截住了董事長的車，要求他接受調(diào)查。他們正在集團(tuán)搬運資料，董事長讓兒女們先不要輕舉妄動。

    一片沉寂，萬以柔的視線掃過每個人，最后落在萬以儉臉上。

    “葉辭安然離開警署, 阿爸就要接受檢方調(diào)查, 阿儉，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萬以儉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 “萬以柔，你休想往我身上潑臟水！”

    “你這么激動干什么？我話未講完你就都知道了？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

    萬以儉看向二姑母、姑父和他們的兒女, 又看了眼萬允恭，回頭對萬以柔說：“好?。〖热淮蠹叶荚谶@里, 今天就一次把話講清楚！你自己闖禍, 要拉著阿爸一起收拾爛攤子, 現(xiàn)在好了，沒算計到葉辭反倒將阿爸送來進(jìn)去……”

    萬以柔驚詫道：“你搞搞清楚, 這是兩碼事，阿爸是因為集團(tuán)的事……誰知有些人是不是想趁亂添事？當(dāng)初阿爸入院, 你假惺惺到病床前裝孝子，不就是想讓阿爸立遺囑把你寫成繼承人？！”

    “你講的哪年的事，我怎不知？倒是家姐你——你們都講講看，萬以柔沒有這樁婚事、沒有葉辭那座花園, 能從阿爸那里騙到這么多股份嗎？”萬以儉呵笑, “讓你進(jìn)董事局就以為能一部升天了？你自小自私自利, 我有什么你都要搶，阿爸最忌諱就是你這種個性，你做的一系列事情，把葉辭這么推出去，阿爸為了萬家的名聲幫了你這一回，也看清了你！”

    萬以柔冷漠地注視萬以儉，忽然笑了，“是咯，阿爸幫我這一回，可是不知道幫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不止阿爸啊，我和二姑母替你處理那些花邊新聞的次數(shù)都要數(shù)不過來了呢?！?/br>
    “你——！萬以柔——”

    萬以柔又道：“爛泥扶不上墻，給你一個公司玩玩到?jīng)]所謂，可集團(tuán)真要落在你手上，阿爸打下來的家業(yè)就要毀啦……”

    “你以為你好捻巴閉？沒有葉辭你什么都不是！”

    “總好過我們阿儉啦，講起來呢念了斯坦福，可是都沒能畢業(yè)，肄業(yè)生！”

    “好了！”二姑母忍耐不住，呵斥道，“都給我坐下！”

    沒人動作，姐弟冷冷瞪著彼此。

    二姑母說：“阿儉，你家姐冇講錯，你細(xì)想一下你這十幾年來做的荒唐事，你怎可以食碗面反碗底？”（忘恩負(fù)義）

    “我食碗面反碗底？！”萬以儉胸膛起伏不定，氣急了，“我就講錯了乜？我冇錯啊，就算再無感情了，也還是她丈夫，可她就這樣不留情面……”

    萬以柔嗆聲，“你懂什么??？我自己的事——”

    萬以儉再將矛頭對準(zhǔn)萬以柔，“你自己的事？現(xiàn)在阿爸有事，那就是我們?nèi)f家一家的事了?！v起來，你們讓鐘sir調(diào)查葉辭，二姑母，這鐘sir不會有貓膩吧？”

    隱隱待爆的炸-彈一下子轉(zhuǎn)了向，萬以柔朝二姑母看去。二姑母這個瞪一眼，那個看一眼，慌忙擺手，“不關(guān)我事啊，我只是介紹了鐘sir給阿柔，集團(tuán)的事我一點不清楚的，何況這回是檢方動手，我哪里料得到……”

    萬以儉嗤笑，“不是你最好，講來講去，阿爸在這個家最看得順眼的就是二姑母了。有些人這個時候挑撥離間我們姑侄感情，居心叵測?。　?/br>
    “我行得端坐得正！”萬以柔說。

    “這種時候了，一家人吵來吵去有什么用啊，想辦法把這一關(guān)渡過去才緊要……”二姑母的小女兒vicky小聲說。

    旁邊的萬允恭看著這一切，靜默不語。

    *

    時間流逝，霞彩消散，宅邸花園沉浸在蒼藍(lán)色中。

    亮漆的黑色車輛駛?cè)胲噹欤x秘書跟隨葉辭走上石階，穿過草坪走進(jìn)建筑物。

    “阿爸！”葉辭還沒把客廳里的人全看清，瑾瑜就翻越沙發(fā)扶手跑了過來。

    葉辭擁住她，一把將她抱起來，好像她還只是個小小孩，“想不想我？”

    “……想。”瑾瑜鼓腮，“你怎么這么久都不回來，你不想瑾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