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著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前臺過來敲門說有客人來訪,臉上神情有些興奮。

    “誰來了？”遲序問到，同時已經(jīng)從座椅中起身。

    “然然?！鼻芭_回答，昨晚剛在網(wǎng)上刷到他的視頻，今天就看到真人了，真不戳。

    “嗯?！边t序不甚在意地應(yīng)了聲,徑直去了會客室。

    路璨然端坐在沙發(fā)上等著他,面上能看出些忐忑。

    隨手帶上門，遲序走到他面前俯視著他,問：“什么事？”上次從醫(yī)院送他回來,兩人就默契地斷了聯(lián)系。

    “這里隔音怎么樣？”路璨然問。

    雖然奇怪，遲序還是如實回他：“還可以,不大吵大鬧外面聽不見。”

    路璨然看著他的眼睛,神情鄭重：“嗯，有點重要的事要和你說，關(guān)于你家出事的真相?！?/br>
    聞言,遲序眼眸幽深了許多,向前幾步在他對面坐下。

    路璨然深呼吸后不急不緩道：“路正齊收養(yǎng)你的目的不純粹,他是因為問心有愧才想著彌補(bǔ)。”

    遲序聞言臉上沒什么波動，仍舊靜默著看他，等待他繼續(xù)說下去。

    “當(dāng)年路正齊和你爸出現(xiàn)生意上的分歧,路正齊在明知遲氏流動資金被項目套牢的時候突然撤資，導(dǎo)致資金鏈斷裂，你爸媽也在趕回處理的路上出了，車禍?！闭Z速越來越緩，路璨然注意著遲序的情緒。

    遲序比他想的要沉靜得多，周身散發(fā)的壓抑暴露了他的情緒，他一直都沒說話，似乎在消化這個驚人的事實。

    路璨然看著他臉上的冰涼，繼續(xù)道：“具體的證據(jù)材料傅明哲應(yīng)該發(fā)到你郵箱了，你等下可以看看。”

    良久的沉默后，遲序的聲音也透著極重的寒意：“為什么告訴我？”

    明明就可以用這個把柄去威脅路正齊，提出條件。親自來告訴他甚至有被遷怒的風(fēng)險，也得不到絲毫好處。

    意外的，他眼中沒有分毫懷疑，有的是路璨然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路璨然沒猶豫，開口道：“你是受害者，有權(quán)利知道真相和選擇怎樣去做?！?/br>
    遲序看著他的眼睛，問：“哪怕我選擇隱忍，你也沒意見？”

    路璨然搖頭，“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盤算，你的仇人不只是路正齊一個。”況且現(xiàn)在把這件事爆出來，固然可以讓路家被輿論攻擊，利益受損。相對的也會引起路正齊還有那些藏起來的人的警惕，打草驚蛇。

    他的眼神很干凈，像無人踏足的冰面，折射的光是有溫度的。遲序沒法不相信他。

    “謝謝?！边t序認(rèn)真道，“我都會處理好，你不用再擔(dān)心什么，專心做你想做的就好?！?/br>
    路璨然點頭，也松了口氣，遲序并沒有因為他是路家人而遷怒他，剩下的遲序自己就可以應(yīng)對，他保護(hù)好自己和mama就好。

    路璨然起身，“我就先走了，不耽誤你工作?！?/br>
    “嗯。”遲序應(yīng)到。

    在路璨然的手觸到門把手時，遲序忽然道：“你昨晚的演出很好看。”

    路璨然怔了下，“謝謝。”說完拉開門出去了。

    遲序隨后起身，在門口站著，隱約聽到路璨然和公司的前臺談笑，共事了幾天像是幾年，一段時間不見仍然熟稔，平時也常聯(lián)系吧。

    聽了片刻，遲序若無其事地回到辦公間，打開電腦查閱傅明哲發(fā)來的郵件。包括當(dāng)年的相關(guān)監(jiān)控、項目合同，以及知情者的復(fù)述錄音等，遲序仔仔細(xì)細(xì)地看完聽完，少時熟悉的遲氏大廈，父母年輕的面龐，慘烈的事故現(xiàn)場……一幀幀畫面連在一起，合成了被掩蓋多年的真相。遲序手扶著額頭，雙眼緊閉著，握著鼠標(biāo)的那只手不斷收緊，幾乎要將手中之物捏碎。現(xiàn)實遠(yuǎn)比猜想中更讓人痛恨。

    遲序腦海里浮現(xiàn)出姑姑遲文宜離開那天的場景，瘦削、枯槁的形容，顫抖的撫在他頭上的手掌，無聲的眼淚，不舍的目光，他看著她越來越遠(yuǎn)，隨著黑色的車輛消失在視線，缺席他往后十許年的人生。

    不僅僅是后悔之下的彌補(bǔ)，還是要挾，他就是那些人握在手里的人質(zhì)。不去追查那些事他可以安安生生活下去，有不錯的事業(yè)，要想對抗，鼎盛時期的遲家不也倒了。

    遲序的笑聲很冷，如極寒之地不化的冰川，冷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悶痛。

    忽然，空氣中飄散出一縷奶香，有腳步聲靠近，遲序抬眸，以為已經(jīng)離開的路璨然手里拿著個紙杯，就站在他的面前。

    路璨然把還冒著熱氣的奶茶放到遲序右手邊，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他：“你沒事吧?！?/br>
    遲序自己看不見，路璨然看到他眼底發(fā)紅，是隱忍到了極致的痛苦。本來都要走了，鬼使神差又退了回來，他想難過時除了獨處，有時候也想有個人可以陪伴吧，就像上次遲序在醫(yī)院陪著他。

    遲序沒有回答，只是盯著他看，像要在他身上看出兩個洞來。

    “喝點甜的吧，會舒服些的?！甭疯踩粍竦溃曇粑④?，澄澈的眼眸里映出遲序稍顯狼狽的面容。

    遲序垂下眼瞼，盯著那杯香氣氤氳的奶茶看了幾秒，終于伸手拿過，送到唇邊。

    香甜的氣息占據(jù)了胸腔，苦悶被擠壓著只占據(jù)小小的角落。遲序抿了口，很甜，甜到發(fā)膩又不讓人討厭，沖散了口腔里的苦澀。

    遲序低聲道：“很好喝?！?/br>
    “嗯呢，先走了?！甭疯踩桓杏X杵在這里有些尷尬，也不能再做什么，索性還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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