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教室里坐滿了聽課的學(xué)生，前排還坐著幾位老師聽得津津有味。黑板上寫著‘哲學(xué)不是科學(xué)，這也是金融哲學(xué)的主軸’。大哥哥站在講臺上滔滔不絕的分享著他的看法與見解。

    “資本市場，是傳承古老部落戰(zhàn)爭、優(yōu)勝劣汰自然機制的現(xiàn)代形式，鼓勵人們提高自身能力應(yīng)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從而實現(xiàn)人的進化……?！庇^點新穎，既不脫離市場實際規(guī)制，又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立了一個角度，首先認為市場天然地有優(yōu)生劣汰的機制，其次認為這種機制會“激勵優(yōu)勢物種，保護劣勢物種”，而實際上“激勵，保護”都過于人格化，可能并沒有主體，只是一種比喻……?！睏铒r悄悄在我旁邊說，大哥哥不愧是劍橋的高材生，諸如此類的比喻也只有像他這種人才可以得其精髓。

    “什么？你也對金融類感興趣，當(dāng)初怎么沒有選擇金融系？”我側(cè)著臉問他。

    “當(dāng)時嘛只覺得土木工程比較接地氣，比較合適我們這種毫無家事背景的畢業(yè)生。如果選擇金融，即便是有就業(yè)渠道也不太可能進得去好的金融市場。土木工程就不一樣了，就業(yè)率相對來說要大得多。畢竟是要先活下去才能有理想?！彼麑ψ约旱奈磥碛凶约旱囊?guī)劃，是個有主見的人。

    “人們冒險是因為當(dāng)下環(huán)境無法獲得利益而不得不選擇冒險?！彼鋈挥置俺鲞@句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話。

    “有些分析師的建議都是扯淡，就和導(dǎo)游一樣，指點江山一片全新風(fēng)景。而這風(fēng)景更多的是腦補的結(jié)果，而不是事實本身。一個幸福的人的世界是一個幸福的世界。如果本身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難道就不配得到幸福？這也太偏激了?！睂τ诖蟾绺绲陌l(fā)言，楊飏持不同意見。

    “價格或世界在各種非平衡態(tài)切換，人們很自然地假定有一個中間的平衡狀態(tài)，這有助于人們認識世界，但并非世界本身?！贝蟾缭谂_上講，楊飏低下頭自言自語。

    “你說什么？”我也低著頭去問他。

    “呃，我沒說什么，只是聽老師闡述的觀點，有些不同的想法罷了。哎，對于市場經(jīng)濟這方面我簡直是個門外漢。如果有機會與高材生探討一下，我才是獲益匪淺?！睆乃捓锏囊馑悸牫鏊肱c大哥哥聊聊。

    “其他事我不敢打包票，可是想和我大哥哥討論，這有何難？待會我就幫你約大哥哥，如何？”這件事我是可以辦到的。

    “算了，像你大哥這樣的人一定很忙，像我這種人就不必耽誤他的時間?！彼娜俗员靶膽B(tài)又出來，開始打退堂鼓。

    “沒事的，待會我就和大哥哥提?！惫膭钏?，也很開心可以幫到他。

    一陣熱烈的掌聲想起，大哥哥的講義引起了大家的共鳴，說明這堂課上得很有意義。課后，幾位有想法想提問的學(xué)子，圍著大哥哥提問。大哥哥一一給他們提的問題做了耐心的分析和講解。我和楊飏在旁邊等他講完。

    “好啦，同學(xué)們，那老師還有自己的事要處理，如若有需要我這里有他的網(wǎng)址，可以發(fā)郵件探討。”學(xué)生會的干部為大哥哥解圍。

    “我要，我要。”同學(xué)們又擁著那個說話的同學(xué)要哥哥的郵箱網(wǎng)址，大哥哥這才脫身。見到我在一旁等他，對身邊的學(xué)生會干部說了幾句，揮揮手向我走來。

    “看不出來，大哥哥還是個名人，可是你講的什么經(jīng)濟，我一句也聽不懂?！蔽沂枪室庹{(diào)侃他。

    “什么名人啊，小姑娘就是新名詞多。你聽不懂很正常，因為隔行如隔山。原本經(jīng)濟里面的學(xué)問就是博大精深的……?！贝蟛业膬晌桓绺缍际菍W(xué)金融的，腦袋瓜子聰明極了。這可是我學(xué)不會的，就連我親哥也服他哥倆。

    “啊，好啦，我服了?！蔽易ザ鷵先碧?。

    “哈哈……?！贝蟾绺绫晃业幕鼊幼鞫盒?。

    楊飏聽到我們談話，見我又笑又抓耳撓腮的完全不解。他自然不知道，我和幾位哥哥長在一起，對彼此每一個動作都很了解。剛才抓耳撓腮的動作，是在模仿親哥那文錦那只孫猴子小時候的模樣。小時候我哥一遇到不會做的題或是辦不到的事，他就喜歡做這個動作，這也是我兄妹間的默契。

    “走吧，大哥請你吃好吃的。不是文錦打給我，我還不知道，咱們的小meimei何時長大啦，竟敢私自出逃。”大哥哥伸手拉著我的手，我順勢挽著他的胳膊。

    “大哥哥，我就是出來透透氣，哪里是出逃?？爝^來，我給你引薦一個人唄，他很喜歡聽你講課，甚至想與你辯論辯論。”面對大哥哥這樣驕傲自負的人，我連兵法都用上了。

    “喔，好呀，是誰，給我引薦一下，愿聞高見。”大哥哥這才注意我身后的楊飏。

    “不不，老師，不敢不敢，沒有高見。純屬個人理解，在您面前完全是班門弄斧?！睏铒r大紅臉急著申辯。

    “哦，是你？詩詩的同學(xué)，還是……？”大哥哥沒弄明白楊飏與我的關(guān)系。

    “老師，我和詩詩只是朋友?！币驗榈讱獠蛔悖珠_始往后退。

    “別稱呼老師，如不介意就隨詩詩喊我大哥，都是年輕人何必拘謹。走吧，一邊走一邊聊。我可是餓了，詩詩有什么好介紹？”大哥哥挽著我往學(xué)校外走。

    “不如去文心茶食?！蔽一剡^頭征求楊飏的意見，他點點頭。

    文心茶食的老板是一個30出頭的男人，見到楊飏與我們一起來很開心。我知道大哥哥口味偏淡，請楊飏點一些淡口的就好。

    清炒芥藍，葫蘆雞，水盆羊rou，大漠烤羊排，最后大哥竟說要嘗嘗這里出名的涼皮，還叫放了一大勺辣子。大哥哥口味清淡我是知道的，什么時候要吃辣椒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確定要放辣子？”我請老板等一等，再次確認大哥哥要加辣椒。

    “對，我也嘗嘗這里的辣椒有什么可怕?！蔽业拇蟾绺缫矊W(xué)著調(diào)皮了，這是可以嘗的嗎，他就等著被辣哭吧。

    已經(jīng)過了飯點，人不多點餐也很快送來。看著涼皮上面淋著的紅油辣子，我的舌頭就不聽使喚了覺。眼睛一直盯著他看，我要牢牢記住他被自己蠢哭的樣子。

    “丫頭吃啊，看著我干嘛。同學(xué)，你也別拘束，開動吧?！彼敛辉诤醯谋砬椋闷鹂曜娱_始攪拌碗里的涼皮調(diào)料。

    “呵呵，你這丫頭是想看我笑話是吧。你看，完全不是問題。”他說完，還將筷子放進嘴里嘗味道。

    “嗯，不錯?！闭f完，端起水杯開始喝水。一杯，兩杯，冰水，再加冰。他很能忍，堅決不讓我看笑話?？墒蔷湍屈N一筷子已經(jīng)讓他喝了5杯水，可想而知是不是他過于自信？

    “哈哈，別裝啦！吃口青菜吧?！蔽胰讨o他夾菜，他拿筷子的手也在發(fā)抖，流了一腦門的汗。

    “老板，給換雙筷子，來一碗淚流滿面，不，小菜湯?！蔽乙踩滩蛔￠_始胡說。老板帶過來干凈的筷子，見到大哥哥的模樣，也忍不住笑。

    “我們這里辣椒比較辣，我忘了提醒你?！睏铒r滿臉尷尬，責(zé)怪自己沒有預(yù)先提醒，他總是任何事都愛攬在自己身上。

    “哈哈……。”我實在是忍不住，揉著肚子笑，三個大男人也忍不住笑出來。

    撤下滿碗發(fā)紅的涼皮，哥哥的辣感也漸漸平復(fù)。我當(dāng)他和楊飏的觀眾，他們這場預(yù)謀的辯論開始。

    “信仰，對某些觀點，極度相信，尊敬，并奉為行動準(zhǔn)則。信，敬，行因信念產(chǎn)生情緒，在希望與失望之間輪回。語言是現(xiàn)實的鏡子，人們發(fā)明了語言，通過語言表達現(xiàn)實，但語言本身并不是現(xiàn)實。沒有任何規(guī)則，可以規(guī)定市場的走向，規(guī)則是策略，而不是預(yù)測?！蔽彝耆牪欢蟾缰v的什么。

    “所謂平衡只是彎化過程中人定義的一個瞬間，世界到達平衡態(tài)后不會因為平衡而停止，因為平衡只是人的定義，世界也不知道什么是平衡。人喜新厭舊的特性似乎迎合這個世界進行的機制，只有這樣，人類才能在世界發(fā)生變化時生存。交易是驅(qū)動實際經(jīng)濟的游戲，也是投資者個人的游戲。交易的動機不是現(xiàn)實理性，而是改善未來。交易策略必須影響公司運營。k線只在具體的環(huán)境中才能表達其確切含義，這如同語言某個詞的含義一樣。”楊飏主攻的是土木工程，對股市行情也有一定見解。

    他們的辯論慷慨激昂，惺惺相惜的模樣，讓我深覺自己是多余的。一頓飯吃得熱鬧，鄰桌的幾位也圍著我們聽辯論。

    如此光景，讓我想到著名邏輯大師的‘白馬非馬’之辯。公孫龍說，白馬并不是馬，理由和“張三是人”一樣，張三是張三，人是人，人就不是張三，因此張三也就不是人了。

    結(jié)束這場曠世奇才的辯論，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過，他倆意猶未盡，我卻意興闌珊。大哥哥想起來明早還有會要開，今晚必須趕回北京。在我面前提起楊飏是個妙人。我不理解大哥哥的意思，何為妙人？那也是對他而言吧。

    送走大哥哥，我分明看到楊飏全身每根神經(jīng)的興奮。我告訴他想早些回酒店，他忽的覺出下午對我的冷落，忙不迭給我道歉。我笑著搖頭，說大家開心我就開心。他承認這幾天是他最開心的日子，謝謝我?guī)Ыo他不一樣的快樂。

    默默地送我到酒店門口，說明天再約我，我讓他快回去休息，他卻說要看著我進了電梯他才離開。轉(zhuǎn)身那一刻，一個雪地里相視而笑的畫面閃現(xiàn)。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