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發(fā)糖，不蓋蓋頭么？”

    “不用。”紅衣媒婆擺擺手：“咱們滄州開明，不講究蓋頭，郎才女貌大大方方展現(xiàn)就好，遮不遮的無所謂?！?/br>
    綠衣媒婆隨后補充：“成親是大喜事，喜糖沾了新娘新郎的福氣，發(fā)糖便是將福氣散出去。”

    兩人繼續(xù)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了規(guī)矩，說得李弱水頭都大了。

    直到夕陽的余暉斜擦入客棧時，這兩人才算把事情說完。

    她們將一個不大的錦盒遞給李弱水，滿臉喜色。

    “這是鄭家的聘禮，里面都是一些買了沒寫名的店鋪和宅子，都歸你了。”

    李弱水的手有些顫抖，她打開錦盒，看著里面一疊的地契，沒忍住咽了下唾沫。

    這也太實惠了。

    兩位媒婆打開另外兩個小木盒，將里面的東西一一擺在梳妝臺，神色喜慶。

    “要發(fā)喜糖，臉面可是很重要的，今晚就由我們給你畫個美美的妝容。”

    李弱水被拉到梳妝臺前，被細線拉著絞面開臉，開始了漫長的梳妝之路。

    第19章 替嫁（五）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過了一夜，迎親的隊伍早早就到了客棧門前。

    李弱水此時雙眼無神，呵欠連天，被媒婆拉著打扮了一晚上，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困到坐著就能睡過去的地步。

    成親這事兒實在沒什么實感，她也不在意，就是想著在月中之前找到火燚草，先把毒給解了再說。

    眼前的媒婆給她擦好口脂，看她的眼頓時都亮了。

    杏眼高鼻，皮膚光潔，最出彩的便是那雙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生機勃勃，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喜和放松。

    “李姑娘，這可真是漂亮啊，婆子我好久沒見過你這么有靈氣的人了?！?/br>
    李弱水耷拉著眼皮，不知道她是如何從這疲憊中看出靈氣的，只好點點頭稱是。

    妝容終于畫好了，李弱水撐著勞累的身體，拖著長長的喜服走到門后，從那里拿出一根普通樣式的盲杖。

    “路之遙，接住?！?/br>
    路之遙正坐在窗臺上，手中玩著一個九連環(huán)。

    聽到李弱水的聲音后，他抬手接住飛來的東西，用手摸了摸。

    “這是什么？”

    “這是盲杖，托陸jiejie他們買的，你隨后自己單獨行動的時候要用這個?！?/br>
    李弱水特地強調(diào)了一遍“單獨行動”，想要提醒他，以后她不在的事實。

    路之遙撥開吹到唇角的發(fā)絲，抿出了一個笑：“多謝?！?/br>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語氣重音……

    算了，攻略人哪里這么簡單，得找個機會把系統(tǒng)獎勵用了，再多了解他一些。

    “可以走了么？”

    媒婆眉開眼笑地給她蓋上蓋頭，扶著她打開了門，慢慢下樓到了客棧門口。

    “新娘到！”

    周圍不知道聚集了多少人，嘰嘰喳喳地吵鬧起來，要么在討紅包要么在吃瓜看戲。

    李弱水從蓋頭下看去，周圍人影憧憧，偶爾有幾個小孩探頭探腦地想要從下看看新娘子。

    李弱水和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對上視線，笑著對她眨眨眼睛，小姑娘便捂著嘴巴跑開了。

    兩位媒婆一路上說著吉祥話，周圍的小廝散著喜錢，李弱水被扶到了花轎前。

    在進去時，她余光似乎掃到一片白色袍角。

    “起轎?！?/br>
    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地從客棧前往鄭宅。

    一路上銅板叮當(dāng)響，喇叭嗩吶齊上陣，聽得李弱水昏昏欲睡。

    當(dāng)然，她也沒有為難自己，沒過一會兒便睡得天昏地暗，像是要把熬夜缺的覺全都補回來。

    *

    “吉時正好，佳偶成雙。請新郎請出新娘?！?/br>
    媒婆一嗓子吼出來，鄭家二公子鄭言清走了出來。

    即使穿著大紅的喜服，他看起來氣色依舊不好，將他襯得更加蒼白和孱弱。

    鄭言清捂著嘴咳嗽幾聲，這才慢慢地走向花轎。

    “按禮要背起李弱水，這個鄭公子行么？”

    不遠處的房頂上站著江年和陸飛月二人，江年看著鄭言清虛浮的步子，有些懷疑。

    “不知道。”陸飛月?lián)u搖頭：“你見到路之遙了么？”

    按那日在破廟的說法，李弱水大概是心悅路之遙的，這次卻為了他們嫁到鄭府。

    即便是假意，她也不希望因為這事傷害二人的感情。

    江年將陸飛月拉到自己那處，指了指轎邊。

    “那里，一直跟著呢。”

    方才那個視角，花轎完全擋住了路之遙，換到這邊陸飛月才看見那抹白。

    她遲疑了一瞬，仔細看了看路之遙的表情：“他好像挺樂在其中?！?/br>
    江年點頭，長長嘆了口氣：“這下完了，路之遙根本就不喜歡她，李弱水的單戀也得無疾而終啊?！?/br>
    天底下會有誰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成親呢？

    即便是他自己，在初初聽到陸飛月的任務(wù)是嫁入鄭府時都吃醋得快要炸了。

    鄭言清已經(jīng)走到了轎門前，伸出手叩了叩，示意新娘出來，可等了一會兒，轎內(nèi)卻毫無動靜。

    他等了一會兒，又抬手敲了敲。

    周圍的原本的起哄聲慢慢降了下來，都張望著想看看發(fā)生了什么，甚至還有人猜測是新娘逃婚了。

    在眾人的疑惑臉中，唯有路之遙掩唇輕笑。

    他聽到了轎內(nèi)的綿長的呼吸聲，知道李弱水是睡著了。

    在鄭言清再次抬手叩門，他撿起腳邊的一顆喜糖，翻手打了進去，“?！钡匾宦暣蛑辛死钊跛念~頭。

    這一下說重不重，說輕不輕，但李弱水是被打醒了。

    她睜開雙眼，看著滿目的紅色時愣了一下，隨后想起來自己是在花轎里，即將成親。

    轎門響了三聲，她想起了那兩位媒婆說的話，打了個哈欠后伸手掀開了轎簾，接過那人手中的紅色喜綢。

    直到這時，周圍看戲的百姓才收了私語，開始放聲談?wù)摗?/br>
    “要說這鄭公子還是不錯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若是沒有撞邪這檔子事，想嫁他的可要踏破鄭家門檻?！?/br>
    “誰說不是呢。”

    兩人正咋舌后悔時，前方一位白衣男子轉(zhuǎn)過了頭，笑容和煦地問道。

    “鄭公子很好看么？”

    兩人看到了他閉上的雙目和手中的盲杖，了然地對視一眼，點點頭。

    “鄭公子在我們滄州的男子里，相貌也是排得上號的。”

    路之遙眉頭微挑，勾起的唇也平了一些：“那同我比如何？”

    男子之間也不少人愛比風(fēng)姿，這兩人倒也不驚訝，反而仔細打量著他。

    “單論姿容，公子確實勝過鄭公子許多?！?/br>
    路之遙的眉頭展開，唇角微勾。

    “但誰更好看就難說了。若非要比喻，你就像花，柔和綺麗，但鄭公子像竹，清直板正，不一樣不好比?！?/br>
    “是啊，若我是女子，會更覺得鄭公子那樣的人更好看……公子你別生氣，你當(dāng)然也好看的?！?/br>
    “無事。”

    路之遙的笑沒什么變化，等到鄭府人宣布進門時，他便點著盲杖跟著人流進了鄭府。

    婚禮除了叩轎門有點意外，其余流程進行得很順利，沒多久便拜完了天地，到了揭蓋頭發(fā)喜糖的時候。

    眼前的紅蓋頭被挑開，悶了一個早上的李弱水終于得見天日。

    鄭家的親戚在大堂里看著兩位新人，不由得撫掌大笑。

    “真是郎才女貌??！”

    李弱水勾起商業(yè)假笑，轉(zhuǎn)頭時終于看見了這位倒霉的鄭二公子是什么模樣。

    面容清秀無害，身材瘦弱，皮膚蒼白，一打眼就能看出他身體不好。

    這位鄭公子接到了李弱水的目光，也只是點頭致意，輕輕地笑了一下，給人感覺十分安靜。

    隨后，他們就被丫鬟帶到了大堂中間坐著，一人手邊放了一盤紙包的酥糖，堆得像小山，等著他們一顆顆發(fā)完。

    李弱水坐在那里，有人來便笑著給一顆糖，并隨口說些祝福語。

    她不覺得自己像成親的，反而更像超市里端著酥糖推銷的導(dǎo)購員，有人來試吃就笑著推銷。

    一個小姑娘提著裙擺跑到她面前，捧起了雙手。

    李弱水多抓了幾顆給她，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說出那四個字。

    “好好學(xué)習(xí)?！?/br>
    小姑娘一聽這話，癟著嘴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