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了教學(xué)樓，穿過綠化cao場，橘紅的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長。

    “校長——”

    一路上，學(xué)生紛紛朝校長打招呼，接著沖吳莫起燦爛友好微笑，呼拉一聲，呼朋喚友，笑鬧著跑開。

    他們身上洋溢著一股鮮活勁。

    吳莫起不由地想到那群小鬼，同樣天真爛漫的年紀(jì)。

    他眉頭微蹙，問道：“校長，你知道一群小鬼嗎？穿著病服，大約三四歲?！?/br>
    校長看了他一眼：“它們回宿舍玩了？”

    “玩？”吳莫起想到昨晚被那群小鬼嚇個半死的孟橋，臉色有些古怪。

    “活著的時候在那棟樓下受人折磨，死后自然要回去鬧騰鬧騰?！毙ｉL理所當(dāng)然地說，“它們不會害人，只要遵守校規(guī)，聽到敲門聲不開門，就能一覺到天亮。”

    所以，他看到的地下室，原本在新宿舍樓下？

    再聯(lián)想到宿管阿姨說建宿舍樓時挖出的尸體，吳莫起頓時明白了。

    他問：“他們葬入了禁地？”

    聞言，校長目光中染上些許笑意，像在吟唱贊歌：“它們心思純凈，特葬入禁地祭壇，受神靈庇佑，所以最親近神靈，你身上有神靈的氣息，它們會很喜愛你?！?/br>
    電閃雷鳴之間，吳莫起腦海里閃過一系列畫面。

    插入心臟的碎鏡。

    突如其來的力量。

    小鬼在宿舍門前指著他的心臟，發(fā)出詭異的笑聲。

    以及，來自鬼的窺視……

    神靈氣息？怕都是為了鏡子的力量。

    呵。吳莫起臉上掛起愉悅的微笑，他這常年缺鬼補身體，只要它們敢來，就通通吃掉。

    校長：……

    罷了，有圣物在應(yīng)該不會出事。

    校長搖搖頭，立馬加快速度，眼不見為凈。

    不一會兒，兩人就到了一棟舊樓前，上面掛著三個大字——圖書館。

    吳莫起問：“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他記得孟橋就在圖書館查線索。

    校長沒有回話，帶著他走進圖書館。

    圖書館管理員是個禿頂?shù)闹心昴腥?，翹著二郎腿，坐在唯一的登記臺前，在那翻報紙。

    而他前面，正是吳莫起的熟人——孟橋。

    一手拿著紙筆，一手抱著大把的報紙，趴在登記臺上，不停地磨：“大叔，四月十五號到五月八號的日報還有嗎？”

    管理員仿佛沒聽見，眼皮都沒掀一下。

    孟橋哀嚎一聲，趴在桌上，整個腦袋埋在報紙堆里。

    辣眼睛。管理員翻了個白眼撇開頭，余光看見剛從外面進來的校長和吳莫起，騰得起身，笑容滿面地跑過去：“校長，您來啦?！?/br>
    校長擺擺手：“我給祂找典籍?！?/br>
    管理員立馬止步，目光落到吳莫起身上，笑容真切：“需要什么書，我?guī)湍隳?，圖書館里任何書籍報紙我都一清二楚?！?/br>
    聽到“報紙”兩個字，孟橋猛得抬起頭。吳莫起就像個大燈泡似的，一下子扎進他視線。

    原本對他愛搭不理的管理員，轉(zhuǎn)頭屁顛顛去抱吳莫起的大腿。

    而吳莫起竟然說：“不知道?！?/br>
    孟橋一老血憋在喉嚨里，趕緊沖過去：“吳莫起，報紙！報紙！”

    一邊說，一邊飛快使眼色，眼皮都要使抽筋了。

    “你認識？”校長上下打量孟橋。

    孟橋頓時覺得頭皮發(fā)麻，下意識攬住吳莫起脖子，瘋狂點頭：“對，沒錯，我們是同伴，朋友，好哥們，對吧，莫起哥?！?/br>
    吳莫起直接就把孟橋的手掰下，正要甩開，看見孟橋臉色泛白，眼中全是慌亂，手上的動作一頓，輕輕松開，嫌棄地嘖了聲：“不要動手動腳?！?/br>
    “呵呵……”孟橋干笑，義正嚴(yán)詞，“莫起哥不喜歡別人碰，要是換成別人，鐵定折斷手腳，踹飛！”

    說得他自己都心有余悸，剛剛，他是真以為手會被掰斷。

    吳莫起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你倒很了解我?！?/br>
    孟橋腿一軟，差點就跪了，他就不明白，吳莫起一個炮灰氣場怎么就那么瘆人！

    所幸，吳莫起說完后就跟著校長往里走，沒有關(guān)注他。

    他暗暗擦了把額上的虛汗，看見管理員回到登記臺，從角落里抱出一大沓舊報紙塞到他懷里，竟然還沖他笑了笑：“喏，報紙全在這，你要找什么自己翻。”

    孟橋抱著一大堆報紙，腦子懵懵的，就……很復(fù)雜。

    校長明顯對圖書館很熟悉，帶著吳莫起直奔最里面，有一間小門。

    校長帶著他走進去。

    里面是間小型書屋，墻上堆滿了書，校長目標(biāo)精準(zhǔn)地到第一列，扶著眼鏡在那找書。

    吳莫起繞著書架走，一一看過去。

    《創(chuàng)世神之歌》

    《傳說，神話和古老的史詩》

    《主的文明與光芒》

    《祭祀圖譜》

    ……

    全都是與宗教、神靈有關(guān)的書籍，封殼統(tǒng)一是黑底紅字，沒有出版商，最下面打著統(tǒng)一鋼印——一個六邊形菱鏡，和校長送給他的s級道具長得一模一樣。

    “找到了。”校長捧著磚頭厚的書，直接塞到吳莫起手上。

    書名叫《主祭》。

    最起碼有一斤重！

    校長臉上終于露出明顯的笑意：“你好好看，看完就知道掛鏡子的講究了?！?/br>
    他說著，指了下窗邊的書桌：“去那看，這里的書都不許外借，你看完再離開?！?/br>
    說完，校長背著手，慢悠悠離開。

    吳莫起懵在原地，好一會才回過神，比劃了下書的厚度，有手指那么高！不禁頭暈眼花，直想摔書走人，可這是書……吳莫起捧著書原地轉(zhuǎn)悠了兩圈，還是到書桌前坐下，老實翻開書。

    書不僅厚，內(nèi)容還非常艱澀，根本看不懂！

    才翻了三四頁，腦子就成了漿糊，吳莫起第一次感覺自己腦子不太爭氣。

    他兩眼懵圈地一頁一頁翻，幸好書里還配了些插畫，連蒙帶猜，總算了解了大概。

    人類崇拜至高創(chuàng)世神，認為這位神創(chuàng)造了世界，創(chuàng)造了天地萬物，創(chuàng)造了先祖，創(chuàng)造了他們。

    書中記載，遠古，或許更久遠的太古時期，人類通過祭祀與神靈溝通，后神靈賜下圣器庇佑信徒，這個圣器便六菱鏡。

    從此以后，他們對鏡子十足狂熱，每次祭祀、祈禱，必備物品便是六菱鏡。

    慢慢得，祭祀祈禱的花樣越來越多，書里記載就有上百種。

    殘忍的有——獻鏡祭：讓人捧著鏡子跳入祭壇中心，全身心，包括靈魂一起獻給神。

    神奇的有——祈鏡祭：將鏡子放在神殿供奉七七四十九天，誠心祈禱，由神眷者日日賜福，鏡子就能擁有庇護之力。

    前者，吳莫起想到自己醒來時那個大坑底下，抱著鏡子仰望星空的詭異尸體，后者……滿學(xué)校掛鏡子……

    果然講究啊。

    掛個鏡子前不僅要祈禱、賜福，還得供奉個七七四十九天。

    他還有兩天暫住證到期，掛個屁。

    吳莫起直接翻到最后一頁，是張白紙，上面只有一行字，他跟著輕念：“天地之主，至高之神——”

    念畢，心臟里的鏡子微微發(fā)熱，很快歸于平靜。

    看來，融進心臟的鏡子來頭真不小。吳莫起合上書，眼眸微嗑，直到夜幕完全降臨，才離開這間小書屋。

    外面燈火通明，除了孟橋在角落里翻報紙，沒有其它學(xué)生。

    吳莫起直接走過去，坐在孟橋?qū)γ?，問：“查得怎么樣？?/br>
    “我的媽！”孟橋嚇得跳起來，看見是吳莫起立馬松了口氣，“大晚上不要嚇人，你不知道晚上是鬼的天下嗎?！?/br>
    吳莫起敲了敲桌上的報紙。

    孟橋這才反應(yīng)過來，壓著聲音：“查到了！”

    他咧嘴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活力四射，年輕又有朝氣。

    吳莫起撐著下巴，挑眉，示意他說。

    孟橋蹭蹭蹭到吳莫起身邊坐下，把一張白紙和三份報紙端端正正擺在兩人面前。

    他先指著白紙道：“這是a級道具：誠實之紙，只有真實發(fā)生的事情才能記錄在上面?！?/br>
    說完，沖吳莫起一笑，小虎牙都透著得意勁：“嘿，綁定了，只能我用，我死了，它就會被系統(tǒng)收回。”

    “哦，繼續(xù)講?！眳悄鹋d致缺缺。

    孟橋自討沒趣，垂頭喪氣地繼續(xù)當(dāng)莫得感情的講解機器。

    “四月二十號，光耀高中新宿舍樓施工現(xiàn)場挖開一間地下室，里面有許多殘缺的尸體?！?/br>
    “四月二十五號，根據(jù)檢測，約有72具尸骨，大多是嬰兒、孩童，在1~5歲之間，男童45名，女童27名?！?/br>
    孟橋深吸一口氣，神色不忍，極為艱難地說：“尸骨沒有器官，破壞十分嚴(yán)重，且沒有任何特征，無法查清他們到底是誰。”

    說著，他將一份報紙遞給吳莫起。

    報紙上有一張插圖，一間地下室，里面放著三個大型的不銹鋼容器。

    果然挖出來的是那群小鬼的尸體。吳莫起想到小鬼們傳遞給他的記憶，臉色深沉：“繼續(xù)?！?/br>
    “五月八號，光耀高中校長，以神眷者的名義作主將這些孩童的尸骨葬入祭壇，就是學(xué)校的禁地?！?/br>
    “除此之外，地下室外還有一具完整的尸體，報紙上說是用手術(shù)刀刺中脖子，自殺而死，尸體復(fù)原后的照片，正是我們要找的男鬼，叫費南，一名研究員，主研究細胞生物?！?/br>
    孟橋又推出一張報紙，上面有一張照片，一位男醫(yī)生，五官方正，睜著雙三角眼，看起來有些兇狠。

    不是桃花眼……吳莫起戳了戳照片上的眼睛，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