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倒塌的聲音震耳欲聾，宋云不敢回頭，更不敢面對可能發(fā)生的一切。

    或許人與人之間真的有心靈感應(yīng)。那一瞬間，宋云的心口仿佛被誰狠狠攥緊。

    她還是忍不住回過身。昏暗的月色中，司正卿半跪在不遠(yuǎn)處，他從不彎折的頸垂下，如同株枯萎的植物，一動不動。

    他的確在她身后，可他并沒有跟上來。

    “司正卿！”

    宋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不想他死。她生平從未跑這么快過，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趕往他身邊。

    那一刻，暗處的敵人一同跳出。刀光劍影全數(shù)向司正卿而去，宋云來不及思考，整個(gè)人撲上前，試圖將他擋在自己瘦弱的身軀下。

    他們的感情沒有到同生共死那一步的，本沒有的?？蔀槭裁?，身體比大腦先一步做出選擇。

    她閉上眼，牢牢抱緊了他寬厚的背。

    那就一起死吧。

    料想中的疼痛并沒有降臨。電光火石之間，一只大手將宋云扯到懷中，兩個(gè)人緊緊相擁，順著山體的斜坡滾了下去。

    “抱緊?！?/br>
    他還活著！

    宋云欣喜若狂，整個(gè)蜷縮在他懷里。司正卿深一口氣，在滑落數(shù)十米后手臂勾住一顆碗口粗細(xì)的樹，兩個(gè)人就這樣停在半山腰。他扶著她站在塊穩(wěn)固的山石上，拇指顫抖著蹭去她臉頰上沾到的泥土：“再往右?guī)状纾俾笥袀€(gè)洞口。”

    宋云點(diǎn)點(diǎn)頭，小心地挪動著，果然看見了他說的山洞。她連忙呼喚他：“司正卿！快過”

    回過頭時(shí)，司正卿竟還站在原地不動。

    “你快過來??！”

    第一次沒有吝嗇微笑，司正卿深深凝視著她的臉，向來銳利的黑眸中都是釋然的笑意：“宋云，我沒力氣?！?/br>
    “你胡說什么！剛剛不還救了我嗎？”

    “沒有你，我撐不到現(xiàn)在?！彼菊涫直塾行┟摿?，身體向下滑動了半寸，在空中搖搖欲墜，“你該懂什么是回光返照?！?/br>
    “狗屁的回光返照！”宋云哭著往他那邊去，把手遞給他：“握住我的手！”

    看著她纖細(xì)的手腕，司正卿搖搖頭：“你會被我拉下去。”

    “那就拉下去！”宋云將手臂送得離他更近：“司正卿！快！你聽到?jīng)]有！”

    司正卿已經(jīng)撐到了極限，扒住樹干的手一點(diǎn)點(diǎn)松開。如果再次滑落，他斷然沒有多余的力氣緩沖，只會摔個(gè)頭破血流。

    “我本想在你及笄那天娶你進(jìn)門?！?/br>
    “不過還好，你沒來得及嫁給我。”

    “年紀(jì)輕輕被稱作寡婦難聽?！?/br>
    “別再說了！求你，求你！司正卿”

    “哭什么？當(dāng)初說要?dú)⒛?，你眼淚都沒掉一顆。”

    宋云不再試圖勸他，而是重新攀上山石，打算拖著他的身體往這邊來。這山坡不算太陡，如果努努力，或許能行。

    她爬過去，拉起他另只手臂環(huán)住自己的肩膀，兩只手緊緊扣進(jìn)混著碎石的泥土中，指甲用力過度因此翻開、血rou模糊，“我背你！”

    怎么可能背得動。

    司正卿本想放棄，可看她這樣執(zhí)著，又開始責(zé)備自己是否放棄得太早，只得盡力抬起因失血過多而毫無知覺的右臂，靠上她的肩頭。

    僅僅被這么依靠著，宋云就覺得有塊巨石壓在自己身上。她甚至無法移動半分，生怕動一下，兩個(gè)人會再次摔下去。

    她想司正卿活著，想他們一起活著。

    二人就這樣僵持著，直到司正卿連倚靠的力氣都沒有，他不再遲疑，松開手，任由自己向后倒去。宋云回身試圖拉住他，指尖一觸即分——差之毫厘便是生死的距離。

    時(shí)間凝滯。

    司正卿嘴唇翕動著說了什么，濃重的夜色中，連告白都顯得那樣含蓄與隱晦。

    宋云不想他這句話成為遺言。

    下一秒，她猶如飛蛾撲火，向司正卿跌落的方向縱身躍去。

    孤注一擲。

    *

    “不是說吃了這貼藥就會醒嗎？”

    “哎喲我的小嫂子，剛剛喂進(jìn)去，還沒到胃里呢！””

    “哥都昏睡五天了！他今天不醒，我管你們什么鷹什么梟，統(tǒng)統(tǒng)烤了吃掉！”

    吵。

    真吵。

    司正卿只覺得耳邊圍著一群蜜蜂，嗡嗡作響，吵人不休。

    他倒要看看誰這么不要命敢擾他清夢！

    沉重的眼皮終于抬起，司正卿的嗓音因?yàn)楦煽适稚硢。骸澳銈儭?/br>
    “哥！”

    “主子啊啊??！”

    “司正卿！”

    “你們。”司正卿輕咳了一聲，終于能夠順暢地講話：“閉上嘴！”

    鴉雀無聲。

    看著司禮禮憔悴的模樣，司正卿瞪了她一眼：“回去睡覺?！?/br>
    司禮禮只得委屈地看了看自家兄長黑沉的臉，默默離開。

    “你。”司正卿沖一臉喜色的梟道：“滾出去?！?/br>
    梟立馬胯下臉：“主子我不是您最寶貝的侍衛(wèi)了嗎”

    司正卿只靜靜看著他。

    “我還是把您蘇醒的消息告訴其他人吧，回見主子！”

    梟明智地留下宋云一個(gè)人，一溜煙跑掉了。

    “你過來?！?/br>
    看戲看了半天的宋云拖著兩個(gè)碩大的黑眼圈向前蹭了幾步。

    “再近點(diǎn)兒?！?/br>
    她又蹭了蹭，被司正卿長手一拉，直接摔在被子里。

    “司正卿？”

    司正卿緊摟著宋云不放，手掌按在她頸后，讓她埋進(jìn)自己頸窩。

    “你多久沒睡？”

    “我昨天睡了”

    “所以你的黑眼圈是禮禮給你畫上去的？”

    宋云不吭聲。

    “現(xiàn)在睡?！?/br>
    “不行，司正卿，我還沒和你說”

    “睡覺?！?/br>
    “可”

    “宋云。”司正卿緊緊抱住了她，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他感受到胸膛間心臟真實(shí)的跳動，她略微消瘦的身體傳來陣陣溫度，一切都是活著的證明，“你瘦了?！?/br>
    宋云鼻頭一酸。這個(gè)人怎么能這樣明明自己才剛剛醒來，擔(dān)心的卻是她的身體。

    “睡吧。”

    在他輕緩到極致的話語中，宋云終于放下心頭重?fù)?dān)，閉上眼睛沉入夢鄉(xiāng)。

    屋外陽光正好，鳥鳴啾啾、風(fēng)兒溫柔。

    宋云在久違的擁抱中，做了個(gè)好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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