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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撿了路邊的反派男二(重生) 第118節(jié)

    閔危不想再騙她,可也不能將那件事告知她。

    到底要如何?才能讓這世再長些,分明當(dāng)初重生時,不顧她的意愿,強求了這份夫妻之情,想要與她白頭偕老,兩廂廝守。

    現(xiàn)今卻成了這樣落魄的局面。難道是他曾經(jīng)所為,全都得到了報應(yīng)嗎?

    前世那些年的孤寂不算,這世才是真地拿來償還。在妻兒俱在身邊,大業(yè)得成,以為圓滿時,再讓他還了當(dāng)年的報應(yīng)。

    “善善。”全身的骨滲出劇烈痛意,閔危強撐著殘破的軀體,強扯著唇角。

    他想要問她:“你是不是未原諒我?”

    但下一刻,就被那痛迫地跪倒,視線模糊,最后一眼是她被風(fēng)微微翻動的裙裾。

    “閔危!”

    ***

    建興十九年六月初八,魏帝和皇后被黑甲衛(wèi)護送回梁京。

    得了傳令的太醫(yī)院是聚了許多人在鳳儀宮外殿。太子眉間凜冽,問道:“父皇的身體到底如何?”

    太醫(yī)們惶恐跪倒,卻不得不說:“陛下怕是大限將至?!?/br>
    太子被這話震地后退一步,又站住,再問:“此話是真?”

    “太子殿下,臣絕不敢說謊話?。 ?/br>
    自那日始,魏帝難有清醒的時候,多得昏睡?;屎蟪E阍陂竭吺毯?,宮人勸說不動。

    “母后,您已連續(xù)三日在這守著,不若先去歇息片刻?!碧用虼降馈?/br>
    卻見平日慈愛的母后厲目看他,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你父皇身體出了狀況?”

    此問要如何應(yīng)答。太子遲疑了許久,終于道:“是?!?/br>
    “是他不讓你告知我?”

    太子身側(cè)的拳緊握,再答:“是。”

    “你何時也學(xué)會欺騙我了?”皇后站起身,一時有些眼花,她望著與榻上昏睡之人極相似的面容。

    太子忙伸手扶住她,右側(cè)面頰忽至一巴掌。他愣在原地,未及反應(yīng)。

    “你與他,果真無甚兩樣!”

    太子掀袍跪下,不敢看她,垂眸哽咽道:“母后,此事是兒臣的錯?!?/br>
    “出去。”皇后闔了闔眸,不想再見他。

    兩月過去,魏帝的身體毫無轉(zhuǎn)好之機,皇后又親上福源寺燒香祈福,終是無用。幸而朝中有太子主事,一如之前,眾臣間雖有波動,但也被震懾住。

    “善善。”只兩字,他都說地艱難。

    林良善見他醒了,忙道:“我去叫太醫(yī)來,你等等?!?/br>
    “不用?!遍h危抬起顫抖不已的手,抓住即將離去的她。

    “你到底在強撐什么?”

    林良善回身,想起聽到的那些話,不禁甩開他的手,語氣激烈地怒罵:“自西北回來,你的身體就出了問題,為何不早說出,還合著太醫(yī)院、閔瑜他們瞞著我!現(xiàn)今又不肯醫(yī)治!”

    這些年,閔危少見她這般。他壓著喉間涌出的血,忍著全身的痛,微弱地喘氣:“善善,你別生氣?!?/br>
    “我已是大限將至,救不活的?!?/br>
    林良善酸澀地說不出話,隨即見他再咳嗽起來,血從唇角一直蔓延到脖頸。

    她慌忙地用帕擦著,又不停地朝外喊道:“來人!快來人!”

    宮人急匆匆地進來,就聽到吩咐“你快去把太醫(yī)叫來!”

    “快去!”

    閔??粗艔埖哪?,莫名覺得高興,竟笑起來:“你是在擔(dān)心我嗎?”

    那抹努力揚起的笑,和著還未擦干凈的血,看著有幾分恐怖。林良善緊緊咬著唇,不停地去擦那些血。

    他道:“你別擔(dān)心,即便我死了,也會在之前安排好所有事,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威脅?!?/br>
    話說地長些,他再咳嗽起來,牽連曾被匕首挖開的心口。

    血源源不斷地流出。

    “你別再說了?!彼械臏I終是落下來。

    “好,我不說了?!睖I水掉落在他的面上,燙地他難受,“善善,你別哭?!?/br>
    九月初二,朝中重臣,例丞相莫岑、太尉和剩、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蔣暢、尚書左右仆射林原、吏部尚書李敘等得了旨意,前往鳳儀宮。

    內(nèi)殿之中,太子在最前,重臣在后。

    隔著一層薄紗,纏綿病榻的魏帝對這些臣子下了最后的圣旨,囑其輔佐太子,又說了些政事。

    底下的臣子皆跪地聆聽著那斷斷續(xù)續(xù)的叮囑。

    長久之后。

    “就這般吧?!彼剖峭炅耍旱鬯闪艘豢跉?,疲憊地闔上眸。

    “謹(jǐn)記陛下之言,臣等領(lǐng)旨。”眾臣叩拜。

    總管太監(jiān)袁才得了意思,忙引著重臣離開,單留了太子在。

    “太子,過來些?!?/br>
    太子上前,隔著那層薄紗,低著頭,聲音有些嘶啞:“父皇?!?/br>
    “朕方才所言,你該都記住了。”

    “是,兒臣都記住了?!?/br>
    魏帝緩了緩?fù)匆?,未睜眼,道:“為君者,該如何御下,朕此前已教予你。這兩年來,你做的很好。”

    說著,他咳嗽一聲,竭力壓住,接著道:“朕不在后,若他們之中有異心者,該殺就殺,你不必顧忌所受之情,留下禍患。明白了嗎?”

    太子忍著淚意,道:“是,父皇說的話,兒臣全記在心中,不敢忘記?!?/br>
    須臾的沉默后。

    “閔瑜,我要拜托你一事?!蔽旱坜D(zhuǎn)換了稱呼。

    太子閔瑜應(yīng)道:“父皇盡管說?!?/br>
    “你的娘親自幼身弱,孕育子嗣困難??蔀榱藨焉夏悖浅粤私荒臧氲目嗨?,后經(jīng)十月懷胎生下的你。生產(chǎn)時,又遭遇血崩難產(chǎn),受盡苦楚……”

    他似在回憶,說地極慢,時不時帶著輕咳。

    “閔瑜,你是我和你娘親唯一的孩子。我死后,還望你替我照顧好她,莫要讓她受了委屈?!?/br>
    魏帝接而道:“無論今后發(fā)生何事,你需以她為最先考慮。若是讓她受到半點傷害,我即做了厲鬼來問責(zé)你。”

    閔瑜終是落下淚來,他抬袖擦淚,道:“父皇盡管放心,我會照顧好母后,不會讓她受委屈?!?/br>
    “那就好。”

    紗帳內(nèi)的人似是累極。

    他這一生即將走到盡頭,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只能在尚算清醒時,為她做好最好的謀算。

    幸而那時他未因恨意掐死襁褓中的稚兒。

    可他又見慣那些自相殘殺的戲碼,無論是為權(quán),還是為錢;無論是平常百姓,亦還是王侯世家,父子相爭、兄弟相殘、子女教唆……

    雖閔瑜已為太子,甚至在他死后,會成為魏國的第二任帝王。但他不敢去賭今后,這個唯一的兒會不會受到其他的迷惑,不再如現(xiàn)今這般敬重他的娘親。

    他生性多疑,從不敢相信任何人。

    卻是走到這一步,除去那毫不是威脅的威脅,他又能做些什么,才能護地她在這世上平安無虞?

    若是能如前世狠心,他定會讓她陪葬。生同床,死同xue。

    他苦笑著,于被褥中,緊緊攥住那只貼身攜帶多年的香囊。

    及至九月二十四日,皇宮肅穆寂靜,無人敢大聲說話。

    林良善依著閔危,用溫?zé)岬臐衽凛p拭著那張浸透風(fēng)霜的面。

    “是愈發(fā)難看了?”他問。

    她的手指劃過他滄桑的眉眼,最后落在眼下的那道疤上,聲音很輕:“不難看?!?/br>
    “也不如從前好看了,對嗎?”他氣若游絲地笑。

    林良善止住了手上的動作,眼角沁出淚水,一直看著他,手中緊緊捏著帕子。

    “善善,這世,你有喜歡我嗎?哪怕是一點?!彼D澀地問出心中埋藏許久的問題。

    十八年前,大婚的前夜,他問過這個問題,得到的回答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你!”

    如今呢,答案會變嗎?

    渾身俱是疼痛,他近乎卑微地道:“哪怕是一點,你也當(dāng)哄哄我?!?/br>
    林良善的視線模糊一片,肩膀微微聳動著,淚水滑過她翕動的唇。好一會兒,她道:“沒有,一點也沒有?!?/br>
    她是記仇的人,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他帶至的痛苦。難道因著這些年的好,曾經(jīng)的痛也當(dāng)作不存在嗎?

    曾經(jīng),她恨不得他立即死去,以此逃出他的控制,得到自由。

    更何況他們之間,隔著兩世的恩怨。

    最后的屈服。

    得過且過,聽天由命,她將這八個字牢牢地記住,努力做一個皇后,一個母親,一個妻子。

    她緊咬著唇,抑住抽噎,終是壓不住,淚水滑落下面頰。

    可為何現(xiàn)今見他即將離世,心中會有難過?

    難道這些年來,在他捧送的榮華富貴中,在他的溫柔言行中,她迷失了自己嗎?

    “別哭。”閔危的手再難動分毫,干涸慘白的唇強行扯出一抹笑:“我早知你會如此說,可還是會忍不住問,想著也許你會說有一點,我也算是無憾了?!?/br>
    他會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擇手段。不管是權(quán)勢,亦還是人,他向來如此。

    經(jīng)年對她留下的傷害,他從來不悔,那已經(jīng)是他能想到的最溫和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