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過去，柔聲道：“羅公子請留步。”

    羅善腳步一頓，“慕小姐還有什么事情？”

    慕念瑾：“這個姑娘說自己是姜夫人，可她的容貌與姜夫人毫無相似之處，況且，姜夫人的尸體就在屋子里。怎么會憑空又出現(xiàn)一位姜夫人？”

    聽到這些話，羅善臉色不大好看，“蓁蓁是我的枕邊人，她到底是不是蓁蓁，我最是清楚，我很確定她就是蓁蓁。再者，這件事與慕小姐無關(guān)，就不勞煩慕小姐擔心了！”

    人群最后面的江修聽到這話，眉頭緊鎖。

    姜蓁遇害，這幾日書院很多學子都在羅家?guī)兔ao辦喪事，他是松岳書院的學子，還是羅山長的學生，自然也要來幫忙。

    雖然他和慕念瑾不太熟悉，但羅善那些話未免太不客氣了！

    江修雙拳情不自禁握緊了些，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理論。但留給他遲疑的時間并沒有太久，江寒恕的聲音響了起來。

    江寒恕輕笑一聲，有他在這兒，羅善哪里有資格對慕念瑾說那些話！

    不少人來參加羅家的喜宴，是看在羅山長的面子上，否則，會有幾個人把時間浪費在羅善身上。

    江寒恕唇角浮出笑，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他負手而立，冷聲道：“念念是代替姑母來給羅家送禮的，既然羅公子這般不識好歹，那本侯與其他人也沒必要繼續(xù)待下去了?！?/br>
    “至于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羅夫人，羅善你說了不算，京兆府調(diào)查后才能確認。沒有結(jié)果之前，你是最后一個見到姜蓁的，你的嫌疑最大，來人，把他們二人帶回京兆府?！?/br>
    羅善身子一僵，意識到面前的人是定北侯，不是他敢得罪的。

    他忙不迭賠罪，“是小人出言無狀，求侯爺恕罪！”

    江寒恕神色冷淡，“你該道歉的，不是我！”

    羅善愣了愣，琢磨著江寒恕話里的意思，這是讓他向慕念瑾賠罪嗎？

    他對慕念瑾說了那些話，江寒恕就開始對他發(fā)難。也就是說，江寒恕在意的，是這位慕家大小姐！這位慕小姐和定北侯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只是，不管慕念瑾和江寒恕是何關(guān)系，都不是羅善可以得罪的。

    他低著頭，俯身對著慕念瑾道：“方才對慕小姐出言不遜，是我的錯，特向慕小姐賠罪！便是我一心牽掛著蓁蓁，我也不應該說那些不成體統(tǒng)的話！”

    慕念瑾掃他一眼，她與羅家人不熟，剛好不用給羅家人留面子。

    “羅公子看起來溫文爾雅，沒想到我只是關(guān)心一下死去的羅夫人，你的反應竟這般大！難道羅公子不想把羅夫人的死因調(diào)查清楚嗎？”

    羅善眉頭微皺，“自然不是。慕小姐想問什么，盡管問，我也盼著調(diào)查個水落石出。”

    他沒想到慕念瑾會說這樣的話來為難他，這是把嫌疑往他身上引啊！

    羅善自個說讓她問的，慕念瑾當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她仔細端詳著憑空出現(xiàn)的那個女子，“你說你是姜夫人，那么昨天夜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姜夫人為何會猝死？”

    那女子：“我真的是姜蓁，我本來就有心疾，又做了個噩夢。大約子時的時候，我被噩夢驚醒，我想倒杯冷水喝，恍惚間我看到門外有一個影子，那人還舉著刀。好像是有賊人潛進了羅府，我嚇得不行，引發(fā)了心疾。”

    “我很長時間沒有犯過病了，所以我這一兩年也沒有吃藥，沒想到是我對自己的身子太過不在意，導致心疾一下子復發(fā)，奪走了我的性命。”

    “后來我就沒有意識了，我醒之后，腦袋昏昏沉沉的，花了一些時間才弄清楚情況，原來我就是姜蓁，我是借尸還魂到這個女子身上了！”

    “借尸還魂？”慕念瑾重復了一遍。

    這幾個字多是出現(xiàn)在鬼怪故事當中，可這幾日，這四個字倒是經(jīng)常讓她聽到。

    慕念瑾又問道：“你說你是借尸還魂，那你占據(jù)了別人的身子，你的原身是哪里人，名字叫什么，她的魂魄又去了哪里？”

    “這具身體的籍貫在青州，是青州徐家人，她剛好也叫蓁蓁。她年幼時父母就離世了，撫養(yǎng)她長大的祖母前不久也去世了，她來這里投奔親戚。她是第一次來京城，但是時隔太久沒有聯(lián)系，她找不到那些親戚。徐蓁的盤纏用光了，只好在京郊的村子里租了間便宜的房子住下。前不久她又生了病，沒有銀子治病，只能硬生生熬著，差一點就沒命了?！?/br>
    “然后，我的魂魄就到了她的身上。她的名字中也有一個蓁字，她的身世更是和我差不多，雙親早逝，我們倆有太多的相似之處，我才附身到了她身上。想來，這也是我和她的緣分?！?/br>
    “至于徐蓁的魂魄去了哪里，我不清楚，但我會請法師做法幫她招回魂魄的。”

    慕念瑾觀察著所謂借尸還魂的“姜蓁”，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任誰聽了都不會立馬相信，她講述的時候語氣和神情卻是十分的坦然，沒有一點兒遲疑、害怕或是其他情緒。

    這樣坦然自若的回復問話，找不到一絲破綻。

    太過緊張會引來懷疑，可是，太過放松不當回事兒，也讓人覺得可疑！

    只有兩種可能，要么，她真的是姜蓁，無需心虛；要么，在回答這些話之前，她早已打好了腹稿，該如何回答，也是她早就想好的。

    那么，面前的這個“姜蓁”，屬于哪一種呢？

    目睹這一切，羅山長走過來，對著江寒恕道：“侯爺，事情沒有調(diào)查清楚之前，確實不能草率做出結(jié)論。善兒有嫌疑，把他帶回京兆府是應該的。但蓁蓁的尸體還在府里，加上這樁命案也是在羅府發(fā)生的，讓他們二人留在府里反而更方便調(diào)查案件?！?/br>
    江寒恕自然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他讓京兆尹把羅善帶走，不過是嚇羅善一嚇，誰讓他對慕念瑾說話難聽！

    江寒恕道：“老師說的有道理，那就暫且把羅善、徐蓁二人留在府里，事情沒有調(diào)查清楚之前，不許他們二人出府、見面，其他人也不許接近他們?！?/br>
    把羅善和徐蓁分開關(guān)在了院子里，姜辰一臉困惑的走過來，“寒恕，你怎么看這件事？”

    江寒恕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又是怎么想的？”

    “借尸還魂我倒是不信，可她說出了那么多隱秘的事情，像蓁蓁左臂上的那道疤，傳出去總歸對她的聲譽有影響，蓁蓁自個也不愿太多人知道這件事，因此除了她和羅家人，其他人斷然是不會知道這件事的?！?/br>
    “那徐蓁是青州人士，距離京城那么遠，她之前沒來過京城，她看著也很眼生，應該和蓁蓁沒有過往來，她肯定不會知道蓁蓁手臂上有那道疤痕，除非，她就是蓁蓁本人。羅善也覺得她是蓁蓁，難不成這世上真的有借尸還魂？”

    “這我倒是不清楚，一切要等到京兆府調(diào)查?！苯√嵝训溃骸安贿^，這并非小事，不可輕信，結(jié)果沒有出來之前，你還是和徐蓁保持距離。”

    姜辰點點頭，“我知道了?！?/br>
    姜辰走后，江寒恕把目光落到慕念瑾身上，剛才他就看到慕念瑾神情凝重，像是有什么心事。

    他溫聲道：“想什么呢？”

    慕念瑾回過神，“侯爺，您相信鬼神之說嗎？”

    “不信。”慕念瑾不是外人，江寒恕直言道。

    他勾了勾唇，“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計其數(shù)，我若是信了這些，怕是要夜夜做噩夢。若什么事情都用鬼神之說解釋，那還要世上的這些人做什么？”

    “我也不信?！蹦侥铊c點頭。

    雖然她也死而復生過，但那是有系統(tǒng)的在，系統(tǒng)意外來到了大周朝，引起了后續(xù)的那些意外，系統(tǒng)耗用自身的能量，才讓她重生兩次，與鬼神之說沒有關(guān)系。

    最重要的是，不僅死而復生的“姜蓁”可疑，一幅深情款款模樣的羅善，更是可疑。

    第44章 、十年前的真相（一）

    “侯爺,昨天我在新房里，姜蓁對我說了一些話，可能與借尸還魂這件事有關(guān)聯(lián)?！?/br>
    姜蓁的那個夢,慕念瑾最開始聽到的時候就覺得奇怪你。

    只是，徐蓁沒有出現(xiàn)之前,那個夢,只是個噩夢而已，即便她覺得奇怪,也找不到和姜蓁遇害一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然而徐蓁的出現(xiàn),證明這不僅僅只是個噩夢。

    江寒恕問道：“她說什么了？”

    “姜蓁夢到過她死了,被一個女子借尸還魂。”慕念瑾沉聲道：“侯爺,我們先去找京兆尹王大人,我好完完整整把姜蓁告訴我的那些話說出來，看能不能提供線索。”

    “好?！?/br>
    京兆府處理過的懸案多了去了,但這樁案件,京兆尹王安也覺得頭疼。

    一個女子無緣無故在新婚之夜死亡,沒過幾天,又一個女子找上門說她就是姜蓁,相比王安處理過的其他案件,姜蓁遇害這件事不算太復雜。

    可棘手的是，姜蓁的夫君認定了那個女子就是自己的夫人，那個女子說的話也全都對上了。

    找到王安,慕念瑾把知道的全部說出去,“王大人,姜蓁她時常做一個噩夢，夢到她被……”

    隨著慕念瑾的講述，王安臉色越來越嚴重,“慕小姐說的可是真的？”

    慕念瑾回道：“是真的?！?/br>
    “謝慕小姐把這些事情告訴了本官?！蓖醢矅@口氣：“姜蓁自己做了借尸還魂的夢，緊接著徐蓁就出現(xiàn)了，整個過程匪夷所思，可如果用借尸還魂當做借口，好像又能解釋的通?？磥?，設局之人，早就在布這個局了。”

    “侯爺，下官這就派人去青州調(diào)查徐蓁?！?/br>
    江寒恕淡聲道：“青州距離京城不近，再者徐蓁所言未必就是真的，一來一回，要耽誤不少時間。等京兆府的人從青州回來，估計很多線索都留不下了。”

    “還是侯爺想的周到。”王安思忖道：“可是徐蓁顯然有備而來，不查清楚她的身份，恐是難以徹底破案。借尸還魂一說確實荒謬，但正因為太過荒謬，奇志怪談里有不少這樣的事情，想要澄清并非易事，總是有人寧愿信鬼神之說，也不相信事實?！?/br>
    江寒恕修長的手指輕敲了下桌沿，“不管徐蓁說什么，沒有人配合的話，她的計劃行不通。羅善身為姜蓁的夫君，姜蓁死亡的時候他是唯一在現(xiàn)場的人，他也是唯一一個認定徐蓁就是姜蓁的人，從他入手。”

    王安遲疑一下，“侯爺是在懷疑羅善？”

    “下官剛剛派人打聽了，羅善與姜蓁雖是剛成親，但他們二人成親前感情便很是深厚，羅善時常給姜蓁送禮物。姜蓁死后，這幾天羅善日夜不離靈堂，看起來很是悲痛難過。侯爺，這總不會是假的吧？他可是姜蓁的夫君啊，沒有理由殺害自己的妻子??！”

    羅善與姜蓁成親，這門親事熱鬧又盛大，但一個深愛著自己妻子的男人，在徐蓁出現(xiàn)的時候，竟然沒有一句質(zhì)疑的話，這本就不正常。

    江寒恕道：“有沒有理由，王大人去調(diào)查不就清楚了？”

    “王大人，姜蓁說她做噩夢那段時間，她房里的丫鬟每天晚上都在陪著她，她每天入睡前還會喝一碗安神湯?！蹦侥铊雎曆a充：“我不知道這些有沒有幫助，但要調(diào)查這樁命案的話，可以從羅善、徐蓁以及伺候姜蓁的丫鬟這些人入手。若他們是聯(lián)合作案，這幾個人私下肯定有來往?！?/br>
    “慕小姐又提供了線索?！庇辛嗣寄?，王安站起身，拱手道：“侯爺，下官這就去查案。盯著他們幾人，這些人要是兇手，早晚會露出馬腳?！?/br>
    江寒恕微微頜首。

    等王安離開，慕念瑾嘆口氣，“如果……”

    剛說了兩個字，慕念瑾頓了頓，把剩下的話咽進了肚子里。

    如果她早些察覺到不對勁之處，如果她昨天不是一味勸導姜蓁不要緊張，可能姜蓁不會死?？墒?，眼下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姜蓁已經(jīng)死了。

    慕念瑾的話沒有說完，但江寒恕明白她的意思。

    他安撫道：“念念，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不管結(jié)果如何，都不要因此愧疚和難過?！?/br>
    慕念瑾又嘆了一口氣，“嗯?！?/br>
    案件還在調(diào)查，一時半會還沒有結(jié)果，另一方面，羅家在籌備姜蓁的喪禮。

    這日，羅府的丫鬟匆匆跑進來，“老夫人，外面來了一位算命先生?！?/br>
    府里出了這等大事，羅老夫人疲憊地道：“給他些銀子，便打發(fā)他去吧。”

    “老夫人，奴婢聽過這位算命先生的名諱，高道長算的特別準。他曾給有戶人家算了一卦，說是三日內(nèi)有血光之災，到了第三日的時候，那戶人家的主母出門被車撞死了?！?/br>
    聽到這話，羅老夫人面上多了些精神，她想了想，“請高道長進來?！?/br>
    ＊

    還沒有結(jié)果，而慕念瑾與姜蓁有過接觸，是以她需要停留幾天，方便京兆府調(diào)查案件。

    這幾天慕念瑾都在客棧待著，郁桃從外面進來，“小姐，不知道羅家從哪里找來一位道長，那位高道長說羅夫人的魂魄去了徐蓁身上，外面都在傳羅家少夫人借尸還魂這件事呢！”

    慕念瑾翻書的書一頓，“現(xiàn)在很多人都在議論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