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我 第30節(jié)
她說相信他時,賀蘭霆也一直看著她,“總有人看不慣他想讓林家絕后,他待在崔家反倒安全一些。至于其他,就不是你該知道的了?!?/br> 崔櫻知道他說的是公事上的,于是沒有再追問下去。 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些滿足了,原以為賀蘭霆來是為了調(diào)戲她的,沒想到他還幫她說穿了林戚風的身份,“我能不能讓我阿兄也知道他?” 賀蘭霆沒有答應,反說:“崔珣未必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身份。 ” 崔櫻:“我阿兄以前經(jīng)常因為桀驁不馴和我阿父吵架,后來養(yǎng)成了嬉皮笑臉的性子,膽大妄為,沒什么心機?!?/br> 她見賀蘭霆以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她,以為他不相信辯解道:“是真的,阿兄小時經(jīng)常挨打,他告訴我很多次他明明不是那個意思,但因為細君在旁煽風點火,父親總會誤解他,他脾氣耿直……” “崔櫻?!?/br> 賀蘭霆突地打斷她,“你喜歡兔子嗎?!?/br> “什么?!?/br> “春獵的時候,孤幫你獵一只回來?!?/br> 崔櫻迷惘,剛才不是還在說她阿兄,為什么突然提起她喜不喜歡兔子,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崔櫻暫且猜不透,便以為賀蘭霆只是想送她禮物,她訥訥道:“那多謝殿下?!?/br> “不用謝孤,”賀蘭霆很飽含深意的道:“只是覺得和你很配。過幾日孤會讓繡莊給你送一套騎裝,屆時你過來試試?!?/br> 崔櫻沒想到賀蘭霆會讓她參加春獵,時下不僅皇室世家也可以射獵,但崔櫻從未去過一次,她腿腳不便走路都要小心,更何況還要騎馬,那絕對是件很危險的事。 “可我不擅騎射……” “也有不參與射獵的人。整日困在閨中,你就不想出去逛逛嗎?!?/br> 她想,但那些熱鬧的活動從來都不屬于她。 賀蘭霆:“屆時會有不少人參加,孤希望你也能去,你要是怕,就去找妙容,她會與你交好的?!?/br> 庭院里這時來了人,“殿下,不早了。” 賀蘭霆毫不留念的示意崔櫻,“你該走了。記住孤和你說的話?!?/br> 崔櫻跟著下人走向來時的路,過了會,她回頭看了一眼,庭院里賀蘭霆還在。并且他也在遠遠的默默的看著她,這一方小天地只有他們見面時才會存在,私會總是短暫,而下人的出現(xiàn)也是在提醒她,不要過分沉迷于其中。 崔櫻見到余氏,她正好與世家婦觀賞完大師的繡工和作品,看起來心情不錯,她率先一步開口,“大母,我今日給阿兄挑了好多好看的布料,足夠做十幾二十套衣裳?!?/br> 余氏打量她,忽然指腹在她臉上摸了一下,崔櫻以為被她發(fā)現(xiàn)了端倪,緊張的耳朵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大母?” “伙計說你去庫房了,那種地方何必親自去,就算收拾的再干凈布料太多,也會出現(xiàn)灰塵?!庇嗍辖o她看了看指腹,“瞧,弄得灰頭土臉的,知道你心疼你阿兄,倒也不急于一時,衣服趕制出來還得要好些日子呢?!?/br> 崔櫻捂著臉慚愧的低下頭,她還以為自己哪里不妥,被祖母發(fā)現(xiàn)了。 她騙了她,她挑完那些料子,就去跟賀蘭霆私會了,并沒有在庫房待太久,而這些話肯定是不能和余氏說的,說了大母一定會對她很失望。 她比不上祖上那些姑奶奶一樣有勇有謀被人夸贊的女子,也愧對于祖父祖母教導,現(xiàn)在竟學會了偷偷摸摸之事,還不斷扯謊。 跟賀蘭霆私會后的愧疚很快漫延上頭,崔櫻心中不斷貶低自己,然而在余氏和她說話時,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偽裝的什么都沒發(fā)生。 也許她該像賀蘭霆一樣戴上面具,因為她已經(jīng)不再表里如一,她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可恥又虛偽。 “騙子。” 顧行之:“你在顧家別院忽然性情大變,說你阿兄回來了,鬧著要回家去,其實是在騙我。你家里人很少提及崔珣,我便逐漸忘了你這個阿兄,他明明在外游歷,怎么可能輕易就回來。所以你在別院那日,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的私事,是不是這樣,崔櫻?!你可真會裝,我怎么沒早看出來你這么擅長裝相,可謂是手段了得啊?!?/br> 崔櫻忘了今日顧行之要登門的事,同余氏回來后,就看見他獨自坐在前廳喝茶等他。 崔晟跟崔崛都不在,馮氏便帶著崔源來接待他,然后留下兒子陪他。 崔源是個書呆子,他與顧行之年歲相差甚遠根本聊不到一起去,他實在不喜歡別人,例如像顧行之這樣以姐夫的身份問他學的如何,最近看了什么書,次數(shù)一多就很沒意思了。 想必顧行之也看出來了,于是隨口打發(fā)崔源讓他回去,自己一個人坐會。就在昨天夜里知道崔櫻崔珣兄妹都回了崔家以后,顧行之就已經(jīng)做好了今日登門的準備。 結果得知,崔櫻跟余氏出去了不在家中,她那個從未見過一面的崔珣也不在,顧行之越想越惱怒,甚至有些懷疑崔櫻是故意要避開他才出的門。 他今日還不走了,就一直在崔家等她,看她什么時候回來。 結果茶喝光了幾盞,溷軒去了幾趟,崔櫻才姍姍到家。她看見顧行之一改往日裝模作樣的風雅形象,似笑非笑的在前廳等著她,原本心里打了個噔,后聽見她大母和顧行之說話的聲音便不那么畏懼了。 她告訴自己已經(jīng)在自己家中了,顧行之不敢拿她怎么樣,心里便平靜下來,甚至還主動當著祖母的面,向顧行之提出要不要到園子里逛逛的邀請。 顧行之眼神顯然露出驚詫之意,他很玩味的看著崔櫻,本以為崔櫻被他囚禁的事嚇破膽了,應該膽小如鼠很怕他,沒想到她還敢邀請他單獨說話。 他來崔家就是為了見,那還有什么理由不去。 余氏讓人為他們準備了點心茶水送過去,然而崔櫻跟顧行之剛走到亭子里,還沒坐下,就聽見了顧行之站在她背后說她是“騙子”那番譏笑她的話。 崔櫻轉過身來,她不像以前那樣一臉羞憤,反倒是平靜的看著顧行之,整個眉眼都透著股溫柔淡定的氣質(zhì),“那是因為你太自大了,我那么慌亂,拿我阿兄做借口,你不僅沒有發(fā)現(xiàn)還相當敷衍,顯然那時候你對的確我非常不在意,甚至也證明在你心中,我的確很令你討厭生嫌,讓你連稍加了解的想法都沒有?!?/br> 這與意料中不一樣回應,讓顧行之眉頭擰的緊緊的,越聽眼神越是冰冷,“那天太子和你在一起?!?/br> 崔櫻:“什么太子。” 顧行之冷笑:“崔櫻,你不必裝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從我府上逃了出去,是不是太子將你藏了起來,你們到底是什么關系,他為什么要幫你。” 崔櫻心如擂鼓,驚訝的瞪著他,他猜到了,不,他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不斷,緊盯著她不放,不一定就是知道了。 賀蘭霆向她保證過,顧行之不知道他們的事,他所說的也不過是他自己的猜測,他在試探。 驚訝過后,崔櫻自嘲的苦笑一聲,“要不是我親耳聽見你對尋歡的女子罵我嫌棄我跛腳,我還以為做錯事的是我,你來登門是來讓我給你道歉的。顧行之,倒打一耙,你才是真的手段了得。怎么,被我說中了,所以你就要反過來污蔑我與人不清不楚是不是?太子是你表兄,你敢惹他,我可不敢?!?/br> “不管你信是不信,當時在書屋里的,只有我一個,我也不知道你為什么一定要說太子在那。其次,這是在崔家,你還敢惡人先告狀,”她墊起腳跟,忽然抬手給了顧行之的左臉一巴掌,“你當我阿翁阿父不在,就可以欺辱我了是不是!” 顧行之被徹底打懵了,這一把掌他可以說是受的毫無防備,甚至因為太過愕然震驚久久沒有回過神,他不敢相信動手打他臉的竟然是崔櫻,她明明那么嬌弱,推她一把她連站都站不穩(wěn),她哪來的力氣,她怎么敢的?! “是不是以為我不會發(fā)脾氣,我不會生怒,我對你一直忍氣吞聲,顧行之,這一切都要怪你欺人太甚,是你咎由自取?!?/br> 當一巴掌再來襲時,顧行之下意識去抓崔櫻的手,誰料她竟對著他柔情似水的微笑了一下,伸過來的手換了方向,用力推向他的胸膛。 顧行之摔倒在地上時還沉浸在崔櫻對他的微笑中,他想起來那笑容就像以前剛定親時那般羞澀動人,只是那時他不滿這樁婚事,身邊又有許多情人,所以那份羞澀并未打動他一分。 他對她并未有過多的留意,更多的是注意到她的腳,他們走在一起,顧行之都會想著,崔櫻怎么配的上他?她在他身邊不會自慚形穢嗎?她就那么沒有自知之明? 那時他想的總是這些,崔櫻也總是性格溫順小意的聽他話,柔弱女子,沒什么新鮮感。 他以為她從頭到尾性格也就這樣了,就連發(fā)火也只會哭哭啼啼的,他也見識過了,可是世事總有變化,原來她真正發(fā)起脾氣來也不總是哭,還會像他娘對他爹那樣動手。 顧行之震驚過后,眼神變得兇狠,瞬間從地上起來走近崔櫻,一把將她拽到跟前來,低著頭冷冷的沉聲質(zhì)問:“你敢打我,崔櫻,你怎么敢的,原來這才是你的真性情?你簡直不像那些溫柔女子,是個潑婦!” 崔櫻被他攥的手腕生疼,沒忍住嚶嚀痛呼出來,“放開,是你先污蔑我和太……這話你敢不敢當著太子面說?” 顧行之本是心有懷疑才來試探,結果被崔櫻打他巴掌的事給鎮(zhèn)住了,再想剛才的話便覺得不妥,對她跟賀蘭霆有牽扯的想法也瞬間壓了下去。 但他面上還是對著崔櫻冷冷嗤笑,“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最好和太子沒有關系,他不是你能攀扯的?!?/br> 顧行之畢竟是個成年男子,他身量高,又是習武之人,崔櫻剛才算是“趁人之?!?,她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就是嬌柔瘦弱的模樣,顧行之也不會防備她,才給了她可趁的機會。 現(xiàn)在顧行之反應過來了,再讓崔櫻對他動手發(fā)泄,已經(jīng)是不可能了。 崔櫻犟不過他,放棄了掙扎,她已經(jīng)預感到自己的手腕肯定要腫了,“我知道了,你快松手。” 顧行之默默盯著她艷色頓生一片嬌麗的臉龐一會,在對上崔櫻泛起水色的黑眼珠后,冷哼一聲,這才緩緩松開她,“這一巴掌的賬,我遲早要向你討回來。” 他顧行之從小到大遇到的女子,哪個不是對他輕言細語溫柔相待,有的甚至跪下來苦苦求他憐愛,哪像崔櫻,敢動手打他。 顧行之到現(xiàn)在都還能感覺到臉上已經(jīng)微微的麻意,他認為崔櫻這一下絕對是早有預謀,她生的嬌,長的也嬌,可也真下得去手的。 “說吧,既然不是太子搭救你,那就真是妙善放你走的,這些天你不回崔家,都藏在哪兒?” 崔櫻縱然被他威脅的心里一懼,卻還是露出怨責他的眼神,“我藏在哪,為何要告訴你,顧行之,你囚禁我不肯放我走,我不說,你也不要追問,此事就算作罷?!?/br> 她擼起衣袖,露出手腕上一片通紅用力的指印,顯得她原本白皙的皮膚觸目驚心。 顧行之與她定親后來往也不親密,崔櫻固守禮教,她還很害羞,就是獨處也要隔著些距離,說來可笑,他們之間能碰到彼此的,就是剛才的那一巴掌和這一指印。 她已經(jīng)平靜下來,那張剛才還艷麗的讓人眩目的臉此時透著淡淡的清冷之意,就像庭院里灑落的日光,細碎的金芒褪去,只留下一層朦朧柔和的光暈,即便不如剛才那么耀眼,卻還是讓人覺得想要屏息。 那一刻在顧行之眼中,忽的就分辨不出不知道是光暈美,還是崔櫻美,她這個人仿佛化作一條銀色的魚,陡然躍出水抖了抖銀尾,從此就變得鮮活起來。 他聽見自己狐疑的質(zhì)問:“什么意思,崔櫻,你又在玩什么把戲?!?/br> “我沒有玩什么把戲。你費盡心思囚禁我,不就是想要我接受你的風流多情嗎,我答應你,顧行之?!?/br> 崔櫻說的話,讓他以為自己成了傻子,不然怎么開始聽不懂她話里的含義了。 顧行之果然被鎮(zhèn)住了,崔櫻感到一陣吐出污濁之氣般的痛快,她遠遠的看到了人來,和顧行之拉開距離在凳子上坐下,聲音也令人如沐春風,溫潤細氣,她說:“就是你聽見的那樣,我不會再和我家里鬧了,也不會央求我阿翁幫我退親,我和你的親事繼續(xù),你在外面有多少情人我也不管你,是外室還是妾室都隨你,只要顧家主母的位置是我的,你想怎么樣都行。” 顧行之認真而奇怪的審視她,將信將疑的問:“你有什么要求?!?/br> 他是真的有些不信,他還記得崔櫻看見他與人偷情時,那小臉白的像紙,宛如棄婦模樣。 崔櫻:“沒有要求?!?/br> 顧行之:“不可能。” 他盯著崔櫻的側影,莫名的覺得她抬手撫弄頭上珠花的畫面礙眼,因為她有些過于平靜了,就很氣定神閑,這畫面確實很美,卻讓顧行之感到一種被不在意被放棄掉的冒犯。 崔櫻也怔了一下,她無辜而茫然的朝顧行之看去,不懂他為什么話音里透著一股惱怒之意。 她想盡快和顧行之說清楚,也就沒有仔細想這其中的緣由,“是真的。我被你弄怕了,你那天說的也并非沒有道理,我們兩家結親是利益所致,我不為自己想,也應該為家里著想。而且依你的性子,我也管不了你,更不用說你身邊還有一位公主,臣子怎能與君抗衡,我就算再不喜歡,也只能默默忍讓成全你們?!?/br> 崔櫻:“我都已經(jīng)退讓到這種地步了,難道還不能令你滿意?那你說,你想要如何。” 顧行之懷疑的就是崔櫻使的是緩兵之計,他一聲哼笑引起了崔櫻的注意,直到她看著自己,顧行之才走過來坐在她對面道:“這樣自然最好,可我還是不信你,你瞞了我一些事,你身上多了我不知道的秘密,我要你證明給我看,直到讓我相信你真的有那么大度,我就不再追究你剛才對我動手的事?!?/br> 石桌上有一片被風吹進亭子里的葉子,崔櫻伸手要將它捻起,不想顧行之又抓住了她的手腕,崔櫻渾身一震,“你別太過分,你還想讓我看著你與其他女子糾纏?” 來送點心茶水的婢女越來越近,最后被守在附近的落繽攔了下來。 “沒錯,我顧行之從不親信他人的話,只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彼恼菩膹拇迿咽滞笊匣^,表情瞬間變得關懷而溫柔的道:“阿櫻,怎么這么不小心,這里還疼不疼?” 崔櫻立馬明白他這副樣子是做給來送點心的婢女看的,她厭棄的別開臉,嬌美的面龐上露出一絲迷惑悵惘。 良久顧行之聽見她懨懨的道:“我知道了,四郎?!?/br> “還有件事……”顧行之開口。 “顧四子在何處。” 顧行之被一打岔,話聲頓住,眼神凌厲的朝遠處看去,他松開崔櫻的手,起身來到亭口,“何人在此無禮?!?/br> 那人嬉笑著,張狂氣壯的回道:“是我,崔珣?!?/br> 第35章 崔珣,崔晟的親孫,崔崛的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