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清亮的聲線在大堂里回蕩,?有優(yōu)雅舒緩的音樂聲,?在空氣中柔和地飄蕩。

    “金奇，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這只雌蟲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存心想讓我們大失臉面么？”

    金奇在僵硬地應(yīng)付著憤怒的貴族們,?“請原諒我的冒犯……”

    ……

    到處都鬧哄哄的,?唯獨這一個角落里，如同裹了一層薄薄的水膜,?和這個大廳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陸墨和凌對視，凌睜大雙眼,?眉毛因為驚訝而微微抬起——就像一只突然被摸了一把肚子的貓一樣。

    不知是因為光線太暗看不真切，還是因為距離太近，凌第一次在陸墨面前露出了近乎“無辜”的迷茫神情。

    “我、我是說……”

    凌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會拍下溫格的。”

    哪怕是凌這種最淡漠的雌蟲也是明白的,?結(jié)婚以后的雌蟲——即使他是雌君，每一個決定都需要經(jīng)過雄蟲的同意。

    婚后雌君手冊他背得很熟，他只是在征求陸墨的同意而已。

    陸墨：“……”

    他冷冰冰地說：“我親愛的雌君,?您在轉(zhuǎn)移話題。我的耐心有限，并不想聽你廢話。”

    然而內(nèi)心卻在打滾。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卻直覺性地感到了羞恥。

    這感覺就好像，當(dāng)你心血來潮想要對自己的父親好一點，于是大膽地訂購了一束火辣而熱情的鮮花，在眾目睽睽之下深情地向他表達(dá)自己的濡慕之情。

    然后你那沉默寡言，像干、部一樣嚴(yán)肅，背負(fù)著如泰山一般沉重的人設(shè)包袱的老父親，就會惱羞成怒地抓起花束拼命往你身上抽打。

    就像他從小用七匹狼抽打你一樣。

    ——救命，他已經(jīng)尷尬到不能呼吸了。

    這種極度的羞恥讓他面上發(fā)紅，幸好大廳里夠黑，不至于讓他顏面盡失，也終于讓陸墨冷靜了一些下來。

    他收回手，板著臉道：“現(xiàn)在您可以說出理由了嗎？”

    凌看著撇過腦袋去的陸墨，目光停留在陸墨微紅的耳朵上。

    雌蟲強(qiáng)得出奇的五感，讓他們在最深的夜色里，也能捕捉到敵人的一舉一動，他自然沒有忽略掉陸墨臉上的任何微小表情。

    真奇怪。

    每一只雄蟲，絕對不會放過讓雌蟲感恩戴德的機(jī)會。

    他們是那樣地高高在上，哪怕只要對雌蟲露出一個笑容，就足以讓雌蟲激動到心肺驟停。

    凌還記得，宋簡書曾經(jīng)送過溫格一把極好的匕首——他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這件事足足被軍部里的雌蟲念叨了三個月之久。

    他也清清楚楚地記得宋簡書當(dāng)時的表情。他總是溫良地安撫溫格，說那并不算什么。溫格那么冷硬的軍雌，都會因此而融化。

    凌只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在宋簡書的眼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他不甚熟悉的情緒，這情緒是如此地古怪，以至于讓他溫柔的笑容都出現(xiàn)了一絲異樣。

    他沒有辦法判斷出那是什么，更何況蟲族本就是想象力匱乏的種族。

    唯一能看出來的是，宋簡書十分享受這種感覺。

    但……陸墨為什么在生氣呢？

    凌在這個時候，忽然起了好奇心。他好奇地看著陸墨的臉，試圖分析這張臉上表現(xiàn)出來的情感。

    惱怒、抗拒、后悔、羞恥，還有強(qiáng)行裝出來的冷靜和疏離。

    他好像，正在因為自己慷慨的行為而感到痛苦？可那明明是讓任何雌蟲都會欣喜不已的行為。

    “陸墨?！?/br>
    陸墨硬邦邦地說：“我再也沒見過比您更拖拖拉拉的雌蟲了?！?/br>
    凌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他甚至覺得下一刻就要崩掉了，現(xiàn)在卻松緩了下來。

    他定定地看著陸墨，突然笑了出來。

    他笑得很夸張，腰都弓了起來，甚至笑出了聲。他上一次笑得那樣激動，也沒有發(fā)出聲音來。

    陸墨喉嚨發(fā)緊，覺得自己今晚或許就得離開這個世界……

    真的有那么好笑嗎？？？

    凌深吸一口氣，終于在陸墨馬上就要腦溢血之前停住了笑聲，他雙眸亮晶晶地看著陸墨道：“陸墨?！?/br>
    陸墨勉強(qiáng)“哼”了一聲。

    下一刻，凌握著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帶著他，離開了喧鬧的大廳。

    一離開大廳，微涼的夜風(fēng)撲面而來，風(fēng)中混雜著微醺的花香，讓大腦瞬間清醒了很多，凌的發(fā)絲在空中飛舞，握著陸墨的手心微微發(fā)燙。

    他們徑直穿過整齊的小徑，美麗的花門，最后在一個雅致的小回廊上停了下來。

    夜空中繁星點點，環(huán)繞著兩個巨大的月亮。一個深紅，一個金黃，掛在夜空中，近得仿佛觸手可及。

    “好了、好了！”

    陸墨抽回手嘟囔道：“這里已經(jīng)夠遠(yuǎn)了，連老鼠都不會有。”

    他抬起頭，凌的紅眸籠著一層月輝，眼睫輕輕地眨了眨。

    “我不知道……該從哪里對你說起?！彼櫰鹈碱^，就像圖書管理員要從浩如煙海般的書籍里，找到唯一需要的那一本書一樣困擾。

    最后，他對陸墨說：“溫格的雌父，萊茵先生，是我的恩師?！?/br>
    六十年前的夜晚，月亮比今天更亮一些。

    昏暗的地下室里，空氣污濁無比，腐爛的血腥味濃烈極了，就像是浸泡在水里，放在烈日下發(fā)酵了數(shù)個月的rou塊，能熏得人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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