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說可能覺得被暗器所傷太丟人。我很替師兄不平，可惜我打不過他。

    晚上睡覺時，聽到隔壁一陣慘叫聲，嚎了大半夜，實在擾民。第二天，昨天暗器傷人的那個門派就灰溜溜走了……可是聚首大會還有三日。

    師兄桌上多了一盒糕點(diǎn)和金瘡藥。是醉香樓的！要等一個時辰才能買到！等下師兄喊我……

    師兄送我了！

    *

    離光二十六年冬。師兄和聞憂少教主矛盾激化。背道而馳。

    蒼青山式微太久，老教主派師兄去各種秘境武會和平叛。往往是師兄只身前去，難免受傷。

    我上藥的時候，看到窗邊站著一個人，不知道站了多久，肩上全是雪。仔細(xì)一看，原來是聞憂少教主。

    師兄還沒醒，我低聲告訴他，他現(xiàn)在進(jìn)來不會被發(fā)現(xiàn)。

    聞憂少教主說了一句謝謝，但沒有進(jìn)來，仍舊站在窗外。過了一會兒，他說，他去問過老教主了。

    不用他說，我也猜的到。如果有師兄弟能跟師兄一同去，也不會如此。可是如今人才凋敝……聞憂少教主也總是四處奔波。

    我說無妨，我很快就會突破明輝境。我會跟著師兄一起。

    他靜了一會兒，看了我一眼，又說了一句，謝謝。

    *

    離光二十六年最后一天。師兄在屋中彈琴。

    師兄回來的時候有些疲憊，我討教完問題就走了出來，聽到琴聲，就站了一會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從屋檐下走出去，月色清輝如雪。我忽然看到少教主站在門檻外，負(fù)手背對著這邊。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許什么也不在看。

    為誰風(fēng)露立中宵。

    *

    離光二十九年。師兄走了。

    走的時候我不在，我在金陵。

    但是走了也好。

    好過這些年九死一生。

    天下之大，何處不能相逢。

    *

    聞憂少教主修建了靈石棧道，他恢復(fù)了那塊巨石，放在長階之上。

    師兄走了之后，他似乎突然想通了。他們當(dāng)初為何決裂，我不知道。我沒相信是因為互相嫉妒。

    但是無論因為什么，少教主應(yīng)該都不在意了。

    *

    和啟兩年，得知師兄在清泉山。

    清泉千里追殺，師兄雪中垂死。門派里群情激憤，只恨不能與清泉決一死戰(zhàn)。

    東明和老教主壓了下來。

    我冷眼看著，發(fā)覺東明那幫人時不時就會將師兄的功績據(jù)為己有。

    當(dāng)初師兄在的時候，便宜他們了。

    過了幾日，聞憂少教主回來，告訴我?guī)熜忠呀?jīng)無礙。我沒有問他去了哪里。

    他逐漸開始不帶著東明，改成帶我出去。有一次東明忍不住問起，他說怕師兄看了東明心煩。

    其實我一次也沒見過師兄。這怕是借口，是少教主看見東明心煩。

    *

    和啟三年，天下聚首。

    師兄當(dāng)之無愧第一，他坐在高臺之上不沾風(fēng)雪，亭亭風(fēng)致，無人能讓他褪去周身鋒芒。

    人人都期盼被他目光一瞥。他抱劍點(diǎn)了我身旁一個師弟，笑盈盈問：“蒼青門的？”

    師弟當(dāng)時臉就紅了。少教主當(dāng)時就不快了。

    見師弟點(diǎn)頭，師兄又笑了笑。

    那天蒼青成功拉到了全場第一的仇恨值。

    我可憐的師弟，被少教主公報私仇，從此再沒能跟著出來過。

    *

    ……

    ……

    ……

    *

    師兄突破失敗了，走了。

    少教主讓我感覺壓抑。

    蒼青山中也是霧蒙蒙的氣氛。

    *

    師兄回來了，他變了模樣，還好沒認(rèn)出來的時候我沒有得罪師兄。

    他還是決定下山，這一次我在蒼青山中。

    第一次他離開時，我想過如果我不在金陵，一定會攔住他。這一次，我反而不想攔了。

    師兄永遠(yuǎn)是對的。

    *

    金陵之亂后，東明和老教主都不幸身亡。過了幾年，我繼任教主。

    少教主和師兄偷得浮生半日閑，偶爾在蒼青梅林里仰躺在一起吹風(fēng)。有一次我經(jīng)過，看到師兄眉目俊美又溫柔，在白雪之中。他們并指當(dāng)作劍，手指相交當(dāng)作練劍。

    更像調(diào)情。

    去年清泉門的某位來過一回，不過沒見到師兄，就匆匆走了。

    那天天氣挺好，師兄和少教主恐怕還沒醒。

    *

    和啟十七年。

    我看到聞憂師兄御劍而來，大半夜朦朦朧朧醒了，我見他行色匆匆，猜是師兄的事。

    不過沒多久，守山弟子就在山階上找到了師兄，他正獨(dú)自飲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莫名。

    進(jìn)了門，師兄就先笑了，這么多年他還是俊秀風(fēng)神，他小聲地說偷閑半夜喝喝酒，也值得被滿山搜人證物證嗎。

    少教主也很不好意思，但是他就是這么能繃，就是這么能裝作若無其事，很淡定點(diǎn)點(diǎn)頭。

    我困意昏沉，哈欠連天讓弟子們散了散了。

    老實說，大半夜的，這倆人都不睡的嗎。

    哦，我忘了，小的時候他們就不睡，擱雪地里吹笛子。

    *

    這往事不經(jīng)念叨。

    那夜沒多久，也就過了大半個月，蒼青山下了好大的雪，下山的路都被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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