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鯉鯉兩手叉腰，氣結(jié)。

    好在，她現(xiàn)在可不是只能用兩條腿走路的凡人了。

    趁其不備，一個(gè)瞬移——

    然后就在落地站穩(wěn)的瞬間，看到對(duì)方又想退的身影。

    “裴栩你站??！”

    游鯉鯉幾乎使出吃奶的勁兒，喊出了這句話。

    驚起林間鳥兒撲棱棱一大片。

    而那個(gè)被她叫住的人，則仿佛被石化了一般，背對(duì)著她，一動(dòng)不動(dòng)，衣袂都沒有風(fēng)敢去撩撥。

    游鯉鯉一步一步走上前，直到走到他面前。

    修仙之人，容顏總是得盡優(yōu)待，哪怕已經(jīng)過去那么多年，眼前人仍舊絲毫未變，仍舊是游鯉鯉記憶中，初見時(shí)，那個(gè)白衣清雋，如云如雪的少年。

    其實(shí)游鯉鯉也仍是當(dāng)年的模樣。

    只不過，容顏再怎么不改，心境卻早已不是當(dāng)年，不論他，還是她。

    所以，再看到這張?jiān)S久未見的臉，游鯉鯉甚至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恍惚了一瞬，隨即笑了。

    “裴栩。”

    她笑著叫他的名字，聲調(diào)平和，既不高亢也不低沉。

    少年怔怔的看著她，面色未變，只那雙又要再度變紅的雙眼，涌動(dòng)著說不清的復(fù)雜情緒。

    有激動(dòng)，有惶恐，更多的卻還是——如墜夢(mèng)中般的不敢置信。

    重生以后，其他幾人游鯉鯉多多少少都見過，但唯有裴栩，游鯉鯉竟然一次都沒有見過。

    倒不是游鯉鯉躲他躲地多好，而是不光游鯉鯉躲，他也主動(dòng)配合不出現(xiàn)游鯉鯉面前。

    ——哪怕他一直在她身后。

    游鯉鯉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裴栩……”她又叫了他的名字，這一次，卻溫柔了許多。

    她看著他發(fā)紅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來，是想告訴你。”

    “我從來沒有恨過你?！?/br>
    “你也沒有對(duì)不起我?！?/br>
    “一切只是……陰差陽錯(cuò)?！?/br>
    “所以，你不要總是覺得對(duì)我有虧欠，更不要，因此而折磨自己?！?/br>
    那么多年，她逃了多久，他就折磨了自己多久。

    師門、親友、名譽(yù)、地位……他拋下了一切，失去了自我，只是不停不停地跟在她身后，因?yàn)樵?jīng)的他，每一次在她需要他的時(shí)候，都不在。

    所以，他再不敢離開，再不敢分神，知道她不愿面對(duì)他，便不出現(xiàn)在她面前，但是，卻絕不遠(yuǎn)離，而是就在她身后，始終保持著一旦她發(fā)生危險(xiǎn)，就能立刻趕到的距離。

    他小心翼翼地守著她，卻因?yàn)檫^往的經(jīng)歷，連觸碰都不敢觸碰她。

    “已經(jīng)那么多年……你該放下了。”最后，游鯉鯉這樣說道。

    裴栩沒有說話。

    兩人相對(duì)無言。

    風(fēng)起，送來樹葉的沙沙聲，林間有鳥兒啼囀，自在悠然，嘀嘀嚦嚦，一點(diǎn)不在乎林下沉默以對(duì)的兩個(gè)人類，還有鳥兒歪著腦袋，看著兩個(gè)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人影，直到其中一個(gè)突然發(fā)出聲響，嚇得鳥兒“撲棱”驚起。

    “我放不下?！?/br>
    裴栩說。

    果然。

    游鯉鯉沮喪地垂下肩膀。

    所以說她想逃避啊，鉆牛角尖的人真的好難勸，哪怕似乎好像應(yīng)該她就是那個(gè)讓他鉆牛角尖的人。

    “總而言之，”游鯉鯉不知道說什么了，只得匆匆撂下一句。

    “過去的事我都忘了！希望你也能盡快忘記，我們還能活那么久，不要總是被困在過去里啊，要往前看，要讓自己過得好好的，我希望你能過得好好的！”

    畢竟——是她曾經(jīng)愛過的少年啊。

    說完這通話，游鯉鯉就想跑。

    “鯉鯉！”裴栩卻又突然叫她。

    游鯉鯉停下腳步，遲疑扭頭。

    他紅著眼，眼角流著晶瑩的淚，看著她。

    “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嗎？”

    游鯉鯉愣了片刻，隨即，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張開雙臂。

    他的瞳孔陡然緊縮，屏住呼吸，似乎不敢相信。

    游鯉鯉閉著眼，小聲嘀咕：“……不是要抱嗎？”

    難道還要她主動(dòng)去抱他？顧慮下她的羞恥心好不——

    一具清涼微溫的軀體貼上來。

    仿佛火焰靠近蘆葦一般地，小心翼翼地靠近，起初只是衣衫與衣衫的相觸，然后氣息，然后隔著衣衫后的肌膚，一點(diǎn)一點(diǎn)，一絲一絲，逐漸貼近，合攏，直到心貼著心，氣息交纏著氣息。

    “鯉鯉……”

    他緊緊地抱著她，像曾經(jīng)那樣，又比曾經(jīng)所有的擁抱都更貼近，更用力。

    “鯉鯉……”

    “鯉鯉……”

    “鯉鯉……”

    他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

    “嗯?！?/br>
    “嗯。”

    “嗯?！?/br>
    游鯉鯉一遍又一遍地回答他。

    他說：“我們……回不到從前了?！?/br>
    她說：“嗯。”

    “但是，”他又說，“可以……重新開始嗎？”

    她沒有立刻回答。

    停了片刻，才又輕輕地道：“……嗯?！?/br>
    “——從朋友開始的話?！?/br>
    “好。”

    他眼角流著淚，笑著回答。

    “那……就從朋友開始?！?/br>
    *

    游鯉鯉走在山間的小路上。

    蹦蹦跳跳，哼著歌，采著花，攆攆兔子，追追鳥兒，沒什么目的，就這么漫無邊際地游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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