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先看看自己的狀況？”

    沈祺然怔了一下，趕緊將意識沉進(jìn)自己的精神識海。

    茫茫大海上，云層依舊層層疊疊遮蔽著天空，一切都風(fēng)平浪靜，只是在海中央的孤島上，出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黑色線球。不，它更像是一個被緊緊纏縛的黑卵，足有一人多高，無數(shù)散發(fā)黑氣的絲線從黑卵延伸出去，一部分深深扎根進(jìn)孤島的土地，一部分延伸到海水中，另一部分則直入天際，探入厚厚的云層中。它們共同編織起一個巨大的黑網(wǎng)，遮天蔽日地覆蓋遍他精神識海的每個角落。

    從精神識海被夏舒允的音樂強(qiáng)行共鳴卸去防御后，沈祺然就預(yù)感到對方是要在精神識海里做文章，如今預(yù)感成真，只是施為的人不是夏舒允，而變成了艾瑟。

    “你做了什么？”沈祺然瞪著艾瑟，他隱約能猜到一點，卻完全不敢去想那個答案，“這是什么？？”

    “一個標(biāo)記?！卑冀K微笑著，口吻輕松而隨意，“宣告你已加入我們陣營的標(biāo)記。沈祺然，你不再是純粹的人類，你已經(jīng)變成和我，和夏舒允，和我們一樣的‘東西’了?！?/br>
    房間里頃刻安靜得可怕。

    沈祺然死死盯著艾瑟，良久后，他突然翻身下床，拔腿朝外跑。但他的手還被艾瑟握著，對方只是輕輕一拽，沈祺然就不由自主地又跌回到床上，他突然沒有一點力氣，甚至連反抗的意志都很難再萌生。

    “我不信?！彼乜趧×移鸱?，腦中亂成一片，“你是騙我的，是不是？你是騙我的！我不信！這不可能?。　?/br>
    太荒謬了，他是人類，怎么可能就因為精神識海里多出一個奇怪的東西，就宣告他不再是人類了？

    “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感覺到了?！卑?，“我沒有騙你?！?/br>
    沈祺然根本聽不進(jìn)去，他拒絕面對這樣荒謬的事實，但越是恐慌，越是代表他內(nèi)心深處已經(jīng)隱隱認(rèn)可了對方的說法。

    是的，這是真的。一個聲音說。

    因為這就是他的命運，是原著早就擬定下的命運——他終究還是站到了艾瑟這邊，成為向艾瑟效力的棋子。就算他再怎樣竭力規(guī)避，還是沒能逃過和邵行為敵的處境，甚至?xí)诎蜕坌械亩窢幹校蔀橐粋€下場凄慘的犧牲品。

    艾瑟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看著他從激烈拒絕，到痛苦掙扎，又到茫然無助，最后變成頹然無力的靜默與絕望。

    ——一如當(dāng)初的自己。

    他靜靜地看了許久，移開目光，平靜道。

    “你聽說過，蟲族的‘族群意識’嗎？”

    沈祺然目光一片死灰，但聽到艾瑟的話，他遲鈍的思維還是緩慢地運轉(zhuǎn)起來。

    他聽說過。

    在邵行送他去默黛爾星的那艘星艦上，他看過的那本《帝國戰(zhàn)爭史》里，就提到過這個概念，原話好像是——

    【它們的可怕之處，不是強(qiáng)悍的軀殼，不是強(qiáng)大的繁殖能力，甚至不是匪夷所思的進(jìn)化速度，而是它們的族群意識。】

    族群意識是一種集體潛意識的高度凝合，在蟲族的種群里，每一個蟲族是個體，卻又不完全是個體。它們擁有著共同的意志和使命，即種群的生存和繁衍。對蟲族來說，族群意識就是它們的本能，它們發(fā)自內(nèi)心地認(rèn)同它，服從它，追隨它。人類宣揚的勇敢，忠誠，無私，奉獻(xiàn)，在蟲族的族群意識面前統(tǒng)統(tǒng)都是笑話，因為每個蟲族都能做到，為了族群的生存和繁衍，它們可以獻(xiàn)出一切，并永遠(yuǎn)不會背叛自己的族群。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族群的一員，再也無法違抗它們集體的意志，”艾瑟說，“我知道現(xiàn)在的你難以接受，但等你被同化，你就不會這么想了，就像夏舒允一樣。”

    聽到那個名字，沈祺然的目光顫抖起來，他忍不住想起了那個曾經(jīng)青澀靦腆的少年，想起了那只破體而出的恐怖足肢，也想起了危難之時，那人艱難吐出的那句“快跑”。

    “夏舒允他……”鼻頭有些發(fā)酸，沈祺然顫聲道，“他也是被你這樣標(biāo)記的？”

    艾瑟搖搖頭：“不是。”

    “他最初不過是一名被寄生了精神母種的底層種蟲。當(dāng)然，他是毫無所覺的，種蟲只有受到母體召喚，才會破體而出，悄無聲息地侵占宿主的精神識海。蟲族女王在宇宙中播撒過數(shù)以億計的種蟲，等種蟲發(fā)育成熟，只要女王陛下一個指令，人類的世界就將被完全顛覆。”

    說到這里，艾瑟突然嘲諷地笑了一聲。

    “可惜，拜你老公所賜，也就是我們偉大的邵行元帥，”他語含譏諷，“女王陛下的本體遭受了重創(chuàng)，暫時失去了與種蟲們的聯(lián)系。”

    “而夏舒允是個例外，在沒有女王母體催發(fā)的情況下，他的種蟲意識還是萌生了，甚至發(fā)生了異變，成為了次皇。”

    “次皇？”在沈祺然接觸過的資料里，從未出現(xiàn)過這個名詞，他忍不住追問，“次皇是什么？”

    “次皇是高于種蟲的存在，”艾瑟說，“雖然同樣要服從族群意識，要聽命于蟲族女王，但次皇可以自行組建自己的族群，他們甚至可以挑選自己的族裔，像女王陛下播種種蟲一樣，將自己的精神印記植入族裔的精神識海。次皇對族裔有著絕對的控制權(quán)，族裔也絕對無法背叛次皇，就像我們最終都要服從于族群意識一樣?！弊逡帷?/br>
    沈祺然突然想起來，夏舒允被刺殺后，和艾瑟有過一段簡單的對話，當(dāng)時他根本聽不懂，但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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