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眼角泛紅含著淚珠，打了個(gè)哭嗝。

    傅之向沒躲沒閃，轉(zhuǎn)身吩咐道：“你去找太子妃，就說是太子吩咐你這么做的，因?yàn)椤?/br>
    他頓了下，頗有些惡趣味的開口：“太子想跟太子妃同路，只是……不好意思開口，懂？”

    小廝抽了抽嘴角，拱手道：“奴才明白。”

    等沈?；貋?，見孫幼薇不在，又聽小廝說了這番話，愣是好半晌沒反應(yīng)過來。

    “太子妃？”一道清朗好聽的聲音傳來。

    沈桑順著聲音望去，見太子正活生生站在面前，豐神玉朗，驚才風(fēng)逸。

    旁邊跟著倆小蘿卜頭。

    “……”

    元熹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陰冷陰冷的。

    沈桑美眸微瞇，一股子無名火氣涌上心頭，轉(zhuǎn)身，一字不發(fā)的往山上走。

    連行禮都沒有。

    謝濯一頭霧水，低頭問雙胞胎，“你們?nèi)撬?？?/br>
    沈氏在他面前向來是識(shí)大體，知禮儀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對(duì)人不理不睬的。

    雙胞胎異口同聲：“沒有！”

    奇怪。

    謝濯想了會(huì)兒沒想明白，一抬頭見二人已走出段距離，踱步跟上。

    走了幾步，停下抱起謝晚晚，對(duì)謝晚清毫不客氣道：“你自己走。”

    謝晚清：“……”

    ……沒什么，他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自己走就自己走。

    沈桑骨子里是個(gè)要強(qiáng)，好尊嚴(yán)的人。

    從山腳到山頂，除了中間偶爾停下歇息，連元熹欲攙扶都被拒絕，一步一步爬到了云中亭。

    站在亭內(nèi)，清風(fēng)掠過耳畔青絲，俯瞰山下云霧風(fēng)景，唇角勾起輕輕柔柔的笑。

    好看極了。

    太子殿下盯著太子妃妍麗容貌，若有所思。

    而不遠(yuǎn)處幾名貴女，正錦帕遮面，巧笑倩兮的看著太子，私下小聲議論。

    “許久未見殿下，還是這般俊郎?！?/br>
    “你們這些小娘子又聚在一起，可聽說太子妃最近得了寵，風(fēng)頭正盛，再看還能抬舉側(cè)妃不成?！?/br>
    “這位jiejie說笑，若是殿下能多看一眼就是福氣，納妾已是福運(yùn)，再高處meimei可不敢想。”

    “是了是了，meimei臉皮也薄，怎能跟沈氏女相比，聽說沈府六姑娘可又攀上了章國(guó)公家的世子。沈家男子仕運(yùn)不怎么樣，女子攀龍附鳳的本領(lǐng)倒是讓人開了眼界……”

    正說著，嘴角的笑戛然而止，幾位姑娘掩了笑，唯唯諾諾站在一旁，整齊出聲：

    “郡主?！?/br>
    被稱作郡主的女子一襲煙青長(zhǎng)裙，外披薄煙攏紗，烏發(fā)挽成發(fā)髻，鳶尾簪子下垂銀流蘇，雙眸輕彎，嘴角含笑。

    只是眼底的笑，卻泛著一股冷意。

    杜拂玉不理會(huì)幾位名字，反而看了眼站在身后的沈南清，“聽聽現(xiàn)在外人都是如何議論沈府，沈老夫人當(dāng)年是如何受人尊崇，手段風(fēng)云，你身為老夫人的孫女，甘心咽下這口氣？”

    沈南清抬眼看了亭內(nèi)沈桑，輕聲開口：“郡主若有話，不妨直說，南清腦子笨，聽不懂這些曲曲繞繞?！?/br>
    杜拂玉揮手，立在旁的幾位女子松了口氣，連忙退下。

    沈南清看著幾名落荒而逃的女子，又看了眼沈南清如今的裝束，皺眉。

    她可是聽說汝南王的郡主擅騎馬舞刀弄槍之事，平日里盛氣凌人，不是個(gè)好相處的主。如今一回皇都就莫名其妙找上自己，還是小心提防為好。

    “本郡主想要與你做個(gè)交易?！?/br>
    說著，杜拂玉從袖里拿出一沓紙，展開。

    隨著她的緩慢動(dòng)作，沈南清也看清了上面的字，瞬間臉色蒼白。

    那是她爹娘在外賭博輸錢簽的字據(jù)！

    難怪、難怪杜拂玉會(huì)找她……

    沈南清攏在袖中的手微顫，咬牙開口：“郡主喜歡太子，又何必拿無辜的南清作要挾，太子妃在沈府可從來沒有姐妹之情?！?/br>
    杜拂玉訝然她的心思竟轉(zhuǎn)的這般快，以為是個(gè)好拿捏的庶女罷了。

    “如此，沒有姐妹之情更好，”杜拂玉抬手壓低樹枝，望著遠(yuǎn)處太子身姿，眼底閃過迷離，“聽說你最近與章國(guó)公世子交好，若是國(guó)公知道你爹娘在外欠了巨債，豈能同意你入他們家門。你要是做好郡主交待的事，事后這字據(jù)就交給你，相比之下，你可要想好了?！?/br>
    炎炎夏日下，沈南清后背卻滲了層薄汗，她咬牙看著遠(yuǎn)處沈桑的背影，余光又看向眼前輕柔作態(tài)的女子。

    忽的，輕輕笑了。

    杜拂玉皺眉，“你笑什么？”

    沈南清抬手，拂青絲到耳后，淡淡一笑，“不瞞郡主，我爹娘舉止惡劣，欠下的債今日還了明日還有，作女兒的只想以孝心孝敬二老，找個(gè)好夫君，沒多大的野心。相比之下，爹娘帶給我的只有無窮債務(wù)，而太子妃尚且還能對(duì)小女有幫助。南清怕是要讓郡主失望了。”

    “……”杜拂玉一怔，沒想到會(huì)被拒絕。

    不等她開口，沈南清盈盈一拜，“南清還有事先退了，郡主自便?！?/br>
    等走遠(yuǎn)，婢女香椿開口：“郡主，六姑娘未免太不把你放在眼里?！?/br>
    杜拂玉將字據(jù)交給她，“是本郡主失算了。”

    她打聽到沈六姑娘是個(gè)囂張跋扈的，原以為性子沖了好掌控，沒想到是匹脫了韁的野馬。

    香椿看著字據(jù)，猶豫開口：“那這字據(jù)……”

    “先收起來，再去派人多要幾份，欠的債絕對(duì)不止這些。”

    說完，杜拂玉不欲多言，擺擺手讓婢女退下，輕整儀態(tài)，蓮步款款走出。

    一聲輕柔喚聲傳來。

    “太子表哥?！?/br>
    眾人望去。

    疑惑者有，明了者有，看好戲者有，神情不一。

    杜拂玉目光落在謝濯身上，眼底驀然亮了一下，唇角輕抿，輕挪蓮步，走到沈桑跟前，動(dòng)作自然親昵的挽住她的手腕。

    沈桑：“……”

    杜拂玉笑笑，“汝南府拂玉見過太子妃?！?/br>
    謝濯指腹撫了下腰間玉佩，面無表情，“過來?！?/br>
    過來？叫誰(shuí)過去？

    杜拂玉好看的眉頭挑了挑，眼底閃過一抹異彩。

    “過來。”

    謝濯又重復(fù)了一次，語(yǔ)氣聽不出什么情緒。

    淡淡的，仿佛只是簡(jiǎn)單重復(fù)著二字。

    “表哥，我……”杜拂玉嘴角笑僵住，連剩下的話都忘了說。

    只見謝濯過來，走到二人面前，神色淡然，手指隔著衣袖捏住搭在沈桑手腕上的手。

    提起，松開，動(dòng)作一氣呵成。

    他握住沈桑纖細(xì)手腕，“走了?！?/br>
    “表哥！太子表哥！”

    杜拂玉望著走遠(yuǎn)的兩人，惶然追了兩步，想起還有其他人在，停下咬牙跺腳喊著。

    壓根沒人回應(yīng)。

    等走出一段距離，謝濯松開手，拂了拂衣袖，道：“這女人心思多，以后離她遠(yuǎn)點(diǎn)。”

    沈桑眨眨眼，“殿下，您是杜小姐的表哥啊?！?/br>
    汝南王和齊淑妃是兄妹，謝濯比杜拂玉年長(zhǎng)幾歲，亦是表兄妹。

    “表哥怎么了，”謝濯隨口道，“那你還是孤的太子妃?！?/br>
    沈桑一怔。

    謝濯眼底頗有些嫌棄的開口：“她與孤青梅竹馬，亦是從來不掩飾對(duì)孤的愛慕之意。孤沒有納妾之意，太子妃又在身側(cè)，孤自然應(yīng)與其他女子保持距離。”

    說完，走了兩步，見沈桑還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皺眉甩袖離去，“莫名其妙，女人就是麻煩?！?/br>
    沈桑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才太子說，沒有納妾之意？

    也就是說，即便宮里有意讓杜拂玉入東宮，那也是個(gè)妾。

    沈桑聽到這話，嘴角不可抑的微微上揚(yáng)。

    “殿下等等臣妾?！?/br>
    她提起裙擺追上去，隨著走動(dòng)間蕩起深深淺淺的漣漪，煞是好看。

    元熹站在樹后，沒再繼續(xù)跟上去。他目光空洞，望著漸漸縮成圓點(diǎn)的身影，心中愴然，令人窒息的無能為力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手指修長(zhǎng)，指關(guān)節(jié)凸出，薄繭覆在手心，虎口處一道長(zhǎng)長(zhǎng)疤痕貫穿到手背。不論從哪個(gè)角度看，這并不是雙令人感到欣喜的手。

    可偏就在那日，一雙柔軟無骨的白凈小手，拈著手帕，動(dòng)作溫柔的擦拭著他掌心血漬。再一伸手，將他從人間煉獄中拉了出來。

    他忽然誰(shuí)也不怨了，也沒什么好埋怨的了。

    旋即在腰間摸了摸，摸出一顆糖果，糖紙撥開后露出乳白色的糖。放進(jìn)嘴里含著，又將糖紙整整齊齊疊好放回原處。

    陸一從后追上來，拍了下他的肩，尚未開口，就被拽了個(gè)踉蹌。

    “你這小子犯什么??？”